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介绍

大仲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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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四十一章介绍  当阿尔贝现只剩他和伯爵两个人的时候就说道:“伯爵阁下请允许我来领您参观一下单身汉的房间吧。您在意大利住惯了宫殿现在来计算一下一个住得还不错的青年在巴黎能有多少平方尺的地方可住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我们来一个房间地看吧我给您打开窗户让您透透气。”

    “楼下的餐厅和客厅基督山已经看过了。阿尔贝先领他去了他的艺术工作室那间工作室我们前面已经说过原是他最心爱的房间。基督山是一位可敬的鉴赏家凡是阿尔贝收集在这儿的东西:古老的木柜日本瓷器东方的丝绸威尼斯玻璃器具世界各地的武器等等每一样东西他都非常熟悉一看便知它们是哪个时代的东西产于哪个国家以及它们的来历。

    马尔塞夫原以为应该由他来指导伯爵的而实际却恰恰相反倒是他在伯爵的指导之下上了一堂考古学矿物学和博物学的课。他们下到二楼阿尔贝领他的贵宾进入客厅。客厅里挂满了近代画家的作品有杜佩雷的风景画:长长的芦苇和高大的树木哞哞叫的奶牛和明朗的天空;有德拉克络画的阿拉伯骑侠:身穿白色的长袍把着闪闪光的腰带戴着铁套的纹章他们的马用牙齿互相嘶咬骑在马上的人却在用他们的狼子棒凶猛地格斗;拼杀布郎热的水彩画色彩极其动人以致使画家成了诗人的仇敌;有边亚兹的油画他使他的花比真花还鲜艳太阳比真的太阳还灿烂;有德冈的图案画色彩象萨尔瓦多罗联萨的画一样生动但却富于诗意;有吉罗和米勒的粉笔画把小孩子画得象天使安琪儿把女人画得象仙女般美貌;有从多萨的东方之行画册上撕下来的写那些写都是画家在驼峰上或回教寺院的殿堂下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勾成的。总之都是近代的艺术珍品作为补偿那些久已失传的古代艺术品的杰作。

    阿尔贝以为这次可以有些新的东西给那位旅行家看看了但使他极其惊奇的是:后者不必看画上的签名(其中有许多实际上只是些缩写)便能立刻说出每一幅画的作者姓名而且态度非常安闲自在可以看出他不仅知道每一位画家的姓名而且还曾鉴别和研究过他们不同的画风。他们从客厅又到了卧室这个房间布置得极其朴素雅致。在一只镀金镂花的镜框里嵌着一幅署名“奥波罗贝尔”的肖像画。这幅肖像画引了基督山伯爵的注意只见他在房间里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在画像前面停了下来。画面上是一位青年女子年约二十五六岁肤色微黑长长的睫毛下有一双水汪汪的明亮的眼睛。她穿着美丽的迦太罗尼亚渔家女的服装——一件红黑相间的短衫头上插着金针。她凝望着大海背景是蓝色的海与天空。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所以阿尔贝没有觉察到伯爵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了他的胸膛和肩膀在神经质地颤抖着。房间里一时间沉寂了一会儿在这期间基督山出神地凝视着那幅画。

    “您的情妇可真漂亮啊子爵”伯爵用一种十分平静的口吻说道“这套服装大概是跳舞时穿的吧使她看上去可爱极了。”

    “啊阁下!”阿尔贝答道“要是您看过了这幅画旁边的另一幅画我就不能原谅您这个错误了。您不认识我的母亲。您在这幅画上看到的人就是她。这幅像是七八年前画的。这套服装看上去象是她想象出来的可是画得很逼真使我觉得好象看到了一八三o年时的母亲一样。伯爵夫人的这幅像是在伯爵出门的时候画的。她无疑是想使他大吃一惊但说来也奇怪我父亲似乎很不高兴看到这幅像即使这幅画十分名贵因为您已经看到了这是莱身波罗贝尔画的杰作之一这也无法克服他对它的厌恶。真的这话我只能对你说马尔塞夫伯爵是卢森堡最勤勉的贵族之一是一位以军事理论见长的将军但对于艺术他却是一个最庸俗的外行。母亲就不同了她本人就画得很好她为了不能保存这样名贵的一幅画就把它送给我挂在这儿这样可以减少一些伯爵的不愉快。马瑟夫先生的画像是格洛斯画的喏就是这一幅。请原谅我谈起了家事但既然您肯赏脸让我把您介绍给伯爵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您免得您对这幅画产生误会。这幅画好象有一种魔力因为我母亲每次到这儿来总要看看它而每一次看它就非哭不可。伯爵和伯爵夫人一生中惟有这一件事不和他们虽然结婚已二十多年了却仍象新婚那天一样恩爱和睦。”

