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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o六章财产分享 阿尔贝和马尔塞夫夫人在圣日尔曼选定了一家旅馆楼上还有一间小套房一个非常神秘的人租下了这个小套间。
门房从来不曾见过因为在冬天他的下巴用一条大红围巾围着。马车夫在寒冷的夜晚才用而在夏天每当他走近门口的时候总是在擤鼻涕。可是:这位先生并没有被监视据说他是一个地位很高的人不允许遭受无礼的干涉的他的微服秘行是受人尊敬的。他来旅馆的时间是固定的虽然偶或略有迟早。一般地说不论冬夏他约莫在四点钟的时候到他的房间里来但从不在这儿过夜。在冬天到三点半钟的时候管理这个小房间的仆人便来生起炉火;在夏天那个仆人便把冰块端上去。到四点钟那位神秘的人物便来了。
二十分钟以后一辆马车在门前停下一个身穿黑衣服或深蓝衣服的贵妇人从车子里下来象一个幽灵似的经过门房悄悄地奔上楼梯。从来没有人问她去找谁。所以她的脸象那位绅士的脸一样两个门房也完全不知道。在整个巴黎大概也只有这两个能这样谨慎识礼的门房她走到二楼就停下。
然后她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轻轻叩门她进去以后门又紧紧地关住。至于他们在房里干什么没人知道。离开那座房子的时候也象进来的时候同样小心。那贵妇人先出去出去的时候也总是戴着面纱她跨上马车不是消失在街的这一头就是消失街的那一头约莫二十分钟后那位绅士也把脸埋在围巾里离去。
在基督山拜访腾格拉尔的第二天也就是瓦朗蒂娜出丧的那一天那神秘的房客在早晨十点钟进来了。几乎同时而不是象往常那样间隔一段时间以后来了一辆马车那戴面纱的贵妇人匆匆地从车子上下来奔上楼去。门开了但在它还没有关以前那贵妇人就喊了一声道:“噢吕西安!我的朋友!”门房这才第一次知道那房客的名字是叫吕西安可是因为他是一个模范门房他决定这件事情连老婆都不告诉。
“嗯什么事亲爱的?”他的名字被那贵妇人在仓猝中泄漏出来的那位绅士说“告诉我什么事?”
“噢吕西安!我能依靠你吗?”
“当然罗你是知道的。但是出什么事了呀?你今天早晨的那张便条把我完全弄糊涂了。你写的那样仓促字迹那样潦草——快说出来好让我放心要不索性吓我一跳。”
“吕西安出大事了!”那贵妇人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吕西安说“腾格拉尔先生昨天晚上出走了!”
“出走了腾格拉尔先生出走了!他到哪儿去了呢?”
“我不知道。”
“你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那么他这一走就不回来了吗?”
“想必是吧!昨天晚上十点钟他乘马车到了卡兰登城门那儿有一辆驿车在等着他他带着贴身仆人上了车对他自己的车夫说是到枫丹白露去。”
“那么你刚才怎么说——”
“等一等他留了一封信给我。”
“一封信?”
“是的你念吧。”于是男爵夫人从她的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德布雷。
德布雷然后开始读信沉思了一会儿象是在猜测那封信的内容又象是在考虑不论那封信的内容如何也想先考虑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几分钟后他无疑已拿定了主意那封使男爵夫人心神不定的信是这样的:
“我忠实的夫人:”
德布雷毫不思索地住口望一望男爵夫人男爵夫人羞得连眼睛都红了。“念吧。”她说。狄布雷继续念道: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失去你的丈夫了!噢!
