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亚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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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吗?你真的来了?等一下?天啊!你人已经在台北了?爱东薄利夫!"李娃儿兴奋地叫。"太好了!我正好有东西要给你!"

    她接了一通电话以后,开心地又叫又跳。

    薄晴人将洗好的衣服晒好,又静静地收拾、打扫。

    娃娃除了会煮饭,基本上是个家事白痴,说正确一点是懒,不是白痴,但她煮饭也只煮给他一个人吃。

    遇到他以前,三餐都是"老外",衣服包给洗衣店,屋子一个礼拜会有专人打扫一次,她除了跟公司拗房租,又拗生活费,现在有他,又小赚了一笔。

    不过她是心疼他的,才不想要他这么操劳,她李娃儿可以负尽天下人,就是绝不负她的薄晴人。

    "可是我喜欢为你做这些事,我喜欢照顾你。"

    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这样动听的话,出自一个比布莱德彼特更帅的帅哥口中,试问全天下还有哪个心智正常的女人可以拒绝得了?

    不过能让一个比布莱德彼特更帅的帅哥洗衣烧饭打扫倒垃圾的女人,基本上心智也不算正常。

    但她也只好让他这么做。

    他做家事的时候,她就躺着看电视;他煮饭洗碗的时候,她在一旁陪他聊天;他放洗澡水洗浴室、晒衣服折衣服的时候,她就偷懒睡觉。试问全天下还有哪一对情侣比他们更夫唱妇随、得其所哉?

    可是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就快要变成卖不出去的圣诞蛋糕,他却始终不提对未来的打算?

    她说要钻石,他就去买新上市的所有款式送给她;她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低头沉默了好久、好久;问他是不是爱她?他毫不犹豫的点头;他所做出来的一切,都让她相信他的确是爱着她。

    可是、可是,难道真的要她开口向他求婚?

    这虽然是在她认识他以后就不曾断过的梦想,可是再怎么样,她也希望至少这个请求能够由他主动开口说。她发誓,只要他一开口,她会在千分之一秒点头,快得连一个求婚的理由也不必让他说。

    "晴人!你知道谁要来呢?"她一边跳进房间,一边翻箱倒柜,将他整理好的东西又弄得一场糊涂。"啊,我的存款簿呢?"

    "谁呢?"他跟进来你丢我捡,没有不耐烦,可是眉间的担忧因为她太兴奋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将掉落在一旁的存款簿捡起来交给她,神情非常古怪。

    "豹子啊!"她叫:"他现在就在台北了呢!晴人,你是不是跟我一样兴奋?不不,你一定比我更兴奋,因为你太久没有见到他了!我告诉你,你离开以后,豹子他变了好多、好多,你见到他搞不好认不出来!"

    "是吗?他变了很多吗?"

    "是啊是啊!他变得成熟,很有魅力了喔!豹子虽然不是顶俊美,可是他很性格,大学好多女生喜欢他,他变得──啊就像张耀扬一样,嗯,很像很像!"

    "你有一阵子很迷张耀扬。"

    "那是过去的事了!"李娃儿迷过太多男人了,只是欣赏而已嘛!反正看谁的电影或电视多,那时就迷谁。世界杯的时候,她也迷贝克汉,可惜都只有三分钟热度。

    "那么,我什么时候会变成过去式?"他有点黯然地说完,就离开她的房间。

    "晴人、晴人?你怎么了?你发烧还是吃坏肚子了?"

    她这才发觉他的不对劲,连忙追出去,发现他正要离开。

    "晴人!"

    她叫他,他却关上门走了;她跟出去,又发现他下楼了。他一路跑,她一路追,一段路程以后,先天的差异就显现出来了,他的步伐以她两倍的速度在前进,无论她怎么追也追不到。

    "怎么这样嘛!"她嘟着嘴。说什么过去式?她对别人确实只有三分钟热度,可是对他,她可是夙夜匪懈、主义是从?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贯彻始终耶。

    "算啦,晚一点再安抚他好了。"