    基督山迅地瞟了阿尔贝一眼象是要寻找他的话外之音但这个青年人的话显然是很直率地从他的心里说出来的。

    “现在”阿尔贝说道“我全部的宝藏您都见到了请允许我把它们献给您虽然都是些毫无价值的东西。请把这里当作您自己的家好了请随便一些并请您同我一起去见一下马尔塞夫先生我在罗马已写信详细告诉过他您对我的帮助我已对他讲您将光临的消息。我敢说伯爵和伯爵夫人都很希望能亲自向您道谢。我知道您对于应酬多少有点厌烦了。见识过这么多事物的水手辛巴德对于家庭生活是不会怎么感兴趣的。可是巴黎人的生活就在于彼此来往的应酬上我现在的提议就是踏入这种生活的开始请接受吧。”

    基督山鞠了一躬并没回答他接受了这个建议既没有表露出热情也没显示出不快只当这是社会上的一种习俗每个绅士都应该把这看作是一种义务。阿尔贝叫他的仆人进来吩咐他去通报马尔塞夫先生和夫人:说基督山伯爵已经到了。阿尔贝和伯爵跟在他的后面。当他们走到前厅的时候看见门框上挂着一面盾牌盾牌上的图案极其华丽和房间里其它的陈设很相称这一点足以证明这个纹章的主人的重要性了。基督山停下来全神贯注地看着。

    “七只浅蓝色的燕子”他说“这无疑是您的家族纹章吧?我对纹章虽有点研究能略做辨别但对于家谱学却很不了解。我是一个新封的伯爵这个头衔是在托斯卡纳依靠圣爱蒂埃总督的帮忙弄来的要不是他们说这是旅行所必需的我本来还不高兴来这一套呢。但是一个人出门在外马车的坐垫底下总有一些想避开海关关员搜查的东西的。原谅我向您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这没什么失礼的”马尔塞夫非常自信地答道。“您猜对了。这是我家的纹章也就是说是我父亲这一族的但您也看到了这旁边有一面盾上面有红色的直线和一座银色的塔楼那是我母亲家族的。从她那一边来说我是西班牙人但马尔塞夫这一族是法国人而且我听说是法国南部历史最悠久的家族之一。”

    “是的”基督山答道“这些纹章就可以证明凡是武装去朝圣地的人几乎都在他的武器上画着一个十字架或几只候鸟十字架表示他们的光荣使命候鸟则象征他们将要出作漫长的旅行并希望凭借虔敬的翅膀来完成它。您的祖先曾有人参加过十字军而即使只参加了圣路易所领导的那一次也已可追溯到十三世纪那也算是历史相当悠久了。”

    “可能是吧?马尔塞夫说道“我父亲的书房里有一本家族谱您一看就可以完全明白的。我曾在那本族谱上作过批注要是身齐和乔库尔看了对于他们的研究一定大有裨益的。我现在已不再想那些事了可是我必须告诉您在我们这个平民政府的治理之下我们对于这些事情又开始极大地关注起来。”

    “哦那么你们的政府还是另外挑选一些旧事旧物来做微章的好象我刚才所注意到的那种纪念品和纹章是毫无关系的。至于您子爵”基督山继续对马尔塞夫说道“您比政府还要幸福因为府上的纹章真是漂亮极了看了引人入胜。是的您的父母是罗旺斯和西班牙两地的贵族。这就说明了我看到的那幅画像我所钦慕的那种微黑的肤色正是高贵的迦太罗尼亚的特征。”