你不必惊慌只是象你失去女儿一样;失去他我的意思是我正在三四十条从法国出境的大路上。我这样做应该向你解释你是一个能完全理解这种解释的女人我现在就说给你听所以请看仔细:今天有人来向我这儿提取五百万的款项那笔提款支付了紧接着又有一个人来向我提取一笔同样数目的款项我请来人明天来取我今天出走就是为了逃避明天明天是太不好受了。你能理解是吗夫人?”我说你能理解的原因是因为你对于我的财务是象我自己一样熟悉的。甚至我以为你更清楚因为在我那从前还非常可观的财产中其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我不知道到哪儿去了而你则不然夫人我肯定你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女人生来就有万无一失的本能——她们甚至能用自己明代数公式来解释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我只懂得我自己的数字只要有一天这些数字欺骗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是否奇怪我的失败来得这样迅吗?我的金条突然融化烧掉你可曾觉得有点迷乱吗?我承认我只见了火但愿你能从灰堆中找到一点金子。我带着这个宽慰的念头离开了你我审慎的夫人我虽然离开了你但良心上却并无任何遗弃你的内疚。你有朋友和那我已经提及过的灰烬而尤其重要的是我急于归还给你的自由。关于这个夫人我必须再写几句解释一下。以前当我以为你还能增进我们家庭的收益和女儿的幸福的时候我达观地闭上眼睛然而你却把那个家庭变成一片废墟我也不愿意做另一个人财的垫脚石了。当我要娶你的时候你很有钱但却不受人尊重。原谅我的直率但既然涉及到你我之间的事我看我似乎并不需要闪烁其辞。
我增加了我们的财产十五年来它持续不断地增加直到意想不到的灾祸从天而降以坦白地说关于这场灾祸我没有任何过错。你夫人你只求增加你自己的财产你已经成功了。所以我在离开你的时候仍让你处于我娶你时的境况——有钱但却不受人尊重。别了!从今天起我也准备要为自己而努力了。你为我做出了榜样我会照着这个榜样去做的。
你忠诚的丈夫——腾格拉尔男爵。”
当德布雷读这封长信的时候男爵夫人始终看着他他虽然竭力控制自己却仍禁不住变了一两次脸色。读完信以后他把信叠好恢复了他那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么样?”腾格拉尔夫人焦急地问她的焦急心情是容易理解的。
“怎么样?夫人?”德布雷机械地反问。
“这封信你有什么想法?”
“噢简单得很夫人我想腾格拉尔先生走时是有所猜疑的。”
“当然罗但你要说的就这一句话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德布雷冷冰冰地说。
“他走了——走了永远不回来了!”
“噢夫人!别那样想!”
“我对你说他是决不回来的了。我知道他的个性凡是对他自己有利的他是不会改变的。如果我对他还有用他会带我一起走的。他把我丢在巴黎那是因为扔下我对他达到自己的目的有利。所以他一个人走了我是永远得自由了。”
腾格拉尔夫人用祈求的表情最后说。
德布雷并不回答使她仍处于那种焦急的询问态度。
“怎么?”她终于说“你不回答我?”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我正要问你我该怎么办”男爵夫人心情紧张地说。
“啊!那么你希望从我这儿得到忠告?”
“是的我的确希望你给我忠告。”腾格拉尔夫人急切地说。
“那末假如你希望我给您忠告”那青年冷淡地说“我就建议你去旅行。”
“去旅行!”她吃惊地说。
