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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巫山云雨
“放开我!会湿的!”冷雪推着他,但又怕他肩头伤口破裂,不敢用力,只能半轻半重抗拒着他的接近。勉之翻了下身,把冷雪压在身下,他身体的炽热透过衣服传到她身上,冷雪本来冰冷的身子渐渐有了些温度。
“你好冷,她真该死,怎么让你在雨中被淋着”勉之低声说道。冷雪哼了一声:“人家还不是为了你。”
勉之的眼中带上了笑意:“吃醋了?”
“胡扯!”冷雪马上反驳,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冷雪你的血,本来应该是热的啊!”勉之的唇在她脖颈间游动,爱惜似的吻着她刚才自己划出的血痕“否则,你不会为了我而伤害你自己你明明那么讨厌我的。”
“你的伤是我刺的,我有责任。”冷雪把脸侧到一边,说道。
湿湿的衣服沾在身上,感觉异常不舒服。刚才给他包扎之前,她沾了些盆里的热水,为了清除他伤口。现在觉得,那股热气,是冰天雪地中唯一的生命来源。
冷雪打了个寒战,觉得身上异常冷。没有功力,连御寒能力都没有了。若在平日,这种小雨只要稍稍运功便可,而现在
“冷么?我只顾着自己生气,都忘了你还穿着湿衣。”勉之扶起冷雪,慌忙替她除下湿漉漉的衣服。一边暗悔自己不该一气之下把瑟儿赶走,两个病号怎么照顾对方?
“你不要啦,我自己来!”冷雪忙阻止他,但是全身虚弱无力。勉之虽然也受伤很重,但一来已经包扎好,二来心情激奋,倒也不觉得乏力。他动作有些笨拙,想来是少替人解衣之故,加上左肩受伤,左手不是很方便,光是和盘扣作战便用去了半天功夫。待到将她衣衫褪尽之后,他松了口气,道:“好了,我去浸些热水,给你洗一下”
他语声忽然滞住,双眼盯着冷雪身子。冷雪见他眼神怪怪的,心中不由有些惧怕,却又有些不知为何的羞涩。
勉之的心猛烈跳起来,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少不经事的少年,竟然就这样起了欲望。她白玉一般的身子浴在幽光之下,因着冷意而微微颤抖着。
怜爱,一种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的怜惜与爱意。勉之轻轻抬手,沿着她脸颊滑下。她的肌肤极光滑,他炙热的手滑过她冰冷的肌肤,将热度烙印到她身体里。
冷雪一缩身子,觉得他手像是带着法术,让她身体热了起来。这种感觉,似乎很陌生,却又不是完全陌生。她的手微微蜷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血液在奔腾着,淹没了她肌肤的冰冷,却仍然起了微小的疙瘩,在空气中凛然着。
“雪。”她听到勉之低叹,他的唇印上她的,如此温热。他吻着她,两人慢慢倒在床上。勉之上衣已经被她解开,此刻两人上身肌肤相接,冷雪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全身发热。
“你的伤”她低低提醒。
“不要管它!”勉之吻着她肌肤,他的气息喷在她身上,让她心乱起来。
这样的亲密,这样的肌肤相接她能感觉他身上热气在她体内放肆,点燃她的情绪。她不自觉伸出手,揽住他脖颈。
勉之的动作是生涩的,他手指慢慢抚过她每寸肌肤,时刻注意不要弄痛了她。他滚烫的肌肤和她的冰冷相触,他的温度和她混成温暖。他吻着她,相濡以沫,是这么说吧?
“雪,我爱你。”最终他放任自己的欲望,和她合为一体的时候,她听到他在她耳边说。而她,没有回答。
疼痛,然而也不是彻骨的疼痛。欢娱,然而带了几分苦涩。她无法回答,她不能回答。他说他爱她。
勉之季勉之
她咬住他左肩,为着忽然涌上的狂喜。他的血流下来,洇湿了床单。
他的血,是热的。
好亮。
冷雪睁开眼,看窗外天已大亮。下过雨的第二天,空气透明得过分,阳光灿烂。
她看着耀眼阳光,一时没有任何意识。直到一只大手抚上她的脸,她才有了反应。她看向手的主人,英俊的脸上有些苍白,一双眼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这么专心的眼神
忽然没来由地想流泪,眼圈一红,泪水就这么掉下来,一点犹豫都没有。对面男子慌了神:“雪,你哭什么”
勉之刚问出这句,马上想到原因:自然是她和他发生关系的缘故。他咬住唇,觉得一股苦涩泛了上来。她,毕竟还是不愿的。
冷雪擦了擦泪水,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泣,只是看到他的脸,忽然就觉得很想哭。她没注意到勉之神情,只是看他肩头:“我你伤口裂开了”
勉之看了眼左肩:“这点伤不碍事,倒是你有没有好些?还冷不冷?”
