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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七十七章海黛 伯爵的马刚驶到街道的拐角上阿尔贝突然转身向伯爵放声大笑起来——的确他笑得声音如此之大好象是故意做作出来的。“喂!”他说“叫查理九世[查理九世(一五五o—一五七四)法国国王一五七二年以圣巴索罗谬日即八月二十四日。对新教徒进行大屠杀。——译注]在圣巴索罗谬日进行大屠杀以后曾向凯塞琳梅迪契问过一句话我现在也要用那句话来问问您:‘我那个小角色扮演得怎么样?’”
“您指的是哪件事?”基督山问。
“指在腾格拉尔先生家里对付我那位对手的样子。”
“什么对手?”
“嘿问得太好了!什么对手?咦您的被保护人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先生呀。”
“啊!请您别开玩笑子爵安德烈先生并不归我保护。起码在他和腾格拉尔先生的关系上没有这种情况。”
“如果那个青年人真的在这个方面要您帮助的时候您不帮他就得让他怨了。可所幸对手是我他可以不必作那种请求。”
“什么!您认为他在准备求婚吗?”
“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他对腾格拉尔小姐讲话时那种情意浓浓的眼光和矫揉造作的语气完全暴露了他的心意。他显然想向那骄傲的欧热妮求婚。”
“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他们喜欢您。”
“可事实并非如此我亲爱的伯爵刚好相反我是前后遭夹击。”
“前后遭夹击?”
“没错欧热妮小姐难得和我搭个腔而她的密友亚密莱小姐就根本不跟我说话。”
“可她的父亲非常敬重您。”基督山说。
“他!噢不!他在我的心头上扎了不知多少刀——我承认那不过是演悲剧时所用的武器它不会刺伤人刀尖会缩回到刀柄里去可他却相信那是能致人命的真家伙呢。”
“妒忌就是爱情。”
“不错可我并不妒忌。”
“他恰恰在妒忌。”
“妒忌谁——妒忌德布雷吗?”
“不妒忌您。”
“妒忌我?我们可以打个赌用不了一个星期我就要被拒之门外了。”
“您错了我亲爱的子爵。”
“请证明。”
“您希望我给您证明吗?”
“是的。”
“好!我现在受托要竭力设法使马尔塞夫伯爵去和男爵把事情确定地安排一下。”
“谁委托您的。”
“男爵本人。”
“噢!”阿尔贝极尽谄谀地说“您当然不愿意干这种差使了我亲爱的伯爵?”
“我当然要干阿尔贝因为我已经答应了。”
“唉!”阿尔贝叹了口气说“看来您是下决心要我结婚了。”
“我下决心要设法不论在什么事情上都和每一个人保持友好的关系”基督山说。“但说到德布雷我最近怎么没有在男爵的家里看到他呢?”
“吵了一次架。”
“什么跟男爵夫人?”
“不跟男爵。”
“难道他觉察到什么了吗?”
“啊!这句话问得倒挺幽默!”
“您以为他起了疑心吗?”基督山很天真地问。
“您是从哪儿来的我亲爱的伯爵?”阿尔贝说。
“从刚果来的如果您想问这个问题的话。”
“一定比刚果还要远得多。”
“可我怎么知道巴黎人做丈夫的作风呢?”
“噢我亲爱的伯爵天下的丈夫大概处处都是一样不管哪个国家的丈夫都可以作全人类的好标本。”
“那么腾格拉尔和德布雷之间有什么可争吵的呢?他们好象很能互相了解。”基督山用同样的天真口气说。
“啊!您现在想来打听阿塞丝的秘仪[阿塞丝是埃及神话里的蕃殖女神参加女神的秘仪据说可以窥测人们的**并预知未来但只有忠实的信徒才能参加此种秘仪。——译注]了可惜我不是当事人。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先生成为那一家的一名成员的时候您可以拿这个问题去问他。”
马车停住了。“我们到了”基督山说。“现在才十点半进去坐坐吧。”
“十分愿意。”
“我的马车可以送您回去。”
“不谢谢您我吩咐叫我的车子跟着来的。”
“哦到了”基督山一面说一面从马车里出来。他们进了屋。客厅里已烛台高照;他们走进去。“给我们煮些茶来巴浦斯汀。”伯爵说巴浦斯汀不等客人回答转身就走两秒钟之内他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只放得整整齐齐的茶盘象是我们在童话里读到的从地底下蹦出来的食物一样。
“真的我亲爱的伯爵”马尔塞夫说“我崇拜您的倒不是您有钱——因为也许有人比您更加富有也不仅是您的智慧——因为博马舍也许跟您差不多——而是在于您的仆人服侍您的那种方式不用多说话一会儿甚至一秒钟立刻可以办到。好象在您拉铃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猜到您想要什么了而且凡是您可能想要的东西都随时准备妥当了似的。”
“您这段话也许是真的他们知道我的习惯。譬如说我举个例子给您您在喝茶的时候喜欢干什么?”