“当然罗正如腾格拉尔先生说的你很有钱而且是自由的。按我的意见腾格拉尔小姐婚约的二次破裂腾格拉尔先生失踪在这双重不幸生以后离开巴黎是很有必需的。你必须使外界相信你被遗弃了而且贫苦无依。一个破产者的妻子如果保持着奢华的外表人家是无法原谅的。你只须在巴黎逗留两星期让外界知道你被遗弃了。把这次被遗弃的经过讲给你的朋友听她们很快就会把消息散布出去。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留下你的饰放弃你法定的继承权每一个人都会赞美你称赞你洁身自好。他们知道你被遗弃了会以为你很穷苦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的真实经济状况而且我很愿意把我的账目交给你做你忠实的合伙人。”
男爵夫人吓呆了脸色苍白一动都不动地站着她听这一番话时的恐惧心情与德布雷说话时的那种漠不关心的镇定形成截然的对比。“遗弃!”她复述德布雷的话说“啊是的我的确被遗弃了!你说得对阁下谁都无法怀疑我的处境。”这个堕入情网的骄傲女人用这几句话来答复德布雷。
“但你还有钱非常有钱”德布雷一面说一面从他的皮夹里拿出几张纸来铺在桌子上。腾格拉尔夫人并不看他——她竭力抑制自己的心跳和那就要涌放出来的眼泪。
最终还是自尊心获得胜利;即使她没有完全控制住她激动的心情至少她没让掉下来眼泪。
“夫人”德布雷说“自从我们合作以来六个月了。你提供了十万法郎的本钱。我们的合伙是四月开始的。五月我们开始经营在一个月中赚了四十五六法郎。六月利润达九十万。七月我们又增加了一百七十万法郎。你知道就是做西班牙公债的那个月。八月我们在月初亏损三十万法郎但到十三号便已赚回来。现在在我们的帐上——一共赚了二百四十万法郎——那就是说我们每人一百二十万。现在夫人”德布雷用象一个股票掮客一样一本正经地说“另外还有八万法郎是这笔钱的利息。”
“但是”男爵夫人说“我没想到你拿钱出去入利息。”
“请原谅夫人”德布雷冷冷地说“我这样做是得到过你的允许的所以除了你提供的十万法郎以外你还可以分到四万利息加起来你的部份一共是一百三十四法郎。嗯夫人为了安全起见我前天已经把你的钱从银行提出来了。你瞧两天的时间不算长如果我迟迟不算账等人找上门来我就被人怀疑了。你的钱在那儿一半现金一半是支票。我说‘那儿’是因为我的家里不够安全律师也不够可靠房地产预订契约尤其是你没有权利保存属于你丈夫的任何东西所以我把这笔钱属于你的全部财产——放在那只衣柜里面的一只钱箱里为了可靠起见我亲自把它锁进去。现在夫人”德布雷打开衣柜拿出钱箱打开继续说——“现在夫人这是八百张一千法郎的钞票你看象是一本装订好的画册:此外还有一笔二万五千法郎的股息余数大概还有十一万法郎[原著计算错误。——译注]这是一张开给我的银行家的支票他是会照数付给你的你大可放心。”
腾格拉尔夫人机械地接受了支票股息和那堆钞票。这笔庞大的财产在桌子上所占的位置并不多。腾格拉尔夫人欲哭无泪、情绪激动她把钞票放进她钱袋里把股息和支票夹入笔记本里然后她脸色苍白一声不响地站着等待一句安慰话。但她等了一个空。
“现在夫人”德布雷说“你有了一笔很可观的财产一笔能使你每年获益八万法郎的收入这笔收入对于一个一年内不能在这儿立足的女人来说够大的了。你以后可以随心所欲而且若果觉你的收入不够用的话夫人看过去的面上你可用我的我很愿意把我的全部所有都给你当然是借给你。”
“谢谢你阁下谢谢你”男爵夫人答道“你知道你刚才付给我的那些钱对于一个准备退隐的可怜女人来说已经太多了。”
德布雷一时感到有点儿惊愕但很快恢复了常态他鞠了一躬神色之间象是在说——
“那随便你夫人。”
在此之前腾格拉尔夫人或许还抱着某种希望但当她看到德布雷那漫不经心的表情那种姑妄听之的目光以及那种意味深长的沉默的时候她昂起头既不怒也不抖但也毫不犹豫地走出房门甚至不屑向他告别。
“唔!”德布雷在她离开以后说“这些计划很妙呀!她可以呆在家里读读小说她虽然不再能在证券交易所投机但却还可以在纸牌上投机。”
然后他拿起帐簿小心地把他刚才付掉的款项一笔笔划去。“我还有一百零六万”他说。“维尔福小姐死了多可惜呀!她各方面都配得上我的胃口我本来可以娶她的。”是他平心静气地等腾格拉尔夫人离开二十分钟以后他才离开那座房子。在这期间他全神贯注地计算数字把他的表放在一边。