    薄晴人缺乏安全感,需要她很多很多的爱来安抚他、痛惜他。李娃儿想到晚上又可以赖在他温暖的怀里撒娇,就令她开心得笑出来。

    哎!现在这种情况你到底是在安什么心哪?她心里的小良心尽责地提醒她,但是她照例忽略。

    "在这里!"她对着豹子招手,在优雅的咖啡厅里显得很嘈杂,不过李娃儿向来不会顾忌别人的眼光,谁叫她像一颗闪耀的明星,总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李娃。"豹子很难得的优雅,他是那种属于很非洲的男人,可以归于丛林野兽一派,但是他在纯白短tt外搭上简单的薄黑西装,还有唯一坚持的名牌牛仔裤,晒黑的脖子上,银制的粗颈链闪闪发光,对于某一些女孩子来说,确实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你要吃什么,我请客!"

    "你请?"豹子故作惊讶。"我有没有听错?"

    "哎哟!我是那么小器的人吗?"

    "当然不是──"小器那么简单而已,她可是全南非最坚忍不拔的铁公鸡,从小到大,也只有那个薄晴人可以令她自掏腰包。

    "要吃什么就点什么,不必客气。"反正她又拗到出差费一千块,她发现只要把她的老板逼到疯狂的边缘,就可以领到出差费、赚到出差假,这是她进入钜世集团后最有心得的收获。

    "喔,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他立刻点了一客八盎司牛排加龙虾沙拉,想不到李娃儿果真面不改色,真是反了。

    "你不要太紧张。"李娃儿笑,这么一点小惠他就吓成这样,那她等一下还要给他的大大恩惠他怎么受得了?想不到豹子长这么大只是光长个子不长胆子。

    "李娃,你在台湾工作顺利吗?"他喝一口水以平抚内心的震撼,看来她在台湾有稍微修正了一下她坚忍不拔的精神。

    "好得不得了!"

    "受了委屈要跟我讲,我去帮你解决。"

    "我会自己解决,你安心啦!"

    "不要太逞强。"

    "我怎么会?"她是说真的,不过豹子以为她在虚张声势,毕竟在台湾人生地不熟,虎落平阳被犬欺,强龙难斗地头蛇啊!

    "我觉得你还是回来南非吧!我──"可以养你!这句话他说不出口,别看李娃儿一副挺机灵的模样,在某些方面,她钝得跟橡皮一样。

    "不行啦!"她连忙拒绝,想说台湾有她的阿娜答,可是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说。那年是她自己说以后不可以再提起薄晴人的,这样自打嘴巴的话,怎么可以在她部下面前说。

    "我要在台湾赚钱啊!"她用了最大义凛然的理由,这是最万无一失的说法,再怎么样,她也要ㄍ1ㄥ住她老大的面子。

    "李娃,你家里又不缺你这份薪水,你赚这么多钱做什么?"

    "赚钱自然有它的作用。"她故作神秘。所谓好酒沉瓮底,她一定要等最后再给他惊喜,以免他感动得眼泪跟鼻涕一起飙出来,吃不下他刚才点的豪华大餐。不过这小子,说随便他点,就真的给她点超级贵的牛排跟龙虾,给她祖妈记住。

    "你又不花钱!"他咕哝,李娃儿不买化妆品不戴首饰,所有女人家的玩意儿在她身上都看不到,哪像他牧场里那个浓妆艳抹的寄生虫,有一天她告诉他瘦了两公斤,他回答那是因为她还没有化妆就被揍了一巴掌,真受不了那种名为女人的动物。

    当然李娃儿例外,她是独一无二、超越性别的存在,自他有记忆以来,就是最特别的人,不过总觉得她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喂,死豹子,贼头贼脑在看什么?"

    "咦,你怎么穿女装?"

    "我是女生,穿女装有什么不对?"好熟悉的问话,记得在某年某月某日她也曾被问过这样的话,不过当时发问的人是没希望。

    "对了,阿望和阿路的情况怎么样?"

    "还不是老样子。"

    "说来听听。"

    "阿望修完硕士继续修博士,他闲来无事,整理一下他以前做的娃语录发觉很有意思,他还打算出书呢!"

    "真的假的?"她叫。"这样我不就要像孔子跟毛主席一样受万民景仰?这使命太重了,我怕我纤细的肩膀无法承受呀!"