“嗯我非常喜欢抽烟。”
基督山在铜锣上敲了一下。没出一秒钟一扇暗门打开了阿里拿着两支长烟筒进来、烟筒上已装好了上等的土耳其烟丝。
“真是神了!”阿尔贝说。
“噢没什么这其实非常简单”基督山回答。“阿里知道我平常在喝茶或喝咖啡的时候总要抽烟他知道我吩咐备茶他也知道我带您一起回家。我招呼他的时候他知道我为什么要招呼他而且由于他的国家都用烟筒待客所以他拿了两支长烟筒来而不是只拿一支。”
“您的解释当然很在理不过确实也只有您——啊!那是什么声音呀!”马尔塞夫于是把他的头歪向门口里面传出一种吉他般的声音。
“说实话我亲爱的子爵您今天晚上是命中注定是要听音乐的您刚才从腾格拉尔小姐的钢琴那儿逃开又遭到海黛的月琴的攻击。”
“海黛!好可爱的一个名字!那么除了在拜伦的诗里以外世界上真有女人叫海黛这个名字的吗?”
“当然有。海黛这个名字在法国很不多见但在阿尔巴尼亚和伊皮鲁斯却普通得很。这种名字就象你们称为纯洁谦恭天真腾格拉尔小姐那么印在结婚请帖上该有多好呀!”
“轻点儿”伯爵说“别这么大声海黛也许会听到的。”
“您觉着她会不高兴吗?”
“不当然不。”伯爵以一种倨傲的表情说。
“那么她为人非常和善了是不是?”阿尔贝说。
“那不叫和善而是她的本分一个奴隶不能拂逆她的主人。”
“喏您现在自己又开起玩笑来了。现在还有奴隶吗?”
“当然喽因为海黛就是我的奴隶。”
“真的伯爵您的所作所为都跟别人不一样。基督山伯爵阁下的奴隶!咦这在法国倒是一种爵位了。据您花钱的标准来算这个职位起码得值十万艾居一年。”
“十万艾居!那个可怜的姑娘本来不止那个价钱。她出生在珠宝堆一千零一夜里记载的那些财宝和她所拥有的一比就显得微乎其微了。”
“那么她一定是一位公主了?”
“您猜对了而且是她祖国最显赫的公主之一。”
“我原也这么想。可这么显赫的一位公主怎么会变成一个奴隶呢?”
“达翁苏斯[古代叙拉古的达翁苏斯王之子失位后流亡于可林斯成为该地的学校教师。——译注]这个暴君怎么会变成一个小学教师呢?那是战神的安排我亲爱的子爵——是造化捉弄人的结果。”
“她的姓名是需要保密吗?”
“对别人要保密对您却用不着我亲爱的子爵您是我的朋友您不会张扬出去——您愿不愿意?——如果您答应不张扬出去——”
“噢!我用人格担保。”
“您知道亚尼纳总督的身世吗?”
“阿里铁贝林吗?当然喽家父就是在他手下服役的时候起家的呀。”
“不错我倒忘记那回事了。”
“嗯!海黛是阿里铁贝林的什么人?”
“就是他的女儿。”
“什么?阿里总督的女儿?”
“阿坦克总督和美人凡瑟丽姬的女儿。”
“给您作奴隶?”
“是的当然是的。”
“但她怎么会落得这个样子呢?”
“嗯有一天我经过君士坦丁堡市场把她买下来的。”
“真神了!我亲爱的伯爵谁跟您在一起谁就不是在生活而是在做梦了。现在我也许可以提出一个轻率莽撞的要求但是——”
“请说。”
“但是既然您和海黛一起外出过有几次甚至带她上过戏院——”
“怎么?”
“我想我也许可以冒昧地请您赏我个脸。”
“您什么都可以向我要求。”
“好那么我亲爱的伯爵介绍我见见您的公主好吗?”
“可以照办。但有两个条件。”
“我马上接受。”
“第一是您绝不能告诉任何人说我允许过您和她会面。”
“好极了”阿尔贝举起一只手说“我誓绝不告诉人。”
“第二是您绝不能告诉她说令尊曾经在她父亲手下服役过。”
“这一点我也可以誓。”
“这就行了子爵您会记住这两个誓言的对不对?我知道您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
伯爵又敲了一下铜锣。阿里又进来了。“告诉海黛”他说“我马上就去和她一起喝咖啡告诉她我希望她允许我介绍我的一位朋友和她见面。”阿里鞠躬退出。
“现在请小心”伯爵说“提问题别太直接我亲爱的马尔塞夫。如果您想知道什么事情告诉我我去问她。”
“行。”
阿里第三次进屋掀开那张掩着门的幕向他的主人和阿尔贝示意他们可以进去。
“我们进去吧。”基督山说。
阿尔贝用手理了理他的头卷卷他的胡子对自己的仪表觉着满意了之后就跟着伯爵走进那个房间;伯爵则在进屋前已重新戴上他的帽子和手套。阿里象一个前卫似的驻守在门外;门口由三个法国侍女在梅多的指挥下把守着。海黛在她那一套房间的第一个屋子里等候她的客人这是她的客厅。她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露出冷静和期待的神情因为除了基督山以外这是她第一次跟男人见面。她坐在房间一隅的一张沙上按照东方人的习惯交叉着两腿舒舒服服地象一只小鸟躺在窠里一样这窠用的是东方最华贵的镶花绸缎搭构成的。她的身边放着那只她刚才抚弄过的乐器;那种仪态以及那种环境让她显得可爱非常。一见到基督山她就站起身来用她所特有的那种爱和顺从的微笑迎接他。基督山朝她走过去伸出一只手她把那只手捧到她的嘴上。
阿尔贝仍然站在门口被那种罕见的美迷住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美在法国这种美是无法想象的。
“您带来的是什么人?”那位年轻女郎用现代希腊语问基督山“是兄弟朋友生疏的相识还是仇敌?”