    伯爵这一番话显然说得非常客气要想猜透他话里所隐藏的讽刺意味得具有身狄波斯或斯芬克斯的洞察力才行。马尔塞夫用一个微笑向他道了谢就推开了挂着盾牌的那扇门这扇门我们已经说过是通客厅的。在客厅最引人注目的一面墙上又有一幅肖像画。画上是一个男人年龄在三十五到三十八岁之间身穿一套军官制服佩戴着金银双重肩章由此可见官衔很高;他的脖子上挂着荣誉军团的缎带表明他曾当过司令官;在胸部右面挂着一枚武将荣誉勋章左面挂的是一枚查理三世的大十字勋章这说明画上的这个人曾参加过希腊和西班牙的战争或曾在那两国完成过某项外交使命所以才得到了这个勋章。

    基督山对于这幅画像的注意并不亚于刚才的那一幅他正在仔细观看的时候一扇侧门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正是马尔塞夫伯爵本人。马尔塞夫伯爵年约四十到四十五岁。但他看上去至少已有五十岁了头理成军式的剪得很短他那漆黑的胡须和漆黑的眉毛与他那几乎已全白的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身穿便服纽扣眼上佩戴着他所有的各种勋章的缎带。这个人以一种略带急促但相当庄严的步子走进房来。基督山眼看着他向自己走过来而他自己却一动也没动。他的脚似乎已被钉在了地面上正如他的目光盯在了马尔塞夫伯爵身上一样。

    “父亲”那青年人说道“我很荣幸能把基督山伯爵阁下介绍给您他就是我以前跟您说过的在我最危急的关头侥幸遇见的那位义士。”

    “欢迎之至阁下”马尔塞夫伯爵一边说一边微笑着向基督山致意“阁下保全了我家惟一的继承人这种恩情是值得我们永远感激不尽的。”

    马尔塞夫伯爵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一张椅子他自己则坐在窗口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基督山在马尔塞夫指给他的那个座位上坐了下来他坐的姿势恰巧使自己隐藏在了在鹅绒大窗帘的阴影里在那儿他从伯爵那张劳累忧虑的脸上看到了时间用一条条皱纹记录下的一个人的全部内心隐痛。

    “伯爵夫人”马尔塞夫说道。“在接到通报知道您已经光临的时候正在梳妆她很快就会到客厅里来的。”

    “我觉得非常荣幸”基督山答道“能在我到巴黎的第一天就拜会到一位命运之神对他很垂青功名并重的人。那么在米提贾平原上或阿脱拉斯山区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元帅的权位在等着您呢?”

    “哦”马尔塞夫回答说脸上微微有点红“我已经退伍了阁下。我曾在布蒙元帅的手下作战在复辟以后被封为贵族。我本来有希望得到更高的爵位但如果还是拿破仑当政的话谁又能料得后来的情形会怎么样呢?七月革命的功绩似乎就在于它的忘恩负义尤其是对那些在帝国时期以前就已为国效劳的军人忘恩负义。所以我提出了辞职。一个人在战场上拼杀多年以后一旦回到客厅里简直连怎样在光滑的地板上走路都不会了。我挂起了剑投身到政治里。我致力于实业我研究各种实用的工艺。在我二十年的军队生活里常常想这样做但那时我没有时间。”

    “贵国人民之所以能优于任何其他各国就是因为有这种精神的缘故”基督山回答道。“象您这样家境富裕出身高贵的一位爵士竟肯去当一名小兵一步步地得以升迁这已经实属罕见了而在您身为将军法国贵族荣誉军团的司令官以后又肯从头开始第二种职业心中别无任何其他的希望只求有一天能有益于您的同胞这实在是值得赞美的不简直是太崇高了。”

    阿尔贝在一旁听着很是惊异他从来没有看见基督山这样热情奔放过。

    “唉!”这位生客继续说道无疑是想驱散马尔塞夫额头上的那一片淡淡的阴云“我们在意大利就不会这样做我们按照原有的阶级或种族长大我们沿着前一代人的路线前进常常也是同样的碌碌无为终生一事无成。”

    “但是阁下”马尔塞夫伯爵说道“象您这样的天才在意大利是不足以施展的法国以张开她的双臂在欢迎您请您响应她的呼唤吧。法国也许并不是对全世界都忘恩负义的她待她自己的子女不好但她对客人却永远是欢迎的。”

    “啊父亲!”阿尔贝微笑着说道“您显然还不了解基督山伯爵阁下他厌弃一切荣誉只要有他的护照上所写的那个头衔就满足了。”

