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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越描述越激动,周围人起哄,说他吹牛,睁着两只眼睛说瞎话。 老董急了,竟然说道:“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前些日子我半夜接了一个烧尸的活儿,你们猜烧的是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问是什么。
老董洋洋得意,说:“烧的是一种叫荫尸的东西,和僵尸差不多……”他还在细细描述,我眼皮子直跳,赶紧说:“老董,别有的没的乱说!”
老董急了:“对了,小齐当时也在场,小齐你给他们说说,那具尸体什么样。”
我心跳得更厉害,没想到老董这张嘴快赶上大喇叭了,什么话都存不住。解铃那天千叮咛万嘱咐,事关重大,千万不要说出去。
我赶紧拉住他,把他拽出人群,低声说:“你能不能小点声,我借你个喇叭你到市中心广场去说呗。荫尸的事,事关重大,你能不能嘴上有个把门的。”
老董不耐烦,推我一把:“看你这个怂样,我爱讲讲我的,跟你没关系。”
这老小子真是油盐不进,他又钻进人群,细细讲那天晚上烧尸的事。我心慌得不行,看他在那胡吹乱泡的,一股火上来,心想这样的人,不给点教训不行。
我要进人群把他拽出来,就在这时,忽然生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在什么地方正看着我。
人的第六感是很奇怪的,如果有人盯着自己,马上就会生出异样。
我下意识看过去,透过院子里的人群,目光落在宿舍的走廊窗户上。天空的光线陡然暗下来,我模模糊糊看到,布满灰尘的窗户后面露出一张脸。
窗户后面有一条条的隔栏,那张脸出现在第四根和第五根隔栏之间,乍一看像是灰尘形成的光影,可有鼻子有眼,而且目光中有眼神。
我藏在人群后面,仔细去看,等看清了,腿肚子吓得转筋。这是一张煞白的孩子脸,孩子像是得了白化病,毫无血色,只露出两只眼。两个眼睛好像涂了眼影,黑漆漆一团,乍一看像是两个黑色的洞。
这孩子趴在窗户上,一动不动看着我。我吓得后脖子窜凉风,脑子一片麻木,想掐一把自己,却现身体动不了,像是被梦魇住,想叫喊,愣是张不开嘴。
我和这个孩子就在隔空对视,好一会儿,那张脸“嗖”一下缩在窗户下面没影了。我这才回过神,身体晃悠一下,旁边是殡仪馆的清洁工,他扶住我说着什么,我满头虚汗,竟然失聪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好半天,我才听到他说:“小齐,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艰难地咽下口水,指着宿舍里面说:“真,真的有小鬼,刚才我也看到了。”
大家本来在调笑老董,听我这么一说,全炸了。众人在殡仪馆干活,本来胆子都是极大的,可突然来这么一下,谁也受不了。
此时,有个傻大胆,是王馆长的侄子,外号叫胡子。他才二十岁出头,本来娃娃脸,可长了一团乱糟糟的胡子,猥琐不堪,得此外号。
这人没别的长处,傻吃傻睡,大大咧咧,就一条,胆子奇大,在殡仪馆号称镇馆之宝。就没有他不敢干的,背个尸那都是小意思,我亲眼看到一回,殡仪馆的化妆师忙活不过来要他帮忙,尸体出了车祸,惨不忍睹,他愣是拿着手巾,把尸体全身上下擦了一遍,连口腔都给清理了,不但不害怕,还乐此不彼。
胡子一听有小鬼,兴趣上来了,顺手抄起院子里的大笤帚:“哎呦呵,鬼都闹到我眼皮子底下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家跟我去看看。”
众人也是起哄,跟着他身后进了宿舍。殡仪馆的员工宿舍一共两层楼,特别长的走廊,此时光线晦暗,走廊清冷,透着一股阴森劲。
所有人围拢在胡子身后,胡子拿着大笤帚,一边走一边喊:“小鬼,给我滚出来。”
一楼走了一圈,挨个房间看过,没有鬼的影子。我们又上到二楼,连卫生间都进去扫荡了,根本没有鬼的影子。
胡子一摊手:“小鬼在哪呢?”