    话是这么说,她却一副已经准备好当国母的样子了。豹子不敢说,阿望说书名要叫"李娃儿的观察日记",他对阿望说如果他嫌命太长,想要早点回去苏州卖鸭蛋的话,他不反对他这么做。

    "不过那只是他初步的想法而已,你不要太当真。"豹子在李娃儿问他是否要去请人家来画像时连忙这么回答。

    "是喔。"害她后天下之乐而乐了一下。"那阿路呢?跟宝瓶有什么进展?她年纪不小喽,快要变成老处女了!"

    "这"宝瓶姐姐才比他们大一岁,不能说老吧?至于处女这"我看,阿路挺尽心了。"

    事实上是掏心掏肺、鞠躬尽瘁,人家说烈女怕缠郎,这世界上没有攻不下的女人,只有不会攻的男人,例如他,唉!

    "宝瓶嫌阿路老土、财大气粗,没有气质,她喜欢的是风度翩翩的斯文男。"

    "风度多吹一点电风扇就有了,依我看,阿路有钱又听话,宝瓶姐遇见阿路是给瞎雷公劈了,否则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优的男人。"

    "我的宝瓶可是大美人耶!"李娃儿就是这样,她的东西跟家人,只可以给她欺负,别人稍有轻慢,她就气得跳脚。

    "我没说她不是,可是美丽的女人不少,真心有钱又听话的纯情男人可不多见。"

    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食物都含在嘴巴里面,那少说一千多块的资源没几口就进了他的胃袋。

    "李娃,你没吃东西耶!"他这才注意到李娃儿只点了一杯蛋蜜汁,这绝对不是她正常该有的行为。

    "我吃饱了才来的,拜托,你打电话给我的时间是下午一点耶!"

    其实吃惯了薄晴人煮给她吃的饭菜,她就逐渐不适应外面口味太重的食物了。薄晴人的手艺很好,会煮她喜欢的菜给她吃,他告诉她不要暴饮暴食,吃饭要定时定量,才不会亏待可贵的食物和自己的胃。

    "以前你说过你的胃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全年不打烊的!"他怪叫,这又是她来台湾的改变之一,完了完了,他怕再发现她的改变太多,变成不是李娃儿的李娃儿。

    "我长大了,不会再做幼稚的事了。"她很得意地说,由包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他。"这就是我在电话中说要给你的东西。i

    "是什么啊?"他怀疑地将信封里的纸抽出来,啊,是支票?"李娃,这?"

    三十万美金?

    "这要给我?"她哪来这么多钱?李娃儿不会是终于去抢银行了吧?

    "你不是要扩张你的牧场、买更多的牛?拿去吧,算我借给你的,不用利息,高兴什么时候还我都没关系。"李娃儿说出她一生中所能说出最大方的话,说不心痛是骗人的,可是豹子是她忠心耿耿的部下、是她的好哥儿们!

    "这是你辛苦工作存的,我不能拿。"他将支票还给她。

    "我说借你又不是给你,要不然你给我分股份,还是算利息给我;总之,我要你的牧场成功,不要丢粉红芭比帮的脸。"

    "李娃我"他欲言又止。

    "是男子汉就别这么婆婆妈妈的。"

    "李娃"他下定决心地说:"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

    "是认真的吗?"

    "当然。"豹子真奇怪,她喜欢他有必要这么激动吗?她喜欢他,也喜欢阿望跟阿路,喜欢爸爸妈妈姊姊弟弟阿公阿妈,还有喜欢电视上出现的新的帅哥帅弟,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是说一般的喜欢,而是像你以前喜欢薄晴人的那种喜欢,因为我是不定决心跟你告白的,所以我认为我有知道你真正心意的权利。"

    "嘎?"以前喜欢薄晴人的那种喜欢?可是她现在还是喜欢薄晴人,而且那种喜欢,只能对他一个人。"豹子你在说什么呀?直到刚才为止你还是一个轻浮的男人,别装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我不是装的。当时年纪太小,跟你相处一点也不愉快,觉得你怪异又麻烦,只想欺负你、引起你的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么简单我却一直没发现,原来我早就喜欢你了!如果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情就好了,既然了解自己的想法,就想要让你知道,可是你却喜欢上薄晴人。如果论时间的长短,我喜欢你的时间远比那家伙长很多,如果算先来后到的次序,我也是第一个。"