“一位朋友。”基督山也用相同语言说。
“他叫什么名字?”
“阿尔贝子爵。就是我在罗马从强盗手里救出来的那个人。”
“您想让我用哪一种语言和他说话?”
基督山转向阿尔贝。“您懂现代希腊语吗?”他问。
“唉!不懂”阿尔贝说“古代希腊语也不懂我亲爱的伯爵。荷马和柏拉图的学生之中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懒惰甚至都可以说更可鄙的了。”
“那么”海黛说她说这话显然她很明白基督山和阿尔贝之间在说什么——“那么我说法语或意大利语吧如果老爷不反对的话。”
基督山想了一想。“你说意大利语吧”他说。然后又转身对阿尔贝说“可惜您不懂古代或现代希腊语这两种语言海黛都讲得非常流利。这个可怜的孩子不得不用意大利话和您交谈了这大概会让您对她产生一种错觉。”伯爵向海黛作了一个示意“阁下”她对马尔塞夫说“您既然是我主人的朋友当然对您再欢迎不过了。”这句话是用典型的托斯卡纳土语说出的而且带着那种柔和的罗马口音令但丁的语言听起来跟荷马的语言一样明快悦耳。然后她又转向阿里吩咐他把咖啡和烟筒拿来;在阿里离开房间去执行他的年轻主妇吩咐的时候她示意请阿尔贝走近一些。基督山和马尔塞夫把他们的椅子拖到一张小茶几前面茶几上放着曲谱、图画和花瓶。这时阿里拿着咖啡和长烟筒进来了;至于巴浦斯汀先生这个地方是禁止他进来的。阿尔贝不肯接受那个黑奴递给他的那支烟筒。
“噢接着吧接着吧!”伯爵说。“海黛差不多也跟巴黎人一样文明她讨厌雪茄的气味而东方的烟草是一种香料您知道。”
阿里退出房间。咖啡杯都已备好而且还有一只灰缸是为阿尔贝特设的。基督山和海黛便按照阿拉伯人的方式喝起阿拉伯饮料也就是不加糖。海黛用她那纤纤细手端起瓷杯带着天真的愉快举到她的嘴边象个小孩子吃到喝到某种她喜欢的东西似的。这时两个女人每人端着一只茶盘进来茶盘里放着冰块和果子露他们把茶盘放在两只特制的小桌子上。
“我亲爱的主人还有您夫人”阿尔贝用意大利语说请别见怪我这副傻头傻脑的样子。我简直是糊涂了。我身处巴黎市中心就在刚才我还听到公共马车的哗哗声和卖柠檬水的小贩铃铛的响声可这会儿我觉得我如同突然被送到了东方——并不是我见到过的东方而是我在梦中想象出来的东方。噢夫人如果我能说希腊语那么您的谈话加上我身边这种仙境般的环境就可以让我度过终生永不忘记的一夜了。”
“我可以用意大利语和您谈话阁下”海黛平静地说“如果您喜欢东方我可以尽量让您在这儿找到东方的气息。”
“我跟她谈些什么呢?”阿尔贝小声对基督山说。
“随便什么都行。您可以跟她谈她的祖国和她幼时的回忆或者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谈谈罗马、那不勒斯或佛罗伦萨。”
“噢!”阿尔贝说“跟一个希腊人谈巴黎人的话题未免太没意思了我还是跟她谈谈东方的情况吧。”
“那么请谈吧您要谈的这个话题最合她的口味不过了。”
阿尔贝转向海黛。“您几岁的时候离开希腊的夫人?”他问。
“我离开希腊的时候只有五岁。”海黛回答。
“您还有点关于您的祖国的记忆吗?”
“在我闭上眼睛冥想的时候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切灵魂跟**一样也有它的视觉器官;肉眼看到的东西有时会遗忘而灵魂见过的东西则是永远牢记的。”
“您对于往事的回忆能追溯到多久呢?”