这时有人说:“你们听,好像谁在哭。”
众人静下来,侧着耳朵仔细听,声音来自二楼的走廊尽头。大家面面相觑,推着胡子让他过去看。胡子到走廊尽头,左右瞧瞧,没现什么。他顺手推开后窗户,趴在窗台往下看。
看了一眼,他马上喊:“下面的人,干什么的,别跑!”
他缩回身子冲我们喊:“赶紧到后院,有人在烧纸!”
现在正是山林防火的季节,市里下了死命令,不准殡仪馆和墓地烧纸祭奠,查着了严惩不贷。王馆长也下了行政命令,禁止在殡仪馆范围内丧户烧纸。
现在居然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烧纸,这还了得。
大家全都冲出去,来到后院。在宿舍楼的阴暗角落里,还真现有个人正蹲在那收拾烧纸的残骸。
胡子大喝一声:“干什么的?跑这里烧纸来了,出来!”
那人从角落里走出来,我们这才看清,这是个农村妇女,头上裹着红围巾,粗手粗脚的,一脸泪痕。
我一看这人认识,她叫花大嫂,前些日子,我们公司接过她的活。她的小儿子今年十一岁,莫名其妙吊死在自家房梁上。小孩死的蹊跷,可警察勘察之后,给出一个结论,说这孩子是自杀的。花大嫂当然不服,到处上访,想要个说法。
当时接这个活,我非常不情愿,花大嫂因为丧子,精神状态有些不太正常,一副斗鸡眼的模样,有迫害妄想症,非说她儿子的死是卷入了一场大阴谋,还说那些人要来弄死她。
我当时烦得要死,好不容易把她儿子的葬礼做完,尾款要回来,直接把她的手机号拉黑。不拉不行啊,她天天给我打电话,说要告诉我一个大秘密,她儿子的死不简单。
一看到是花大嫂,我当即皱眉,这娘们太麻烦,我赶紧躲在人群后面,别让她看见我。
老董认识她,她儿子的尸体就是老董负责烧的。老董走过去说:“大嫂,你怎么跑这里来烧纸了。这儿风硬,又靠着山林,真要起火,你就要摊上大麻烦。”
花大嫂哭着说:“昨晚我又梦见儿了,他说他在那边过得好辛苦,让我赶紧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就来这里烧点纸。”
殡仪馆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人,亲人死了,疯疯癫癫。
有人说:“赶紧把她赶走吧,真要出什么事,咱们兜不起。”
胡子吹毛瞪眼,吓唬花大嫂:“你赶紧走,不走我们报警了。走!”
说着用大笤帚去打花大嫂,花大嫂吓得大哭。胡子这边唱黑脸,老董开始唱红脸,软语安慰,让花大嫂走。
这时,执尸队的老黄叼着牙签从楼前绕过来,一边扣牙一边吐着中午吃的肉渣:“咋了这是,老远就听见你们在这吵吵。”
他看到我说:“老菊,黑哥让你下午赶紧回去,今天是周末又要开会了。”
我正要走,花大嫂挤过来一把拉住我,哭得鼻涕直流,我这个厌恶。
她哭着说:“小齐,你帮帮我儿子,我儿子死得冤啊,死得苦啊,他在那边受罪。”
虽然大白天,可我们在避光的后楼,这里风很阴,听她这么一哭,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我说:“大嫂,你先回去,等有时间我帮你给儿子烧烧纸。”
胡子道:“小齐,你爱上哪烧上哪烧,别跑我们殡仪馆烧。抓着了,我照样收拾你。”
花大嫂突然怔住,不哭了,眼睛直,紧接着一咧嘴笑了,冲着我们的身后说:“儿啊,你来了,来看妈妈了,妈妈在这,你过来啊。”
我们一大群人面面相觑,我更是汗毛竖起来。想挣脱她,可花大嫂手抓得特别紧,怎么也甩不开。
众人一起回头去看,阳光照在院里,空空荡荡啥玩意也没有。
这娘们疯了,神经绝对不正常。
胡子他们正要轰花大嫂走,忽然老黄说道:“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天台上了?”
他指着楼顶。我们抬头看,楼上天台什么也没有。
老董声音颤抖:“老黄,你刚才看见啥了?”
“有个小孩啊,没穿衣服,全身雪白,就站在天台上,趴着栏杆往下看。这是谁家孩子,别出危险了。”老黄一本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