    "豹子,我一直不知道"豹子超乎寻常的认真态度让她有一点慌,这不是她所熟悉的豹子。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一直不敢也不知道该怎样让你知道,要说这样的话有一点奇怪,我也很佩服我自己,这些年能够这样不厌烦的照顾你,真不可思议,如果再继续下去,我什么时候会突然下手这很难讲。你要到台湾工作时我很反对,因为我知道这里有一个虽然你从来不提却始终没有放下过的人。"

    "豹子,我很抱歉"

    她的愧疚让他见了心痛,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看你的改变应该是跟那家伙相遇了,我是这样猜的,我原本可以不要告诉你我的心意,可是现在放弃的话,对我而言,是身为男人最悲惨的结局,一直以来,我所重视的,究竟又算什么呢?那么,就算明明知道你不会选择我,我也要让你知道,这种为了某个人而心中迷惑的感情,我是再也不要了。"

    "豹子,我真的很喜欢你,或者,没有晴人的话,我会喜欢上你,真正的喜欢,可是老天偏让我遇见他,便注定要负你。"豹子怎么也会有这么悲伤的神情?令她好难过、好难过,爱就是爱了,哪里管是谁先来后到?

    "是吗?那就好,虽然你的选择让我很遗憾,可是自己至少还是第二名吧。你总是嘻嘻笑笑,很少有人可以懂你的心,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他吸引,因为他是懂得寂寞的人。"

    "豹子,你非常的好,不应该当第二名的人,你一定能够遇见真正喜欢的人,只要能够充满爱一个人的心,就不会寂寞了,你一定能够幸福的。"

    他笑一笑。"那家伙曾说,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喜欢我,那么谁也争不赢,现在想起来,他也算处于劣势而能机关算尽,赌的就是你那一颗心。这么多年,我始终赢不了他。"

    他站起来将支票拿起来放进口袋。

    "老大,这算我跟你借的,利息我照银行算,两年以内一定还给你。"

    "有你的。"看着他的背影没入阳光之下,走得如此洒脱,她的心中有一点点忧郁、有一点点释然。

    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是她的手下败将,现在却肯改口叫她老大,是心境的改变了,不禁令她想起那如风一般的往事,原来已经好远、好远。

    李娃儿下了公车,低着头,一边踢着小石头,一边数:"九七、九八"

    数到一百下就是阿娜答的家,对她而言,幸福很近,只要坐上市公车,就能到达名为幸福的站。

    她对着宅院大门,按照往例按着三长两短的铃声,忠仆阿福在铃声尚未结束前便大敞欢迎之门。

    "娃娃小姐,您按一声铃我就知道了,不必这么辛苦。"阿福喘着气,一把老骨头了还要他跑百米,真是折煞他了,可是老爷说,这样的铃声听起来既刺耳又不吉利,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我不这样按,谁人知道我来了呀?"李娃儿一副他很没有常识的样子看他。谁不知道英雄人物出场的时候要有背景音乐,她自己制造音效没有叫他帮忙敲锣打鼓已经很委屈了,他还敢抱怨。

    "您要来的时候,霞光四射、天降甘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地。"阿福谄媚地回答:"还要委屈您的玉手按这么久的电铃真是不像话。"

    "这样说也有道理。"她同意地点点头,殊不知李娃儿所经之处,鸡飞狗跳、哀鸿遍野,惊天地而泣鬼神,阿福哪里会不知道大煞星来了是也。

    "娃娃小姐。"阿福一边跟在她后面,一边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我我后来想起来,其实我的名字不叫阿福。"

    "那你叫什么?"

    "老曼。"

    "那你姓什么?"

    "卢啊。"

    "这就对了,卢老曼,像话吗?"

    "是卢曼。"

    "卢曼?我老妈就是从台湾的鲈鳗世家嫁给我老爸的,这么说,你还是我的亲戚不成?"

    "娃娃小姐,你说的鲈鳗世家,是黑道,小的一生清清白白,忠邪不两立。"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清不白?"李娃儿一生最恨的成语就是这一句,彷佛造出来就专为了骂她!

