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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可犹豫的。”义叔在电话里训我:“我告诉你,咱们自己家有个店干什么都方便,首先你的时间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攒这么个店也不是为了挣多少钱,是为了有个事做,你不在的时候我顶着。再说我手里还有那么多人脉资源,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利用起来做点事。咱们不图做到林亦辰那么大,又是集团又是业界第一的,挣点钱够咱们爷俩没白忙活就行。”
我听的怦然心动,有这么个活真不错,当总经理说起来也是个产业,出去介绍自己的时候也有派头。最关键是时间自由,八家将动不动出点幺蛾子,我就得去忙活,在林亦辰的公司虽说她照顾我吧,但我总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确实不太好看。
我在电话里答应了义叔,告诉他先容我几天空,回原单位把手续给办利索了再说。
那些档案啊,五险一金啊,其实我并不是太在乎,经历那么多层奇奇怪怪的世界,沧海桑田,红尘万象,那点身外物真是无所谓了。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我拿出几天时间,和义叔见了一面,详谈了一番关于工作的事,然后专门去了趟原单位,和林亦辰打了招呼,她没怎么难为我,给我全额发了工资,并嘱咐人力资源部帮我处理好离职手续。
去了才知道以前的执尸队早已物是人非,麻杆和王庸还在里面混日子,土哥早已升迁到管理层,目前被林亦辰调到外地,在分公司当主管去了。
我和麻杆还有王庸,我们哥仨简单吃了顿饭,我想招募他们两个到我的新公司去。可两人觉得风险太大,在林亦辰的公司什么福利都有,虽说挣得不算多,好赖没什么风险,比较清闲,现在执尸队那些新来的都是他们小弟,他们两个也有了一定的江湖地位。
我们商量好,我们哥仨以后在市殡葬圈一定要做到同气连枝,形成三大家族,互相帮衬。
他们两个也是有雄心的,告诉我他们要广积粮缓称王,等机会来了也要做一番事业。
麻杆一口喝干杯中酒,喊了句口号“攻占火葬场,占领死尸房,统一全市的死灵界”。
我开玩笑说,到时候你再组织一支亡灵大军,进入魔兽世界。
你们还真别笑,麻杆喝的脸红脖子粗说,我四十岁之前一定要开一家自己的公司。
我在家休息了两天,到义叔的新公司上班。
公司开在中心医院旁边,店名还是叫祥云,那里一条胡同全是干殡葬一条龙的,细数足有七八家,竞争颇为激烈。不过我们不是靠散客来钱,义叔有自己的人脉,也不图多忙多累,一个月只要没白忙活,够几个员工开了工资就行。
现在单位就几个人,义叔是法人,我是总经理,还有个姓马的老会计兼职弄帐。这马会计同时兼任四五家小公司的会计,平时不坐班,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和义叔单线联系,月末才在单位出现,和义叔弄弄账什么的。
除了我们三个,以前义叔的老同事王婶也来了,王婶岁数大了,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到医院坐班拉客户,义叔给她一个闲职,上班没事打扫打扫卫生,中午做做饭。有活儿的时候,我和王婶算是一对搭档,一块到丧户家办丧事。她是老前辈,比我岁数大很多,在这一行浸淫数年,算是资深人士,处理问题相当有经验,有她在我不用操多大的心。
除了王婶,还有个叫老胡的爷们,我很久前见过他一次,那是我第一次跟着义叔到医院处理丧事时候,他是护工,在医院专门捡挂落。
所谓挂落就是人在医院死了之后,随身那些用品谁都不爱要,嫌晦气,老胡就连衣服带脸盆,甚至给死人擦身的毛巾他都往家里划拉,要饭不嫌馊。这也算是个神人。
员工就我们四个,我到职的第一天,义叔还专门开了个会。
会议很简短,大家都是老熟人,也没什么可寒暄的。义叔翻翻记事本,戴上老花镜说:“小齐,今天有趟活儿,你得和你王婶一起跑一下。”
王婶活动活动四肢:“在家憋多少天了,赶紧来个活儿吧,我也活动活动。”
王婶说话特别亲切,她管单位不叫单位,叫家。
义叔把本子翻到那一页让我记一下电话和地址,他在旁边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这家人姓朴,不知是不是朝鲜族的。前些日子,他们家的媳妇怀着大肚子,突然呼吸急促,送到医院救了一晚上,结果人死在医院,一尸两命,肚子里还有八个月的孩子。
这家人不让喽,硬说是医院的医疗事故,天天拉着横幅闹,媳妇的尸体也不火化,放在冰棺里,抬到医院大厅就那么放着。保安要赶,家里的老人们就上,只要一碰就说自己心脏病犯了,谁碰谁沾包。
医院不堪其扰,闹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达成协议,医院赔了不少钱。
现在孕妇要火化落葬,这个活儿让义叔拿了下来。
我看的直皱眉,这家人可不好相与,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在这行干了挺长时间,就怕这样的丧户,无理搅三分,让人头疼。
义叔见我脸色不好看,便说:“不是这样的活儿怎么能轮到咱们这样的小公司。小公司就有这点好处,别人吃肉咱们喝汤。小齐,你也算有大经历的人,还怕这个啊?”