勒萨日剧中那个魔鬼的角色阿斯摩狄思[勒萨日所作剧本瘸脚魔鬼中的人物魔鬼阿斯狄思。——译注]——如果勒萨日没有把他写进自己的作品里其他想象力丰富的作家也会创造出他来的——如果在德布雷算帐的时候揭开圣日尔曼路那座小房子的屋顶就会看到一幕奇特的情景。在德布雷和腾格拉尔夫人平分二百五十万的那个房间的隔壁房间里住着两个熟人他们在我们以前所讲的事情里占着极重要的地位而且我们以后还要很关切地讲述他们两个人。那个房间里住着美塞苔丝和阿尔贝。最近几天来美塞苔丝改变了许多——这并不是因为她现在穿着平淡朴素的服装以致我们认不出她了即使有她有钱的时候她也从不作华丽的打扮也并不是由于她穷困潦倒以致无法掩饰穷苦的外貌。不美塞苔丝的改变是她的眼睛不再光了她也不再微笑了她那以前富于机智的流利的谈吐现在听不见了她常欲言又止。使她的精神崩溃的不是贫穷她并不缺乏勇气忍受贫穷的美塞苔丝从她以前优越的地位降低到她现在的这种境况象是一个人从一个灯壁辉煌的宫殿进入一片无边的黑暗——美塞苔丝象是一位皇后从她的宫殿跌到一间茅舍里她只能有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她不能习惯那种放在桌子上的泥碗也不能习惯用下等草褥来代替床铺。她那个美丽的迦太兰人和高贵的伯爵夫人失掉好高傲的目光和动人的微笑她在周围所见的只有穷苦。房东在墙上糊了灰色的纸张地板上不易显示出来没有地毯房中的家具引人注目让人没法把目光从硬充阔气的寒酸相上引开看惯了精美高雅的东西的眼睛看了这些永远不会感到舒服。
马尔塞夫夫人自从离开宅邸后就住在这儿周围的寂静使她感到郁闷可是看到阿尔贝注意着她的脸色想了解她的情绪她勉强在自己的嘴唇上露出一种单调的微笑这种微笑没有一丝暖意与她以前眼睛里光彩四射的样子截然不同。好象是没有温暖的亮光。阿尔贝也忧心忡忡过去奢侈的习惯使他与目前的情况极不协调。如果他不戴手套出去他的一双手便显得太白了如果他想徒步在街上走他的皮靴似乎太亮了。可是这两个高贵而聪明的人在母子之爱的联系之下得到了无言的谅解他们不用象朋友之间那样先得经过初步的尝试阶段才能达到开诚相见。开诚坦白在这种情况下是非常重要的。阿尔贝至少不会对他的母亲说:“妈我们没有钱了。”他至少不会用这种话来使她难过。以前美塞苔丝从不知道穷苦是怎么回事她在年轻时代常常谈到贫穷但在“需要”和“必需”这两个同义同之间她不清楚什么区别。住在迦太兰村的时候美塞苔丝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也多得很但好些东西是她从不缺的。只要鱼网不破他们就能捕鱼;而只要他们的鱼能卖钱他们就能买线织新网。
那时候她没有朋友只有一个爱人那时她只须照顾自己。
她经济状况虽然不是太好但她还可以尽量宽裕地应付自己的一份开销;现在她手头一无所有却有两份开销得应付。
冬天临近。在那个寒冷的房间里美塞苔丝没有生火她以前最喜欢享受炉火的温暖从大厅到寝室都暖烘烘的。现在她甚至连一朵小花都没有她以前的房间象是一间培植珍贵花卉的温室。她还有儿子。直到那时一种责任感激起的兴奋支持着他们。兴奋象热情一样有时会使我们忘记好多难题。一旦兴奋平静下来他们不得不从梦境回到现实在说尽了理想以后必须谈论到实际。
“妈!”腾格拉尔夫人下楼梯的时候阿尔贝喊道“如果感兴趣我们来算一算我们还有多少钱好吗我需要一笔钱来实施我的计划。”
“钱!什么都没有!”美塞苔丝苦笑道。
“不妈三千法郎。我有一个主意可以凭三千法郎过上愉快的生活。”
“孩子!”美塞苔丝叹息道。
“唉亲爱的妈呀!”那年轻人说“可惜过去我花了你太多的钱而不知道钱的重要。这三千法郎是一个大数目我要用它创建一个充满安宁的神奇的前途。”
“可以这么说我亲爱的孩子但你认为我们应该接受这三千法郎吗?”美塞苔丝红着脸说。
“我想是的”阿尔贝用坚决的口气答道。“我们可以接受因为我们缺钱用你知道这零钱就埋在马赛米兰巷一所小房子的花园里。有两百法郎我们可以到达马赛了。”
“凭两百法郎?你这么想阿尔贝。”
“噢至于那一点我已向公共驿车站和轮船公司调查过了我已经算好了。你可以乘双人驿车到厦龙你瞧妈我待你象一位皇后一样这笔车费是三十五法郎。”
阿尔贝于是拿起一支笔写了起来:双人驿车三十五法郎从夏龙到里昂坐轮船六法郎从里昂到阿维尼翁仍坐轮船十六法郎从阿维尼翁到马赛七法郎沿余零用五十法郎总计一百一十四法郎“一百二十吧”阿尔贝笑着说。“你看我算得很宽裕了是不是妈?”