    她转身怒视阿福,光是用眼光就杀得他跪地求饶,这种小老怪物经验值低钱又少,根本不值得她动手。

    "成大事者下拘小节,大男人为了名字这种小事计较像什么话?你饱食终日,只知道吃喝享受,不知道稼穑艰难,不能取悦当世,也不能化腐朽为神奇,国父革命失败十次,第十一次才成功,郑丰喜残而不废,没有伟大的年代,只有伟大的作品,你知不知道?"

    阿福一听,立刻惭愧地痛哭流涕。

    是的!他对不起农夫、对不起国父、对不起郑丰喜,对不起所有伟大的作品、更对不起世人!在浩瀚的苍天之下,他只是渺小的一粟米,竟然还在为了名字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跟任重而道远、以天下为己任的娃娃小姐斤斤计较,他真是下齿自己的行为。

    "呜呜,娃娃小姐,请叫我阿福,阿福决定一辈子都跟随小姐的步伐,为拯救苍生,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李娃儿哪有耐心听他说话,早就登登登地跑掉了。

    "阿公、阿妈,我来了。i

    一听见她大声叫,薄老爷警惕地看着她,全身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阿公,你离我那么远干嘛?我要给你一个爱的拥抱。"她张大手。

    "不必了,男女授受不亲。"八公山上,草木皆兵!

    "阿公,你有性别歧视喔!这样不好。"

    "我没有性别歧视,不过你还是不要靠近我的好。"他向她洒盐,嘴念:"恶灵退散。"

    "阿公,你要跟我玩大法师的游戏啊?那你要演大法师还是小女孩?"她兴致勃勃,像这类驱鬼撒豆子的游戏她百玩下厌,不过她通常是不扮演鬼这个角色,阿公怎么这么狡猾,还没有猜拳就自己决定当法师。

    "娃儿,你阿公昨天看日本台,有点走火入魔,你不要理他,来阿妈这里,阿妈有烤好的饼乾。"

    "喔。"比起吃饼乾,她其实更想打鬼,可是阿公年纪那么大,再叫他当鬼好像不太好,虽然阿公离当鬼的身份比较近说。

    她走到厨房,阿妈笑眯眯地拿出冰凉的果汁给她配饼乾。她最喜欢阿妈,老人家常常说不要喝凉的东西,不要吃这个、不要吃那个的,可是阿妈都不会这么做。

    "阿妈,晴人呢?"

    "他身体不舒服,在房间睡午觉。"老爷子跟她都很后悔过去没有善待晴人,决定在有生之年尽全心地疼爱这两个人,这也是他们这么久以来,感到最轻松满足的一刻,原来仇恨是一把双刀剑,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厚!晴人昼寝!我去雕刻他!"李娃儿一听,饼乾也不吃了,咕噜咕噜两口喝下果汁,又登登登地跑走。

    "夫人。"薄老爷对她招手。

    "老爷,怎么了?"

    他咳了一声。"你帮我看看鬼丫头有没有贴乌龟?"

    她笑一下。娃儿每次来总会在她老爷子背后贴乌龟,老爷子气得要命。

    "她没有贴乌龟。"她淡淡地说。

    "哼,好在我早有预防。"

    她很温柔地看他,原来自己的丈夫像小孩子一样,在严肃的外表之下,仍有一颗赤子的心。

    "你这样看我干嘛啦?"他的脸有些红。

    "老爷,你真可爱。"薄夫人一迳温柔的笑。

    "我哪有可爱?可恶!李娃儿把她的妖孽气息传染给我了,不行,我要去净身祛邪气。"

    他一边走到浴室,脱下上衣,赫然发现,黄色的便利贴上写着:十元老实卖!正不动如山地贴在他的衣服上!