    “这句话太公道了”客人回答说“我生平从来没听到过这样公道的评语。”

    “您可以自由选择您的人生道路。”马尔塞夫伯爵叹了一口气说道“而您选中了那条铺满鲜花的路。”

    “一点不错阁下。”基督山微笑说道他的这个微笑是画家都无法用画笔表现出来的心理学家也无法分析出来的。

    “我要不是怕您疲劳的话”将军说道显然伯爵的这种态度使他很高兴“我会带您到众议院去的。今天那儿有一场辩论凡是不熟悉我们这些近代参议员的外国人去看看一定会觉得非常有趣的。”

    “阁下假如您改天再提出这个邀请的话我会十分感激的但刚才蒙您允许我拜见伯爵夫人所以您的盛意我领了等下一次再接受吧。”

    “啊!我母亲来了。”子爵大声说道。

    基督山急忙转过身来只见马尔塞夫夫人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客厅门口她脸色苍白。她站着的这个门口正和她丈夫进来的那扇门相对她的手不知为什么搁在那镀金的门把上直到基督山转过来的时候才让它无力地垂了下来。她在那儿已站了一会儿已听到了来客的最后几句话。后者急忙起身向伯爵夫人行礼伯爵夫人无言地欠了欠身。

    “啊!天啊夫人!”伯爵说道“你不舒服吗还是房间里太热你受不了?”

    “您身体不舒服吗妈妈?”子爵大声叫道向美塞苔丝跳过去。

    她微笑着谢谢他们两人。“不”她答道“只是我初次见到把我们从眼泪和悲哀里拯救出来的人心里未免有点激动。阁下”伯爵夫人象一位王后般仪态大方地走了过来继续说道“我儿子的生命是您赐的为了这我祝福您。现在我更感谢您给了我一个亲自向你道谢的机会。我的感谢象我的祝福一样都是来自我的内心深处的。”

    伯爵又鞠了一躬但这次鞠得比前一次更低了。他的脸色显得比美塞苔丝更苍白。“夫人”他说道“伯爵阁下和您为一件举手之劳的事都答谢得太客气了。救一个人的命免得他的父亲悲伤他的母亲哀痛算不得是什么义举只不过是一件从人道上讲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对于这几句说得极其温婉有礼的话马尔塞夫夫人答道:“我的儿子真是幸运极了阁下他竟能结识您这样一位朋友我感谢上帝促成了这件事。”于是美塞苔丝抬眼向天面露极其热烈感恩的表情伯爵似乎觉得在这一对美丽的眼睛里看见了泪水马尔塞夫伯爵走近她的身边。

    “夫人”他说道“我要走了我已经向伯爵阁下道过歉了我请你再代我道歉一次。两点钟开始开会现在已经三点钟了而我今天还要言。”

    “去吧那么我一定尽力使我们的贵客忘记你已出门!”

    伯爵夫人仍然用多情的口吻回答说。“伯爵阁下”她又转向基督山说道“您可以赏光在舍下玩一天吗?”

    “相信我夫人我非常感激您的盛情但我今天早晨是坐我的旅行马车到府上来的。我还不知道我在巴黎要住的是一间什么样的房子甚至还不知道它在哪儿我承认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安。”

    “至少我们下一次总可以有这种荣幸吧”伯爵夫人说道“您肯答应吗?”

    基督山欠了欠身没有回答但这个姿势可以算是答应了。

    “我不耽搁您了阁下”伯爵夫人又说道“我不愿意让我们的感激变成失礼或勉强。”

    “亲爱的伯爵”阿尔贝说道“我当尽力来报答您在罗马待我的一片好意在您自己的马车还没有备妥以前您可以用我那辆双人马车。”

    “我谢您的好意子爵”基督山伯爵答道“但我想伯都西先生大概会好好地利用我给他的那四个半钟头的时间的我在门口应该是能找到一辆车子的。”

    阿尔贝熟悉了伯爵的处事态度他知道象尼罗王一样他特地要做那些常人办不到的事情。所以伯爵现在无论干什么事来也不会使他惊奇了。但为了亲眼判断伯爵的命令究竟执行得怎么样他陪他到了府邸门口。基督山没有猜错。他一走进马尔塞夫伯爵的前厅一个听差就是在罗马送伯爵的名片给两个青年并代他致意的那个立刻急步走了出去当他到达大门口的时候这位不凡的旅行家觉他的马车已在等候他了。那是一辆高碌式的双座四轮马车马和挽具原是属于德拉克的全巴黎人都知道昨天有出一万八千法廊他还不肯卖呢。