“你呢我可怜的孩子?”
“我!你没看见我为自己留了八十法郎吗?一个青年是不需要奢侈的而且我知道出门是怎么一回事。”
“可那是乘着私人驿车带着仆人。”
“随便怎样都行妈。”
“嗯就算是这样吧。但这两百法郎呢?”
“这不是?而且另外还多两百。青我把我的表卖了一百法郎把表链和坠子卖了三百法郎。多幸运那些小玩意比表还值钱。这些都是多余的东西!现在我们很有钱了因为你旅途只需要一百一十四法郎你却可以带着两百五十法郎上路。”
“但我们还欠这间房子的租金呢!”
“三十法郎从我的一百五十法郎偿付好了我只需要八十法郎的旅费。你看我是绰绰有余的了还有呢。你说这怎么样妈?”
于是阿尔贝摸出一本嵌金搭扣的小笔记本——这是他唯一的一件心爱的东西也许是那些常常来敲他那扇小门的神秘的蒙面女郎送给他的订情信物——阿尔贝从这本笔记本里抽出一张一千法郎的钞票。
“这是什么?”美塞苔丝问。
“一千法郎妈。噢这是真的。”
“你从哪儿得来的?”
“听我说妈别激动。”阿尔贝站起来他母亲的两鳃上各吻了一下然后站在那儿望着她。“妈你不知道你是多么的美!”年轻人怀着深挚的母子情激动地说“你的确是我生平所见到的最美丽最高贵的女人了!”
“好孩子!”美塞苔丝说她竭力抑制不让眼泪掉下来但终于还是失败了。
“真的只要看到你忍受痛苦我对你的爱就变成崇拜了。”
“我有了儿子就不会痛苦”美塞苔丝说“只要我还有他我是不会感到痛苦的。”
“啊!是这样的。”阿尔贝说现在开始考验了。你知道我们必须实行的协议吗妈?”
“我们有什么协议?”
“有的我们的协议是:你去住在马赛而我则动身到非洲去在那儿我将不用已经抛弃的那个姓而用我现在这个姓氏。”美塞苔丝叹了一口气。“嗯妈呀!我昨天已经去应征加入驻阿尔及利亚的骑兵联队了”那青年说到这里便低垂眼睛感到有点难为情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种自卑的伟大。“我觉得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我有权利卖掉它。我昨天去顶替了一个人的位置。我想不到自己那么值钱”那青年人竭力想微笑”整整两千法郎。”
“那么这一千法郎——”美塞苔丝浑身打寒颤说。
“是那笔款子的一半妈其余的在一年之内付清。”
美塞苔丝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抬头向天一直被抑制着的眼泪现在涌了出来。
“用血换来的代价。”她难过地说。
“是的如果我战死的话”阿尔贝笑着说“但我向你保证妈我有坚强的意志要保护我的身体我求生的意志从来还没有象现在这样坚强。”
“仁慈的上帝啊!”“而且妈为什么你一定以为我会战死?拉摩利萨可曾被杀吗?姜茄尼可曾被杀吗?皮杜[以上三人均为当时侵略阿尔及利亚等非洲土地的法国将军。——译注]可曾被杀吗?莫雷尔我们认识的可曾被杀吗?想想看妈当你看到我穿着一套镶花制服回来的时候你将多么高兴呀!我要说:我觉得前途乐观得很我选择那个联队只是为了名誉。”
美塞苔丝竭力想笑结果却是叹了一口气。这个神圣的母亲觉得她不应该只让儿子肩负重担。
“嗯!现在你懂了吧妈!”阿尔贝继续说“我们有四千多法郎供你花。这笔钱至少供你生活两年。”
“你是这样想的吗?”美塞苔丝说。
这句话说出来是这样的悲伤阿尔贝理解母亲的心思。他的心在猛跳他抓住母亲的手温柔地说:“是的你会活下去的!”
“我会活下去!那么你离开我了吗阿尔贝?”