“我刚能走路的时候我的母亲——她的名字叫凡瑟丽姬那就是‘忠贞’的意思”这位年轻女郎自豪地昂起头说——“我的母亲携着我的手先把我们所有的钱都倒进钱袋里戴上面纱然后出去为囚犯募捐一路走一路说‘谁施舍钱给穷人就等于还债给主’在我们的钱袋装满的时候我们就回到宫里对我父亲只字不提派人送到修道院放给囚犯。”
“您那时候几岁?”
“我那时三岁。”海黛说。
“那么您在三岁的时候就把当时那么多事情记住了吗?”
阿尔贝说。
“都记得。”
“伯爵”阿尔贝小声对基督山说“请允许夫人把她的身世给我讲一些听您不许我向她提起家父的名字可也许她在追忆往事的过程中会不自觉地提到他如果我们的姓能从两片这么美丽的嘴唇里说出来您绝对想象不到我会多么的高兴。”
基督山转向海黛脸上以一种提醒她格外小心的表情用希腊语说:“把你父亲的遭遇告诉我们但不要说出那个出卖你们的人的名字也不要讲他出卖你们的经过。”
“您在跟她说什么?”马尔塞夫小声说。
“我又提醒了她一次说您是一位朋友对您她不必隐讳什么事情。”
“那么”阿尔贝说“为了囚犯的福利而作这种虔敬的巡礼是您记忆中的第一件事情了其次又是什么呢?”
“噢回忆起这些就好象是昨天的事情一样我记得我坐在一个湖边无花果树的树荫下颤动的枝叶倒映在水里象是照在一面镜子上似的。在一棵最古老和枝叶最茂盛的大树下面坐着我父亲斜靠在枕垫上我的母亲坐在他的脚边而淘气的我则玩弄着他那飘垂到胸前的白胡须或者挂在他腰带上的那把镶着钻石的弯刀和刀柄。不时有个阿尔巴尼亚人走到他跟前来对他说些什么我对那些事情并不留意而他总是用相同的口吻回答一个‘杀’字或‘赦’字。”
“这不是在演戏也不是在讲小说”阿尔贝说“可我却从一个年轻姑娘的嘴里听到这些事情实在是奇妙极了。您的眼睛既然习惯了那种神奇的景象那么您对于法国的印象又怎么样呢?”
“我觉着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海黛说“而我所看到的法国是它的本来面目因为我是用一个成年女子的眼睛来看它的。而我的祖国我却只能从我那幼稚的记忆里所产生的印象来判断它好象它老是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氛围中有时灿烂辉煌有时阴森惨淡那得看我的眼睛望的是我那美丽的故乡、还是我受苦遭难的地方了。”
“这么年轻!您对于痛苦难道除了知道它的概念以外就已经可以知道它的含义了吗?”阿尔贝说无法自制地接受了庸俗的见解。
海黛把她的眼睛转向基督山伯爵几乎难以觉察地叹息了一声轻轻地说:“讲下去。”
“幼年时的记忆在脑子里的印象是最深刻的除了我刚才向您说到的那件往事以外我幼时的回忆就都是伤心的了。”
“说吧请说吧夫人!”阿尔贝说“我向您保证倾听您述说。”
海黛抑郁地微笑了一下回答了他这句话。“那么您希望我继续叙述我其他那些往事吗?”她说。
“我恳求您这么做。”阿尔贝回答。
“那好!我刚刚四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突然让我的母亲惊醒了。我们那时住在亚尼纳的宫殿里。她把我从睡床上抓起来我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我见到她哭我就跟着大哭起来。‘别出声孩子!’她说。在其他时候不管妈妈怎样疼爱或恐吓我总是要任着一股孩子气哭个够把我的悲伤或者怒气泄完了才肯罢休。但这一次我从母亲的声音里听出如此强烈的恐怖感以致我立刻就不哭了。她抱着我急忙地走开。我到那时才看到我们正从一座宽大的楼梯往下走。在我们的前面是我母亲的所有佣人背着箱子、包裹、饰、珠宝和成袋子的金币都仓皇着从那座楼梯上奔下去。跟在女人的后面来了一队二十个卫兵都拿着长枪和手枪穿着希腊建国以来你们在法国早就知道的那种服装。您可以想象得到一定是生了某种可怕的、不幸的事情了”海黛摇摇头仅仅回想到那幕情景她的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在这一大队的奴隶和妇女之中只有一半还是清醒的——至少我看起来是这样因为我自己都还不知是怎么回事。楼梯的墙壁上东一个西一个地映出巨大的影子在松枝火把跳动的火光里跃动着好象一直跳到上面那个穹形的屋顶。
“‘快!’走廊一头儿有一个声音说。这个声音让每一个人都对它低下了头就象风吹过一片平原使田里的麦子都低下头来一样至于我我听到了这个声音也起抖来。这是我父亲的声音。他亲自殿后身上穿着华丽的长袍手里握着你们皇帝送给他的那支马枪。他用手扶着他心爱宠臣西立姆的肩膀赶着我们这些人在他前面走象一个牧童赶着他那散乱的羊群一样。我父亲是欧洲大名鼎鼎的人物”海黛昂着头说“大家都知道亚尼纳总督阿里铁贝林土耳其人一看见他就要抖。”
