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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过去打圆场:“马师傅,轻月,那是我朋友,你们不要为难他。 ”
马丹龙看我:“我为难过他吗,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我一时语塞,这些人都是高人,他们不但能力强,而且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我们凡人绝对不一样,一言之失,很可能会惹出麻烦。
我想了想,等事后有机会提醒解铃一下,让他小心。我非常不想看到轻月和解铃生什么争执,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马丹龙来到那只人脸猫前看了看,这只猫趴在地上,把脑袋埋在爪子里。马丹龙做出一个决定:“先让这只猫在这趴着,咱们先解决老爷子的问题。”
马丹龙现在是老贾家的精神领袖,绝对一言九鼎,其他人没有异议。折腾到现在,天已经擦擦亮了,贾老大让人去下面安排,弄个铁笼子来,先把这只猫关起来,慢慢再收拾。
马丹龙撕开藤球上的符咒,默默念叨了几句,取来一根香,慢慢把香头插进藤球里,也怪了,再拿出来的时候,香头已经燃烧起来。他拿出一个紫色的古罗盘,用燃烧的香头在罗盘上熏了熏,罗盘上的指针飞快颤抖。
马丹龙看看众人说:“老贾家的人跟我来,其他人看护灵堂。”
我以为没我什么事,马丹龙冲我招手:“小伙子,你也来。”
我们一行人走出别墅,马丹龙让小贾总到灵堂里,把老爷子的遗照取下来。办好这件事,众人出了大门上车。这么多人凑在一辆加长林肯里,有司机专门开车。
贾老大清点人数:“怎么老三没来?”
贾老四说:“老三本来就体质弱,今晚受到惊吓,身子骨有点受不住,先躺下了。”
贾老大不满意:“小妹不来可以理解,他也装死狗,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不等他了,咱们走。”
马丹龙从始至终没说话,把罗盘给轻月,轻月根据罗盘的指示方向,让司机开车走。
凌晨时分,路上还没有车,林肯车在市区一路飙车,昏黄的路灯下,车影子拉的极长。大家都知道这一次去是找老爷子的本尊,只有找到那个本尊,马丹龙才能做法度老爷子。
按马丹龙的说法,老爷子过世之后,中了非常阴毒的法术,堕入了畜生道,现在变成了一条狗。
大概半个小时,我们开到一个废弃的工厂门口,这片厂区已经荒废,四下里黑灯瞎火的,大门开着,隐约能看到周围是简易的铁皮墙,工厂场院里堆着一些破烂,早已生锈霉烂。
在马丹龙的指示下,我们下了车,轻月在前面拿着罗盘定位,其余人跟在后面。
我们进了厂房,里面散着阵阵怪味,贾家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来到这么个烂地方,有点受不了。
走着走着,小贾总提鼻子闻闻,大骂一声:“什么味,这么臭!”