    “阁下”伯爵对阿尔贝说道“我不请您陪我回去了因为我现在只能给您看到一个匆匆布置起来的住处而我您知道一向是以办事迅闻名的。所以请给我一天的时间再来请您过去我那时一定不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的。”

    “假如您要我等上一天伯爵我知道我将会看到什么我看到的将不是一所房子而是一座宫殿。必定有某个神灵在为您服务。”

    “好吧!您只管去宣传这种念头吧”基督山回答说他的一只脚已踏上了那辆华丽的嵌天鹅绒的踏级“那可以使我在太太们中间生点影响。”

    他一边说一边跳进马车里车门一关马车就疾驰而去。

    车子虽然跑得很快他还是注意到了他离开时马尔塞夫夫人的那个房间的窗帘曾几乎令人难以觉察地动了一下。

    阿尔贝回去找他的母亲觉她已在女宾休息室里了她斜靠在一张天鹅绒的大圈椅上整个房间是这样的阴暗只有那松地钉在帷幕上的金银箔剪成的小饰物和镀金镜框的四角才给了房间一点亮光。阿尔贝看不到伯爵夫人的脸她的头上已蒙了一张薄薄的面纱象是有一层云雾笼罩了她的脸。但他觉察出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变了。花瓶里玫瑰花和紫薇花散着芬芳的香味但在花香之中他可以辨别出一股刺鼻的嗅盐的气味他又注意到伯爵夫人的嗅瓶已从鲛皮盒子里取出来放在壁架上的一只镂花银杯里。所以他一进来就用一种担心的口吻高声说道:“妈妈我出去的时候您不舒服了吗?”

    “不不阿尔贝!你知道这些玫瑰夜来香和香橙花初开时候香气是很浓的开始总有点让人受不了。”

    “那么妈妈”阿尔贝垃了拉铃说道“要把这些花搬到前厅里去吧。您准是有点儿不舒服了刚才您进来的时候脸色很苍白。”

    “我脸色很苍白吗阿尔贝?”

    “是的您配上那种苍白显得更美了妈但爸爸和我还是不能不为这苍白而担心。”

    “你爸爸也跟你说这些了吗?”美塞苔丝急切地问道。

    “没有夫人但您不记得他问你的话了吗?”

    “是的我记得。”伯爵夫人回答说。

    一个仆人走了进来是阿尔贝拉铃召来的。

    “把这些花搬到前厅更衣室去”子爵说。“伯爵夫人闻了不舒服。”

    仆人按他的吩咐去行事了。接着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所有的花都搬完。“这个基督山是个什么名字?”伯爵夫人等仆人把最后一瓶花搬走才问道。“是一个姓呢还是一处产业的名字或只是一个头衔?”

    “我相信妈这只是一个头衔伯爵在托斯卡纳多岛海里买下了一个岛子正如他今天所告诉您的就把那个岛作为他的封地。您知道这种事情佛罗伦萨的圣爱蒂埃巴马的对乔奇康士但丁甚至马耳他的贵族都做过。而且他并非硬要争什么贵族的名义他自称他的伯爵头衔是侥幸得来的但一般的罗马人都以为伯爵是一个身份非常高贵的人。”

    “他的举止态度真令人钦佩”伯爵夫人说道“至少以刚才他在这儿的短暂停留而论我可以这样判断。”

    “那可说是完美无缺妈英国西班牙和德国虽号称是欧洲最高傲的贵族中的三大领袖贵族但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

    伯爵夫人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曾经我亲爱的阿尔贝我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问这个问题的你曾经到基督山先生的家里去看过。你的目光一向很敏锐又懂得很多世故比你同龄的人都机警些你认为伯爵是否真的表里如一?”

    “他外表怎样?”

    “你刚才自己说的呀他是个身份很高贵的人。”

    “我告诉您亲爱的妈妈人家也是这么说的。”

    “但你自己的看法如何呢阿尔贝?”