这几句话的语气简直自豪和庄严得无以形容阿尔贝听了不知为何竟吓了一跳;他仿佛觉着在海黛那一对明亮的眼睛里有某种非常阴森可怖的表情;阿里铁贝林那次惨死在欧洲曾经轰动一时而她此时象是一个招魂的女巫把那个血淋淋的鬼魂又呼唤了出来。
“没有多长时间海黛说“我们就不再往前去觉已经走到一个湖边。我的母亲把我紧紧地搂在她气喘喘的胸怀里。不远处我看到了我的父亲他正焦急地环顾。湖岸上有四阶大理石的台级通到水边台级下面有一只小船浮在水面上。从我们站着的地方望过去我可以看见湖的中央有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那就是我们要去的那个水寨。这个水寨在我看来好象相当远也许是因为晚上天黑什么东西都看不太清楚。我们踏上那只小船。我记得很清楚桨打在水里一点声啊都没有在我侧身去寻找原因的时候我才看到桨上包着我们的卫兵的腰带。除了船夫以外船上只有女人、我的父亲、母亲、西立姆和我。卫兵仍然留在湖边准备掩护我们撤退。他们跪在大理石台阶最下面的那一级上以便遇到追击的时候可以把另外三级当作防御工事。我们的船顺风飞驰。‘船怎么会走得这么快呢?’我问母亲。‘嘘!别出声孩子!我们在逃命哪。’我不明白我的父亲干吗要逃呢?——他可是万能的以前总是别人逃避他他经常说:‘他们恨我可是他们也怕我!’“但这次确确实实是我的父亲在逃亡了。我听说亚尼纳城的守军因为长期作战疲惫不堪——”
说到这里海黛向基督山瞥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她叙述这一段的过程中基督山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这位年轻女郎于是又继续往下讲但讲得很慢象是一个讲历史的人存心捏造或讳饰一部分事实似的。
“夫人”阿尔贝说他对这一段追述非常留心“您刚才讲到亚尼纳城的守军因为长期作战疲惫不堪——”
“已经有意和土耳其皇帝派来捉拿我父亲的那位高乞特将军讲条件。那个时候阿里铁贝林派了一个他非常信任的法**官去见苏丹然后决定撤退到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那个避难的寨子里去。
“这位法**官”阿尔贝问道“您还记得他的名字吗夫人?”
基督山迅地和这位年轻女郎交换了一次眼色这个动作阿尔贝一点没有觉察到。
“不”她说“我现在已经记不得了但如果想起来的话我就会告诉您。”
阿尔贝几乎都要把他父亲的名字讲出来了但基督山缓慢地举起一个手指做出不满的表示;那位青年想起自己的诺言就默不吱声了。
“我们当时就朝这个水寨划过去。我们力所能及看到的不过是一座二层楼的建筑墙上雕着阿拉伯式的花纹露台一半浸在湖水里。但在地面的下边还有一个又深又大的地窟我的母亲、我还有女仆们都被领到那儿。这里藏着六万只布袋和两百只木桶布袋里有二千五百万金洋木桶里装着三万磅火药。
“在这些木桶旁边站着我父亲的宠臣西立姆也就是我刚才跟您说起过的那个人。他的任务是昼夜看守一支枪枪尖上拴着一支燃烧的火绳他已接到命令只要我父亲出一个信号他就把一切都炸掉——水寨、卫兵、女人、金洋和阿里铁贝林本人。我记得很清楚那些奴隶们因为知道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所以整天整夜不住地祈祷、哀号和呻吟。对于我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年轻军人的那种苍白的肤色和阴郁的眼光。不管将来死神什么时候召唤我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我相信他的神态一定跟西立姆的一样。我无法跟您说我们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在那个时候我甚至还不知道时间到底意味着什么。有的时候当然这种机会很少我父亲会过来把我的母亲和我叫到露台上去每当那时我很高兴因为在那个阴气沉沉的洞窟里除了奴隶们哭丧着的脸和西立姆的火枪以外我什么都看不到。我的父亲坐在一个大洞前面目光凝视遥远的地平线聚精会神地仔细观察湖面上的每一个黑点我母亲靠在他身边头枕着他的肩胛而我就在他的脚边玩耍带着天真的好奇心眺望着巍然屹立在地平线上的宾特斯山那白皑皑、棱角分明、从蔚蓝的湖面上高高耸起来的亚尼纳堡以及那一大片黯黑青翠、从远处看以为是附着在岩石上的苔藓、实际上却是高大的枞树和桃金娘。