“我我想洗澡”冷雪脸忽然变红,说了这么一句。勉之一愣,起身找他的衣服披上,然后拿钥匙打开房门,拉下门边绳子。一会儿琴瑟二人赶过来,琴儿看起来似乎有些虚弱,两人进来先施一礼:“少爷。”
“烧些热水来,冷雪要沐浴。”勉之淡淡说道,二人看向房内,冷雪蜷在被子里。她们眼尖,自然全都明白了。瑟儿眼睛顿时一黯,脸色变得惨白。
二人领命正要下去,勉之又说了句:“对了,你们给冷雪找套她能穿的衣服来。”
“是。”瑟儿道,她退下的步伐有些不稳。琴儿自己虽然有些脚步摇晃,却伸手扶住她。
“琴儿,你怎么了?”勉之问道。
“禀少爷,昨天冷姑娘逃走的时候,属下无能,被她点中穴道”琴儿答道。
冷雪一皱眉,她没有内力,昨天晚上借力封穴,点住都是勉强,怎么会让她受伤?
“那你先去歇息,让瑟儿烧水。对了,放只信鸽,让老二赶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勉之交代,二人下去。
他回到床边,看冷雪把自己捂在被里,唇边露出一丝笑。他坐上床,一只手抱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你这个下手不知轻重的女人啊”他轻轻叹息“琴瑟二人和我名为主仆,实有同门之谊。雪,你这样,我的盟主清名总会断送在你手里。”
冷雪脸色一沉,觉得他的话很刺耳,下意识反驳:“劫我来这里囚禁,又算上什么盟主清名?”
勉之一怔,然后苦笑了声:“是啊,在你眼中,我永远没什么清名可言。”他侧过头看窗外阳光“我,不过是囚禁你强迫你的可恶的人。”
冷雪紧闭双唇,不想和他说话。昨晚的旖旎消失无遗,两人之间熟悉的敌对感重回。勉之抿住嘴,脸色极为难看。
冷雪转过身去不看他,忽然她被一双手从背后抱住,勉之的声音低低在她耳边响起:“雪原谅我好么?我承认我太心急了,我们从头开始,好么?”
——他都和她了,现在再说这话,是不是玩了点?
冷雪回头瞪他:“你能放我走吗?”
勉之脸色一变,手臂轻轻颤抖起来。他的声音有些破碎,在她耳边:“你,难道只想着离开我么?雪若你”他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瑟儿清脆声音响起:“少爷,水好了,衣服我也拿来了。”
他猛地住口:“你进来吧!”
心中忽然庆幸起来,幸好,瑟儿打断了他刚才要说的话。
否则若他真的说出放她走,他该怎么办?
冷雪在勉之房中沐浴,但把勉之赶了出去,让他在外面自己包扎伤口。瑟儿在房内收拾,她看到床单上血迹,脸上一红,但还是向门外问:“少爷床单是留着,还是”
“脏了吗?那就扔掉吧!”勉之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可少爷”瑟儿面红过耳,小声说了句“落红不是要留下来吗。”
冷雪心中忽地一凛,停住动作。
落红,那不是落红,那是他的血迹。她没有落红,昨晚也没有书上写的那种痛彻心扉的疼痛。
她不记得她失身给过谁,可
冷雪皱了下眉,算了,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她还在乎这一层膜吗?
冷雪从小和海月一起长大,海月的道德观本就有些惊世骇俗,冷雪不在意世事,就更加的无所谓起来。她淡淡说了句:“不是落红,你烧了它吧。”便不再言语。瑟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心下疑惑。
少爷,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名女子?