    “我只能告诉您我对他还没有什么明确的看法。但我认为他可能是个马耳他人。”

    “我不是问他是哪国人而是问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啊!他是怎样的一个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目睹了许多和他有关的惊人的事情所以要是您叫我把心里话照直说出来的话我就会说:我真的把他看作是拜伦笔下的一个身世极其悲惨的主角了他有点象曼弗雷特因为分享不到家族的遗产所以就不得不凭他的冒险天才自己去寻找致富之道因此就无视社会的法律。”

    “你是说”

    “我是说基督山是地中海中的一个岛岛上没有居民也没有驻军是各国的走私贩子和各地的海盗经常去的地方。谁知道这不折不扣的实干家会不会付些保护费给他们的地主呢?”

    “那是可能的。”伯爵夫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别管他是不是走私贩子呢”青年继续说道“您已经见过他了我的好妈妈想必您也一定同意基督山伯爵是一位非凡的人物他在巴黎社交界一定会获得巨大成功的。嘿就是今天早晨在我那儿这还是他初次踏进社交界他就已经使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到非常惊异了甚至连夏多勒诺都不例外!”

    “你觉得伯爵有多大年纪了?”美苦蒂丝问道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三十五六岁吧妈。”

    “这么年轻!不可能的。”美塞苔丝说道这句话一方面是回答阿尔贝的而同时也是在对自己讲。

    “但这是真的。有好几次他曾对我说当然是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某某时候他五岁某某时候他十岁某某时候十二岁。而我由于好奇就把这些细节都牢牢地记住了再把各个日期一对照觉他从没说错过。所以我敢肯定这位年龄不明的奇人是三十五岁。而且妈您看他的眼睛多么锐利他的头多么黑而他的额头虽然苍白一些却还毫无皱纹他不但强壮而且还很年轻呢。”

    伯爵夫人的头垂了下去象埋在了一阵极其痛苦的思想里。“这个人对你很友善是吗阿尔贝?”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打了一个神经质的寒颤。

    “我想是这样的。”

    “你你喜欢他吗?”

    “咦他很讨我欢喜尽管弗兰兹伊皮奈一直想说服我说他是个某个世界回来的人。”

    伯爵夫人惊恐地打了一个寒颤。“阿尔贝”由于情绪激动她说话的音调都变了“你以前每结交一个新朋友我总要来过问一下的。现在你是个大人了都能给我个忠告了但我还要对你说阿尔贝要谨慎。”

    “噢亲爱的妈妈为了您的忠告对我有用我必须要知道我究竟怕什么。伯爵从不玩牌他只喝清水里面加一点白葡萄酒他很有钱要不是存心想嘲弄我是决不会向我借钱的。那么他对我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呢?”

    “你说得对”伯爵夫人说道“我这种担心是不应该有的尤其是对一个曾救过你性命的人。你爸爸是怎样接待他的阿尔贝?我们对伯爵在礼貌上就应该更殷勤一些。马尔塞夫先生有的时候心神不定他总想着他的正事他或许在无意之中”爸爸的态度再好也没有的了妈”阿尔贝说道“而且还不止呢他似乎很喜欢伯爵对他说的那几句恭维话伯爵的话说得非常巧妙而态度之安闲就象是他已经认识他有三十年了似的。每一句话都象是一支搔着痒处的小箭爸爸心里一定很喜欢的”阿尔贝笑了一声又说道“所以他们分手的时候已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了爸爸甚至还想带他到众议院里去听演讲呢。”

    伯爵夫人没有说话。她已深深地沉入了一种思索之中她的两眼渐渐地闭了起来。站在她面前的这个青年温柔地望着她他这时所流露出来的母子间的亲情简直比那些母亲还年轻美丽的小孩子更加真挚。后来看到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听到了她的均匀的呼吸声他相信她已经睡熟了就踮着脚尖离开房间万分小心地把门拉上。“这个怪人!”他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早就说他会在这儿轰动一时的我可以用一只万灵的温度计测出他的效果。连我的妈妈都注意到他啦所以他肯定会是个引人瞩目的人物。”

    他下楼向马厩走去想到基督山伯爵这次买马车又大显身手以致把他的栗色的马在行家的眼睛里降为了二流贷色心里略微有点不高兴。“千真万确”他说“人是不平等的我一定要请父亲在参议院里讨论这个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