“有一天早晨我父亲派人来叫我们过去我们看到他很平静但脸色却比往常更加苍白。‘勇敢一点凡瑟丽姬’他说‘皇帝的御书今天到了我的命运就要决定了假如我能得到完全赦免我们就可以体面地回亚尼纳去如果情况不利我们必须在今天晚上逃走。’‘但如果我们的敌人不允许我们逃走呢?’我母亲说。‘噢!这一点你放心好了’阿里铁贝林微笑着说‘西立姆和他的火枪会给他们的。他们很愿意看见我死可他们不愿意和我一起死。’“这些安慰的话不是从我父亲的心里说出来的母亲听后只是叹气。她给他调配他常饮的冰水因为自从来到水寨以后他就接连高烧。她用香油涂抹他的白胡须为他点燃长烟筒他有时会连续几小时拿着烟筒抽个不停静静地望着烟圈冉冉上升变成螺旋形的云雾慢慢和周围的空气混合在一起。忽然间他做出一个非常突然的动作吓了我一跳。然后他一面仍用眼睛盯住开始吸引他注意的那个目标一面叫人把望远镜拿给他。我母亲把望远镜递给他她这么做的时候她脸色看上去比她所向的大理石柱更洁白。我看见我父亲的手在抖。‘一只船!——两只!三只!’父亲低声地说‘四只!’于是他站起身来抓起他的武器。准备好了他的手枪。‘凡瑟丽姬’他对我的母亲说‘决定命运的时候快要到了。半小时之内我们就可以知道皇帝的答复了。把海黛带到洞里去。’‘我不想离开您老爷’凡瑟丽姬说‘如果您死我就和您一块儿死。’‘到西立姆那儿去!’父亲喊道。‘别了老爷!’母亲顺从地轻声说她向他鞠躬告别象是看见了死神已经来临一样;‘把凡瑟丽姬拉走!’我的父亲对他的卫兵说。
“至于我大家在混乱之中把我给忘了。我向阿里铁贝林跑过去。他看见我向他张着两臂就伏下身来用他的嘴巴在我的前额上亲了一下。噢那一吻我记得多么清楚呀!那是他给我的最后一吻我觉得到现在我额头上好象还是温暖的。下洞的时候我们从栅栏的格子里辨别出有几只船愈来愈清楚地进入我们的视野。最初它们看起来象是小黑点现在它们就象是在水面上飞掠的鸟儿。就在这个时候在水寨里在我父亲的脚下已派上了二十个卫兵躲在一个墙角里用焦急的目光望着那些船的到来。他们都拿着镶银的长枪还有大量的弹药盒散放在地面上。我的父亲看一看他的表然后极度痛苦地来回走动。在父亲给了我最后一吻以后映入我眼帘的便是这样的一幕情景。母亲和我穿过通到地窟去的那条阴暗的狭道。西立姆仍然把守着他的岗位我们往里进的时候他朝我们忧郁地笑了一下。我们从洞窟里把我们的坐垫拿来坐在西立姆的身边。大难临头的时候彼此信赖的朋友们总是紧紧地互相靠在一起。我那时年龄虽小却很明白大祸已在眼前。”
关于亚尼纳总督临终时的情形阿尔贝常常听人谈起过——不是从他父亲那儿听来的因为他父亲从来不谈这回事。
至于他的死他曾读过几篇不同的记载而这位年轻女郎的声音和表情赋予了这一段历史以新的生命;那种生动的语气和抑郁的表情使他既感到可爱又感到可怕。而对海黛来说这些可怕的回忆似乎暂时已把她压垮了因为她已不再讲述她的头斜靠在手上如同一朵美丽的鲜花在暴风雨的打击下垂了下来一样;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朝前望着;她的脑子里似乎正在幻想宾特斯山葱绿的山巅和亚尼纳湖蔚蓝的湖水在她的幻想中亚尼纳湖犹如一面魔镜她刚才所描绘的那一幅恐怖的画面仿佛清清楚楚地从那里面倒映了出来。基督山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关切和怜悯看着她。
“往下说吧亲爱的。”伯爵用现代希腊语说。
海黛突然抬起了头象基督山那响亮的声音把她从梦中唤醒了一般于是她继续讲了下去。“当时是下午四点钟左右外面的天空虽然十分美丽可我们在洞里却被粘郁的阴气和黑暗包裹着。里面只有一点孤零零的火光看上去象是嵌在黑夜天空上的一颗星——那便是西立姆的火枪。我母亲是一个基督徒她祷告起来。西立姆不时地重复这样一句神圣的话:‘上帝是伟大的!’可是我的母亲却依然抱着一些希望。在她下来的时候她好象觉得看到了那个派到君士坦丁堡去的法**官我父亲对那个法**官非常信任因为他知道凡是法国皇帝手下的军人肯定都是心地高贵、十分义气的。她向楼梯走近几步听了一会儿。‘他们过来了’她说‘也许他们带给我们的是和平和自由吧!’‘您怕什么凡瑟丽姬?’西立姆用一种非常温和同时又非常骄傲的口吻说。‘如果他们不给我们送来和平我们就送给他们战争。如果他们不送来生命我们就送给他们死亡。’于是他便挥动他的长枪使枪上的火绳燃得更炽烈他那副神情简直就象是古希腊的酒神达俄尼苏斯。可我在那时只是个小孩子却被这种大无畏的勇气吓坏了我觉得那种样子又凶又蠢我恐惧地倒退了几步想躲开空中和火光中游荡着的可怕的死神。