昨晚,她伤了姐姐,害她们无法立刻追出去。她也伤了少爷,可少爷好像不介意,还和她
瑟儿从来不曾杀过人,但这时候她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有些害怕:要是昨晚,她点的是她的死穴就好了让她在雨中被淋死就好了
她忽然战栗起来,这时冷雪洗完,让她帮忙收水。她在桶边看了眼,水中,是一张变了形状的脸,嫉妒的脸。
那女子美丽的身体上遍布着吻痕,可以想象昨晚经过了怎样的激烈。她几乎可以看到少爷怎样把她抱在怀里,恣意怜爱。
为什么?是这个看起来没有心的女人,夺走了少爷的心?
她伤了姐姐,伤了少爷,少爷却半句责怪都没有。反而和她
冷雪披上衣服,听到门外勉之闷哼了一声,她连忙推门,勉之坐在门外椅子上,右手捂住左肩,一脸痛苦。她探向他额头,烫得吓人。冷雪倒吸一口气:“你发烧了!”
勉之微一抬头,竟然对她笑了笑:“我一直在发烧。”
冷雪愣了下,忙扶他进房,吩咐瑟儿熬些药来,她把他扶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你看看你,我就说你受了伤不要乱动,结果”
她脸上一红,下面的话便没有出口。勉之见她脸上红晕,心下喜悦。冷雪能有这样的小女儿姿态,足可见她还是在意昨晚的事的他已经到了在乎这一点的地步,不求她爱他,只要她在意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就行。
“我昨天见到你爹了。”勉之忽然说“他说要我好好待你”他的话被冷雪打断:“我爹?你怎么会见到他?难道小姐出了什么事?”
勉之见她惶急,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侧过头淡淡说道:“庄海月没事,只是当今圣上听说各地绣女被杀,担心她而特意出宫。名为探访民情,实为找女儿来了。”
“哦,那小姐就没事了。”冷雪松了口气“皇上有没有说什么例如小姐和明皓凡”
勉之眼神一闪:“皇上言下之意,他们二人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而且皇上似乎觉得庄海月对师弟还是有感情的”
冷雪侧头望着窗外,淡道:“哦。”
“但是庄海月好像对师弟很生气,收拾东西回了云庄。”勉之道。
冷雪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她会原谅他的。”
勉之一愣:“啊?”
“无论明皓凡做了什么,她都会原谅他的。她连他当初想纳妾的举动都能原谅,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冷雪侧着头,泪水迎着日光落下“她爱他,我早就知道的。”
“雪,试着接受我好么?”勉之忽然起身,抓住冷雪的手“你回不去了,开始你自己的人生,好么?”
“少爷,药好了。”瑟儿站在门口敲了下门,然后推门而入。冷雪起身,挣脱勉之的手,然后端起药碗,送到勉之面前:“喝药吧。”
勉之执起她的手,喝了一口药。这药是冷雪配的,他分辩着药材,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冷雪对勉之问了那天的情况,然后陷入沉思。她单纯的心思并没有考虑太多,全部的想法只是:她要怎么办。
爹和皇上来了,也就是说,小姐肯定安全了。小姐虽然在生明皓凡的气,可她知道,小姐不会气很久的。
小姐和爹把自己一推了之,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云庄不是她归处,因为小姐必然和明皓凡双宿双飞,哪里有她的空间?
习惯了做什么先想到小姐,习惯了一切都为她,她忽然放开她的手,便像是把生命硬生生分成两半,被抛下的部分,不知该怎么是好。
她专心想着,那厢,勉之开始给刚赶过来的励之下达命令,让他去调查苍龙门。
“苍龙门?”冷雪问道,这名字,听来有点耳熟。
励之一进来便见到她了,但见她在椅子上坐着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和她打招呼也不理睬,只好怏怏坐下。此刻听她问话,冷哼了一声:“苍龙门你都不知道!”
勉之看励之神色,心下起了几分不安。他对冷雪道:“苍龙门是这几年江南新兴的门派,那天攻击你的那些黑衣人便是苍龙门下人”
冷雪皱眉:“他们不是秋震海的手下吗?”
勉之一怔:“你怎么知道?”
