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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十九岁,在呼和浩特的一所中专读书。我是一个成熟比较晚的孩子,到那时从未涉足也没幻想过爱情,可爱情就那样来了。多年以后,我看到一句禅语:前生的五百次擦肩而过才换来今生的一次回眸。真的,就在我们回头看对方的那一刹那,我突然长大了。
碰到她的那天,我正百无聊寂的走向教学楼,有一群女孩子嘻嘻哈哈的迎面走来,她和同学抢夺着一颗篮球。擦肩而过后,我莫名的回头,她正好也转过头来,我看清楚了她。
我的学校很小,我很轻松的查到了她的班级和名字,她是比我低一级的一个蒙古族女孩,很好听的名字叫阳光。为了接近她,我鼓动学生会在周末连续举行了三个晚上的舞会,总算和她混了个眼熟。下一步就是出击。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远远的盯着她,看她吃完饭走到水池旁刷饭盒,我也急忙的凑过去,装做碰巧的样子,故作轻松的对她说: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喝个奶茶可以吗?她很惊讶的看着我说:没有时间。第一次约会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忘记了是多少次故伎重演,我又一次在食堂“碰”到她,已经做好了碰壁的准备,可她却绯红着脸低着头说:去哪里?声音很小,可我却听的很清楚。那一刻,我的心飞了起来。
十年前的呼和浩特还不那样繁华,对于我们学生来说,躲进奶茶馆,喝上一壶奶茶,嚼点花生豆就已经是很浪漫的事了。那晚,的的确确是那个城市的第一场雪,对于生长在北方的我倒没什么稀罕,见惯不惯了,可她却欢喜的不得了。我对她说:我的家就在林海雪原,愿意去那里看雪吗?
握着一杯奶茶,伴着窗外飘洒的雪花,我们相视而座。没有太多的表白,爱意随着校园民谣的吉他在流淌。
恋爱就像哭,初恋的时候总是痛快淋漓,以后就有些矫情。那时的恋爱没有功名,没有欲望,就是纯纯的欣赏、牵挂、喜欢一个人。我们相恋十个月,没有花前月下,没有耳鬓斯摩,但我会在寒冷的冬天敲开她的宿舍,从怀里掏出个红苹果,那是我从一筐苹果里挑出最红的一个;我会在烈日炎炎下骑自行车从城北到城南,走遍所有的市场给她买回一个水晶闪闪的头花;当学校文艺会演她表演蒙族舞蹈时,我会在台下发出崇拜的尖叫声,率领一帮同学做追星状;我会一字一句的教她说汉语,替他写汉语言作文,让她得到高分;我会偷偷学会用蒙语说“我爱你”当我说给她听时,她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什么,原来蒙语也有地方口音。
爱情让我变的富有诗意,还记得那首在女生宿舍广为传阅的情诗是这样写的:如果我有五年的时间/我会娶你做我的新娘/因为我会在五年的时间里/让你享尽今后五十年的的爱//如果我有十年的时间/我会给你留下一个孩子/因为即便我走了/他也能替我照顾你。
毕业来临了,校园里一片鸟兽散状。因为车次,我排在最后一批离校。忙于帮一拨拨的同学托运行礼,我也没顾上体验分别的伤感。等到我走的前一晚,人去楼空,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敲门声响,她迈着轻盈的脚步闪了进来,放下给我买的火车上的吃的,静静的坐在一边,用她那并不流利的汉语和我一起回顾马上就要远去的学生时代,我的思绪很快就转移到了对未来事业的畅想,我踌躇满志、慷慨激昂,黑夜就在我们对明天的憧憬中度过。
初恋时我们真的不懂爱情,年少的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一点点接近的离别。
天亮了,打开窗,习习微风吹拂着我们稍显疲惫的脸。忽然,从远处的家属区鬼使神差般飘来一首歌,那是刚刚流行的真的好想你,我们的心被击中了。我们紧紧相拥在一起,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哭,大声的哭,似乎只有泪水才能填补我们内心对离别的恐惧。她在耳边对我说:留下来吧!单纯的我在心里想:开玩笑,我都买车票了!
校园里陆续热闹起来,我要收拾行囊了,我们说好了就此告别。下楼的时候,我还是跑到她的宿舍看她一眼。她的舍友很惊异的看着我,指指她的床,我走过去,看她瞪着眼睛躺着,目不转睛,我和她说话也没有反应。我伸手摸摸她的脸,毅然走了。
我在送别的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虽然有约在先,可我还是多么希望她能来送我啊。火车启动了,我的泪水喷薄而出,为了这个城市,为了我的恋爱。那天,我一直哭到集宁,弄的我对面的乘客手足无措。
相距千里的我们,没有能力再到一起,只有偶尔联系互相问候鼓励。她一直告诉我没有恋爱。大概毕业三、四年后,有一次我电话到她的办公室,她的同事告诉我她在休产假。找到她,她很平静的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是想骗你,我想让我在你的心中一直是那个属于你的女孩。
十年,其实就是一念间。我不停的在人生的路上寻找自己的坐标,学会了追逐名利,学会了醉生梦死,学会了歌舞升平。但我依然清晰的记着我们每一次约会时她穿的衣服,依然自言自语那句发音早已不准确的蒙语,依然经常看我一点听不懂的蒙语节目。清纯如水的初恋一去不返,生命中总是会有许多无心留下却又无法消除的折痕,当你不经意时,会让你的心有一丝颤抖,甚至是疼痛。
不知道她现在生活的怎样,是否还保留着我送她的头花?是否会象我一样偶尔想起那个红苹果?我现在最想去的城市不是港澳,不是苏杭,而是呼和浩特。那个奶茶馆也许没有了,或许那条小巷还在吧!也许我会去看看她,但那句蒙语只能留在心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