“我母亲也有同感因为我觉察到了她在颤抖。‘妈妈’我说‘我们快死了吗?’听我说这句话奴隶们就赶紧忙着做他们的祈祷。‘我的孩子凡瑟丽姬说‘愿上帝永远不让那个你今天这么害怕的死神靠近你!’然后她又小声问西立姆问他的主人吩咐他做什么。‘如果他派人拿着他的匕来见我那就说明皇帝的来意不善我点燃火药。如果他派人拿着他的戒指来则刚好相反说明皇帝已经赦免了他我就熄灭火绳不去碰那些火药。’‘我的朋友’母亲说‘如果你的主人的命令下来的时候他派人拿来的是匕不要让我们遭受那种可怕的惨死吧求你慈悲就用那把匕杀死我们你答应不答应?’‘可以的凡瑟丽姬。’西立姆平静地回答。
“我们突然听到外面喊声阵起。我们仔细倾听——那是喜悦的喊声。我们的卫兵部在欢呼派到君士坦丁堡去的那个法**官的名字。显然他已带来了皇帝的圣旨而且这个圣旨是吉祥的。”
“您不记得那个法国人的名字了吗?”马尔塞夫说。他很想帮叙述者回忆一下但基督山向他作了一个示意请他不要再说话。
“我记不得了”海黛说于是继续往下讲“喧闹的声音愈来愈响脚步声愈来愈近。通到洞里的那座楼梯上有一个人正走下来。西立姆准备好了他的枪。不一会儿在洞口阴暗的微光里——外面只有这么一点点光照进这个阴暗的洞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你是谁?’西立姆喝道。‘不管你是谁我命令你不准再往前一步。’‘皇帝万岁!’那个人影说。‘他完全赦免了阿里总督不但饶了他的性命而且还赐还了他的财产。’我的母亲出一声欢叫紧紧把我抱在她的怀里。‘不要出去!’西立姆看见她要出去就说‘你知道我还没有收到那只戒指。’‘你说的对。’我的母亲说。于是她就跪下来同时把我举向天空象是希望在为我向上帝祈祷的时候我好和他挨得更近一些。”
海黛又一次中断她的讲述她的情绪十分激动以致于她那苍白的额头上渗出大滴的汗珠;她好象已经窒息得不出声音来她的喉咙和嘴唇变得极其焦干枯燥。基督山倒了一点冰水给她用温和而同时也带有一点命令的口吻说:“坚强一点。”海黛擦干她的眼泪继续讲道:“这个时候由于我们的眼睛习惯了黑暗已经认出总督派来的那人——他是一位友人。西立姆也认出了他。但那位勇敢的年轻人知道一种责任——就是服从。‘是谁派你来的?’他对他说。‘是我们的主人阿里铁贝林派我来的。’‘如果你是阿里本人派来的’西立姆喊道‘你知道你应该有什么东西交给我吗?’‘知道’那位使者说‘我带来了他的戒指。’说着他就一手高举过头亮出那个信物但相隔得太远了光线又不足西立姆从站着的那个地方看过去辨认不出对方给他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看不清楚你手里是什么东西’西立姆说。‘那么走过来吧’那个人说‘要不然如果你允许的话我走到你那儿来也可以。’‘这两个建议我都不赞成’那年轻军人回答‘把我要看的东西放到有光线的地方然后你退出去我过去察看。’‘这样也好。’那个人说。他把那件信物先是放在西立姆指定的地方然后退了出去。
“噢我们的心是跳得多么厉害呀!因为放在那儿的好象真的是一只戒指。可那是不是我父亲的戒指呢?西立姆手里仍然握着那支燃烧着的火绳向洞口走去在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下捡起那件信物。‘很好!’他看了一下那件信物说‘这是我主公的戒指!’于是他把火绳抛到地上用脚踩灭了它。那位使者出一声欢呼连连拍掌。这个信号一出便突然出现了四个高乞特将军手下的士兵西立姆倒了下去身上被戳了五个洞。每一个人都各自捅了他一刀。他们简直陶醉在他们的暴行里了他们先是在洞窟里四处搜索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火种然后虽然他们的脸色依然很苍白恐惧的神色尚未消退他们却开始把装着金洋的布袋踢来踢去玩耍起来。这时我母亲把我抱在她的怀里轻捷地穿越过许许多多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的转角曲径找到一座通往水寨的暗梯。水寨里的情境混乱得可怕极了。楼下的房间里挤满了高乞特的兵。也就是说都是我们的敌人。正在我母亲要推开一扇小门的当儿我们忽然听到总督愤怒的洪亮的声音。母亲把眼睛凑到板壁缝上我也很幸运地找到一个小孔使我把房间里经过的情形得以看得清清楚楚。我看到有几个人拿着一份印有金字的东西站在我父亲的前面。