大家绕过前院,等来到厂房后面才看到,这里挖了个深坑,成了垃圾场,里面堆满了山一样高的垃圾,黑森森的月光下,臭味飘散。
小贾总不乐意了:“马高人,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马丹龙瞥了他一眼:“给你们找爹。”
“我……我……”小贾总想喷脏话,看着马丹龙鹰一般的眼神,把脏字愣是给咽下去。
这一行人里好几个都是身价过亿的大老板,现在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垃圾山里,个个皱紧眉头,苦不堪言,都在强忍着。
朦胧月光下,隐约能看到垃圾山并不是死气沉沉的,窜来窜去很多黑影,看起来像猫狗,还有大老鼠,在垃圾钻进钻出,让人看得后背麻酥酥的。
轻月停下来,用手指着西南方向:“老爷子转世,应该就在前面一米的地方。”
这里倒满了生活垃圾,塑料袋菜叶子破纸箱到处都是,我们仔细看,没看到有什么动物。
就在这时,忽然前面的纸箱子生异响,随即被顶开,从下面的垃圾堆里钻出一只瘦狗。
这条狗是癞皮狗,浑身有皮没毛的,骨瘦如柴,最关键的是一只眼睛瞎了,整个眼球都流出来,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嘴里叼着什么东西,突然看到了我们。
马丹龙打了个响指,轻月把老爷子的遗像取过来,戳在地上。
这只狗看到我们这么多人,本来想转身就跑,可看到这张照片,忽然停下脚步,它犹疑片刻,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跑的非常小心翼翼,这条狗明显是被欺负怕了,胆小如鼠。
这条狗实在抗拒不了照片的诱惑,慢慢来到遗像前,伸出鼻子嗅了嗅照片,盯着看。
我们这些人站在后面,静静看着这一幕,小贾总说:“它哭了。”
狗盯着遗像,一滴浑浊的眼泪从它那只好眼里流出来。
现场鸦雀无声,这些商业精英全都低下了头,不忍卒看。
马丹龙轻声说:“它就是你们的爸爸,轮回堕入畜生道,现在生而为狗。来灵堂的是它一条魂,而狗身里寄居着它的其他魂魄,它已经渐渐丧失了前世的记忆,现在看到照片哭泣,完全是一种本能。”
我在后面看的不是滋味,想到这一天的风光大葬,几百万葬礼开销,全市乃至全国直播,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老爷子居然变成了一只癞皮狗,每天扒垃圾为食,这是黑色幽默,具有极强的讽刺意味,让人心酸。
我在殡葬业干了这么长时间的工作,每当在火化间看到生前显赫的高官、富豪、美女化成一堆白骨的时候,就特别感慨,现在看到老爷子转世变成一条狗,无法言说的感觉更加充盈在心里。
我有个极为强烈的想法,似乎世间一切都是假的,美味佳肴美人香车美景良辰,所有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人间泡影,很多人执着于此,不惜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沉默中,贾老大说:“马高人,别让我爸爸这么受罪了,你想想办法。”
马丹龙从腰带上解下一把匕,扔在地上:“只有一个办法脱,那就是杀了它。”
老贾家哥几个面面相觑,一起盯着月光下的这把刀。
“你们不杀它,就让它这么过了残生吧。”马丹龙淡淡地说。
小贾总碰碰我:“齐翔,要不你去干吧?”
我快气笑了,让我背一次锅还想背第二次?你们老贾家人真行,个顶个人精,自己不动手让下面人背锅,当别人都是弱智?!
我没说话,装不知道,没搭理他。
小贾总也有点讪讪,这人还不错,没有以势压人,而是拍拍我的肩膀,不再说话。
贾老大沉吟一下说:“马高人,你这是在让我们弑父啊,一辈子良心不安。”
马丹龙点头:“不错,就是让你们弑父。看你们谁能背负起这份责任,这份道义,有时候杀人并不全是罪孽,是渡劫也是脱。话我说到这了,接下来怎么办你们掂量。其实你们的父亲堕到畜生道,看似被人所害,其实也在命理之中,让它这么继续活着,对你们没有任何影响,它现在只是一条狗,你们如果不想背着弑父这个名头,现在就打道回府,任由它自生自灭。”
贾老大苦笑:“高人啊高人,你可真是高人,把我们全推到悬崖边了。”
马丹龙说道:“轻月,收拾遗像,走!”
轻月真不客气,师傅说啥是啥,过去把遗像拿起来,那条狗还眼巴巴地看着,一滴豆大的眼泪流出来。轻月对着它作势一脚:“去!”
这条狗看着我们,马丹龙说过,它现在已经渐渐丧失了前世的记忆,但前世一生的情感还是在的。
它看着儿子们,低下了头,灰溜溜要走。
贾老二捡起地上的刀,平静地说:“我来吧。”
他拔出刀鞘里的刀,来到狗的身边。这条狗停下来,似乎没察觉到危险,反而用头蹭着贾老二的裤腿,贾老二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