“他们说什么门主要抓我来换江湘绫,而且他们认识流光剑。小姐说认识流光的,只有秋震海那边的人。”冷雪说道。
勉之沉思片刻:“原来秋震海不止是借秋震天不在帮中的机会兴风作浪,他早便有独立之心。”
苍龙门是这一两年间崛起的新门派,其实说它是武林门派也有些不合适,因为它和武林实在有些差距。江南一带奉蛇为尊,苍龙便是蛇之意,苍龙门据说是神教,苍龙是教中圣物。武林中人一般很少在意什么神怪之说,对这种门派也便是敬而远之。没想到幕后之人竟然是秋震海——不过再仔细想,这也是很正常的吧。秋震海毕竟不可能一直冒充秋震天,他自己也知道肯定有露馅的那天,不如靠神鬼之说抓一些心腹,自立门派。
他心思电转,迅速作出一个决定:“励之,你去找秋震天,告诉他秋震海是苍龙门门主,让他尽快处理。”
季励之傻傻看着他:“怎么去找秋震天啊?”
勉之白了他一眼:“去云庄问庄海月。”
真是不成材的弟弟啊,勉之暗叹,然后回身看冷雪:“雪,你会游水吗?”
冷雪愣了下:“会啊。”——虽然技术欠佳,不过当年水那家伙,可是把她和烟都踢下河学游泳的。
“我们去泛舟太湖吧!”勉之走到她身前,微俯下身“雪,相信我,我会保护你周全。”
冷雪看他眼睛,那种自信而充满魄力的表情,忽然愣住了。
——记忆中的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微微一笑:“我不需要守护。”
那样的眼神,就是那样的眼神。
“我跟你去太湖。”冷雪张口,下意识回答了一句。
时间,似乎倒回。只是,这名有着和小姐一样气势的男子,说要保护她。
苏州本就是临着太湖而成的江南城镇,泛舟太湖,当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琴瑟二人领了勉之命令,很快便调来一艘游船。苏州云庄季庄附近官兵极多——公主居住的地方,自然要严密保护——勉之也就放心从季庄调来几名武功水性都不错的女子,上船守卫。
其实这么做,他心里也有些不安。毕竟苍龙门以苍龙为名,必然擅水。他们这样,实在危险。但他的个性向来是遇险直上,同时也相信无论如何,自己有保全冷雪的实力。况且寄舒别院四面水路,其实是一处难守易攻的地方。若苍龙门大批赶来,实在难以应付。
据冷雪说,秋震海和庄海月的师妹江湘绫之间有私情——至少秋震海是爱着江湘绫的。现在江湘绫被擒,关在府衙里,大概秋震海也在想尽方法搭救吧。而皇上和冷然此刻就在苏州府,秋震海就算是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从牢里救出江湘绫来,只有在别人身上下功夫。而且冷雪那把流光剑是他们觊觎的宝刃。
“流光溢彩,阖闾墓现。”宝藏向来能令人发狂,而冷雪一点危机感都没有,真是
勉之轻轻笑了笑,没办法,冷雪就是这样啊!
船舱外忽然传来歌声,勉之分不太清楚是琴儿还是瑟儿的声音,只觉得有些凄清:“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既高飞,罗当奈何?志欲从君,谗言孔多。悲怨成疾,没身黄垆。”
这首歌是吴王夫差之女胜玉殉情之曲,调子虽美,却太过凄凉。勉之一皱眉,舱内冷雪正看着他,忽地开口唱起来:“楚妃且勿叹,齐娥且莫讴。四座并清听,听我歌吴趋。吴趋自有始,请从阊门起。”
勉之一笑,见她坐在窗边,走过去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我想起一首六朝曲子。”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勉之念着,眼中隐隐笑意,隐隐深藏欲念。他抚着她的发,轻轻吻着她的发丝。
“其实让你上船也有另一层意思,雪。”他说道“在这里,你就没有办法逃走了。”
“反正我就算逃,也没有能逃去的地方了,不是吗?”冷雪低下头,轻声说道。
“你的归处,是我。”勉之说“对了,是不是很无聊?我们来下棋?”
冷雪皱起眉,嘟着嘴:“我棋下得很烂,小姐都不和我下。”
勉之微微变色,随之一笑:“我也下得很烂。”
“不对!我下错了!是这里!”
“不许悔棋哦。”
“讨厌!让我一下又怎样?”
“你让我吻一下,我就让你。”
“”“吻就吻!”
其实勉之的棋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但冷雪更烂。竟局数之,勉之总是以极小的优势胜出,输赢不过在几子。
这样比较好玩呢和小姐在一起,向来都是她输。而和他,竟然能互相比较谁更差。
勉之看着冷雪,微微笑了起来。
她一定不知道,这样的她,有多美。
她的时间,在十岁那年终止。现在,终于又重新开始。
他多么庆幸,这时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