‘你们要怎样?’我父亲对他们说。‘我们要把陛下的圣意告诉你’他们之中有一个说‘你见到这份圣旨了吗?’‘我见到了的。’我父亲说。‘好你自己念吧他要你的头。’“我父亲出一阵大笑那种笑声比威胁更可怕而笑声未尽我们就听到两下手枪的响声这枪声是他出来的两个人立刻被打死。卫兵们本来伏在我父亲的身下这时也跳起来开火房间里顿时硝烟弥漫。而同时对方也开了火子弹呼呼地穿过我们四周的板壁。噢总督我的父亲在那个时刻看上去是多么高贵呀他手握弯刀在弹雨中英勇砍杀面孔让他敌人的火药熏得乌黑!他把他们吓得那么厉害甚至在那个时候他们一见到他也还要转身逃命!‘西立姆!西立姆!’他喊道‘守火使者履行你的责任呀!’‘西立姆死了!’一个好象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声音答道:‘你完啦阿里!’同时我们听到一阵猛烈的爆击声我父亲四周的地板都打穿了土耳其兵从楼下透过地板往上开枪三四个卫兵倒了下去尸体上浑身是伤。
“我父亲怒吼起来他把手指插进子弹打穿的洞里揭起一整块地板。然而从这个缺口里马上就射上来二十多枪弹。冲上来的烟火象是从一座火山的喷火口里冲出来的一样但立刻就被上面来的天幕吞没了。在这种种可怕的混乱和骇人的叫喊声中传来了两声清晰可怕的枪声接着又传来两声令人心惊肉跳的尖叫。我吓呆了这两颗子弹使我父亲受了重伤这个可怕的喊声就是他出来的。可是他依然站着紧紧地抓住一扇窗。我母亲想撞开那扇门以便和他死到一起但是门从里面扣住了。他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那些卫兵痛苦地抽搐着有两三个只受些轻伤正试图从窗口跳出去逃命。在这危急的关头整个地板突然塌陷了。我父亲弯下一条腿就在这个时候二十只手一齐向他伸过来拿有长刀、手枪、匕二十个人同时攻击一个人我父亲于是就在这些恶鬼射出来的一阵烟火中倒下了正象是地狱在他的脚下裂开了一样。我觉得自己在往地上倒下去而我的母亲已昏倒了。”
海黛的手臂无力地垂到身边出一声深长的叹息同时盼望着伯爵象是在问他是否已对她的听从命令感到满意。
基督山起身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用希腊语对她说:“镇定一点我的好孩子上帝是会惩罚那些叛徒的想想这个你就会坚强起来了。”
“这个故事真可怕伯爵”阿尔贝说他被海黛惨白的脸色吓坏了“我现在真怪我自己不该提出这么一个残酷的要求。”
“噢没什么!”基督山说然后他用手抚摩着那位年轻女郎的头继续说:“海黛是非常坚强的她有时候甚至都以叙述她的不幸来获得安慰。”
“因为我的老爷”海黛热切地说“我的痛苦使我想到了您对我的恩典。”
阿尔贝好奇地看着她因为她还没有讲到他最想知道的那些部分上就是:她怎么成为了伯爵的奴隶。海黛看到两位听者的脸上都有着同样的希望就叹了一口气“我母亲恢复知觉的时候我们已被带到了那位土耳其将军的面前。‘杀了我吧!’她说‘但请不要污辱阿里的遗孤。’“‘这种话用不着跟我说。’高乞特说。
“跟谁说呢那么?’“‘跟你们的新主人说。’“‘他是谁?在哪儿?’“‘他就在这儿。’“于是高乞特就指出一个人而他就是那个对我父亲的死负罪最大的人。”海黛用一种含蓄的愤怒的口吻说。
“那么”阿尔贝说“您就成了这个人的财产了吗?”
“不”海黛答道“他不敢收留我们于是我们就被卖给了一个君士坦丁堡的奴隶贩子。我们穿过希腊半死不活地到达了土耳其的都城。城门口围着一群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让我们过去但突然间我母亲的眼光看到了那件吸引他们注意的东西她出一声尖叫倒在地上指着挂在城门口的一个人头在那个人头下面写着这样几个字——‘此乃亚尼纳总督阿里铁贝林的头颅。’“我痛哭起来我想把我的母亲扶起来可她已经死了!我被带到了奴隶市场上被一个有钱的阿美尼亚人买去。他请了教师教育我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他把我卖给马穆德苏丹。”
“我就是从他手里把她买来的”基督山说“至于代价我已经告诉过您了阿尔贝就是那块跟我装大麻精的盒子配对的翡翠。”
“噢!您真好您太伟大了我的老爷!”海黛说拿起伯爵的手吻了一下“我能够归属这样一位主人真是万幸极了。”
所见所闻的这一切简直让阿尔贝糊涂了。“嗨把您的咖啡喝完吧”基督山说“这一段历史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