    "晴人?不回答我就自己进来喽?"她敲一下门,没有听到回应,就自行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床上一坨堆高的棉被,像刺-一样拱着背缩在里面。

    "hello?anybodyhome?"她敲敲龟壳,乌龟不理她,她知道这是他任性的方法,笑一笑,就扑上床,像趴趴熊一样压住他。

    "晴人,出来看看娃娃嘛!"她说,眼睛东张西望的,看见他桌上有一个宝物盒。

    "哇!你发现宝物了?真不够意思,都不告诉我。"她跳下床,打开宝物盒,有她曾经送他的贴纸和弹珠、书签和照片,还有很多便宜的塑胶玩具和纸牌。

    "原来你自己躲起来偷吃那么多零食!"其实那都是她吃的。

    她撕下雷射贴纸,将闪亮的红心跟皮卡丘贴满他的手机。

    "晴人,你看,你的手机变得超炫的。"

    他由棉被里探出一颗头,眼睛红红的、肿肿的,他一辈子没有这样一心一意,像要将心肺都掏出来一样大哭过。

    李娃儿看着他红肿肿的眼睛,很温柔地笑了。

    她拉过椅子,在他床边坐下,像摸小孩子的头一样摸着他柔软的金发。

    "晴人,你快点起来,太阳要下山了。"

    他爬下床。

    她牵着他的手,来到窗户边,他的房间有一扇落地玻璃窗,拉开窗廉,就能够将霞照尽收眼底。

    夕阳并不刺眼,可是对他哭肿的眼睛依然是个负担。

    她拉他坐下,递给他一副太阳眼镜要他戴上。

    "晴人,夕阳很美吧!"

    他根本无心欣赏,就随意点头。

    "你有没有注意过夕阳的颜色?"

    他摇头。

    "你看太阳从金黄转为橙红,再转为红紫,然后会是蓝蓝的一片,在黑夜来临以前,非常的美呀!"

    他从未注意过夕阳的变化,只是顺着她的话,看着落日余晖,看着、看着

    "娃娃,夕阳不是蓝的,是绿的!"他发现。

    "不会是绿光,因为自然界里没有绿光。"她很肯定地告诉他。

    "真的是绿的!"为了确定,他拔下太阳眼镜,看见太阳即将消失,天空的确是一片朦胧的蓝紫色。

    "可是"

    "传说中看见落日的最后一道绿光!就能发现抓住幸福的方法。"李娃儿告诉他。

    "可是"他真的看见绿光,他看着手上的太阳眼镜,有一点明白、有一点旁徨,像踩在梦的上面,轻轻的,一点儿也不敢用力,虽然害怕却想知道,这种与矛盾共存的心境究竟是什么?

    "你发现了吧?这是特制的太阳眼镜,运用科技让你看见自然界不存在的光,你原本看不见的东西,只要你用心去找,就可以找到。"

    "娃娃"

    "我曾经问你为什么看到绿光就会得到幸福?你说那是绿宝石的光,但不是的,绿光存在你的心里,如果你想要就能看见。"

    "娃娃"

    "你一定以为我会离开你吧?"

    他惭愧地点点头。一直以来,他知道自己在活泼的娃娃心中,一定是个很无趣的人,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自己,他从来不知道除了他的外表,娃娃究竟还喜欢他什么?这样的心态让自己始终活在害怕失去她的恐惧之中。

    "契尔和米琪去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找寻会带来幸福的青鸟,可是后来才发现,原来青鸟就在自己的身边。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青鸟,这世上唯一的一只能够带给我幸福的青鸟,这样的回答,可以令你释怀吗?"

    他点点头,将李娃儿抱住,抱得很紧很紧。他很激动地说:"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没办法令母亲爱我,没办法令外公外婆爱我,甚至没办法令自己爱自己,所以我以为,我更没办法令你爱我。"

    "我如果不爱你,那我过去十几年在干嘛?

    "我以为是迷恋,你一直说喜欢我的外表"

    "我是这么有恒心的人吗?我能够迷恋一个人这么久吗?如果不是我真正爱的人,我会这么做吗?"

    娃娃的确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你说你想牵我的手?"她伸出手给他牢牢握住。"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也不要,只要这手,一辈子都不放开。"

    "我永远也不会放!"

    李娃儿心满意足地赖在她最爱的薄晴人身边,直到如雷的吼声响起。

    "李娃儿!你给我滚下来!"

    是阿公啊!去,老实卖十元有什么不好?像这种顽固的老头,免费送她再倒贴一百万现金她都嫌累赘,他到底在不满意什么?

    "晴人,这里好吵,我们去我家!"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阿尔卑斯山少男少女手牵着手、心连着心,撞倒阻碍他们的一切事物和怒气勃发的薄老头,用最高超的花式技巧一起奔向无限灿烂的明天!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