“我就是嫌麻烦。”我说:“行吧,我和王婶去,王婶是江湖老人儿,比我有经验,我都听她的。”
王婶咯咯乐:“别捧你婶,你婶也是性情中人,好上头。”
义叔弄了辆不知开了多少年的奥迪当公车,我开着车拉着王婶往丧户家去。
半个多小时后到了小区,我拿地址带着王婶进了居民楼,来到三楼敲开中间的门,一进去气氛就不对劲。满屋子都是烟味,客厅坐着满满的人,桌子上摆着黑白遗照,几个娘们腰里缠着白色带子,哭个不停。
我把名片递上去,说明来意。
这家人主事的是死去媳妇的婆婆,老太太姓金,挺刚硬,出这么大事还特坚强,对我们说,大概情况你们也了解了,听说一尸两命带孩子死的孕妇要做什么特别的法事,所以才找到你们公司,义叔就是个能人。
王婶在旁边说,金大姐,你看到这个小伙子了,别看他年轻,可是义叔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学过道法,相当厉害,你们家的事交给我们就放心吧。
金婆婆拉着我的手,眼圈红了:“小伙子拜托你了,好好给我们媳妇还有孩子超度一下。真是作孽啊。”
我心里有了谱,超度的活我干不了,可我认识慈悲寺的圆通,这老和尚只要钱到位没他干不了的活。他们家实在想超度,我就介绍到慈悲寺,这些老百姓不懂我们圈子里的道道,到时候咋安排咋是。
我点头说:“没问题。”
接下来就是商量出殡的事,现在尸体停在停尸间,专门弄了个冰棺,一天也得不少钱。医院那边赔偿到位了,再拖也没意思,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总这么让尸体干晾着,也是对死者大不敬。
我装模作样拿出手机,从里面调出万年历。这万年历是义叔压箱底的宝贝,家里祖传的,我找了家复印社扫描成图片装在手机里可以随时查阅。
经历过这么多奇事,我现在处理这些民间小事简直手拿把掐,而且我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改变,装模作样起来确实有高人范儿。我查着万年历,故意让他们都看见,王婶在旁边帮我敲边鼓,说我年少有为,曾拜师龙虎山,跟着茅山道士打过鬼,是个不出世的俊才,许多达官贵人想升官发财都来找我。
丧户现在悲伤欲绝,没心思细辩真假,我们怎么说怎么是,加上我这高人的做派,他们都心悦诚服。围过来一大圈子人,和我讲家里媳妇是怎么死的,死因成谜,有很大的疑团。
金婆婆说:“小齐,你知不知道宋慈?”
“就是那个古代的仵作?”我说。
金婆婆点头:“对,对,就是他。我这几天就看电视台的电视剧,演到他,就是那个谁演的。”
旁边有人说了个演员名。我比较尴尬,很少看电视,不知道是谁。
金婆婆说:“我看的时候就想,要是咱现代有这么个宋慈就好了,打眼一看就知道俺家媳妇是怎么死的。那些庸医只能误事。”
我有一搭没一搭说:“现代的医疗条件古代比不了,仪器咔咔一上就能查出来。”
“俺家媳妇死的特别怪,医院推卸责任,我们找了很多人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齐,一会儿老婆子我陪你到殡仪馆,你帮我们家看一眼呗。”
我满嘴发苦,怎么一来就摊上这么个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