“妈我必须去的”阿尔贝用一种坚定而平静的声音说“你很爱我!所以不愿意看见我无所事事在你的身边闲荡而且我已经签了约了。”
“你可以按你自己的意愿行事我的孩子而我——我将按上帝的意志行事。”
“那不是我的意志妈是我的理智——。我们难道不是两个绝望的人吗?生命对你有什么意义?没有什么可留恋的。生命对我有什么意义?没有了你也无可留恋了相信我要不是为了你早在我怀疑我的父亲抛夺他的姓氏的那一天我就不会再活了。如果你答应我继续保持希望我就可以活下去如果你允许我照顾你未来的生活你就可以使我的力量增加一倍。那时我就去见阿尔及利亚总督他有一颗仁慈的心而且是一个道地的军人。我将把我悲惨的身世告诉他。我将要求他照顾我如果他能克守诺言对我生了兴趣那么在六个月之内若果我不死我就是一个军官了。如果我成了军官你的幸福就确定了因为那时我就有够两个人用的钱了尤其是我们将有一个足以引以为自豪的姓氏因为那是我们自己的姓氏了。如果我被杀了那么妈呀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死了而我们的不幸也就可以结束了。”
“很好”美塞苔丝说眼里露出高贵而动人的神色。“你说得对我的宝贝向那些注意我们的行动的人证明:我们至少是值得同情的。”
“但我们不要去想那种可怕结果”那青年说“我向你保证:我们是说得更切确些我们将来是快乐的。你是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而同时又是乐天安命的女人我要改掉坏习惯希望能不动情感。一旦到了部队里我就会有钱一旦住进唐太斯先生的房子你就会得到安宁。让我们奋斗吧我求求你——让我们用奋斗去寻找快乐吧。”
“是的让我们奋斗吧因为你是应该活下去的而且是应该得到快乐的阿尔贝。”
“那么我们的财产分割就这么定了妈”那青年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我们今天就可以出了我按我们商定的办法去给你定位子。”
“你呢我亲爱的孩子?”
“我在这儿再住几天我们必须使自己习惯于分别。我要去弄几封介绍信还要打听一些关于非洲的消息。我到马赛再去见你。”
“那么就这样吧!我们走吧。”美塞苔丝一面说一面披上围巾她只带出来这一条围巾它是一条珍贵的黑色的克什米尔羊毛围巾。阿尔贝匆匆忙忙地收集好他的文件付清他欠房东的三十法郎伸手臂扶着他的母亲走下楼梯。恰好有一个人走在他的前面这个人听到绸衣服的窸窣声恰好转过头来。“德布雷!”阿尔贝轻声地说。
“是你马尔塞夫”大臣秘书站在楼梯上答道。好奇心战胜了他那想掩饰真面目的愿望而且他已被马尔塞夫认出来了。在这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那个青年他的不幸曾在巴黎轰动一时这的确是够新奇的。
“马尔塞夫!”德布雷说。然后在昏暗的光线里注意到马尔塞夫夫人那依旧还很美的身材和那黑色的面纱他便带着一个微笑说“原谅我!我走了阿尔贝。”
阿尔贝明白他的意思。“妈”他转过去对美塞苔丝说“这位是德布雷先生内政部长的私人秘书曾经是我们的朋友。”
“怎么说曾经呢?”德布雷结结巴巴地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这样说德布雷先生是因为我现在没有朋友了我应该是没有朋友的了。我感谢你还能认出我。”
德布雷走上来热情地和对方握手。“相信我亲爱的阿尔贝”他尽量用友好热情的口吻说“——相信我我对你的不幸深表同情如果我能够为你效劳的话我可以听从你的吩咐。”
“谢谢你阁下”阿尔贝微笑着说“我们虽遭不幸却还过得去。我们要离开巴黎了在我们付清车费以后我们还能剩下五千法郎。”
德布雷的脸都红了他的钱袋里装着一百万呢他虽然不善于想象但他不禁联想到:就在一会儿以前这座房子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应该遭受耻辱的但在她的披风底下带着一百五十万还觉得穷另一个是遭受了不公平的的打击但她却在忍受她的不幸虽然身边只有几个钱却还觉得很富足。这种对比使他以前的那种殷勤的态度实例所说明的哲理使他迷惑了。他含糊地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奔下楼梯。那天部里的职员他的下属都成了他的出气筒。但当天晚上他成了一座座落在玛德伦大道上的漂亮的房子的主人。并且每年有五万里弗的收入。
第二天正当德布雷在签署房契的时候——也就是说在下午五点钟左右——马尔塞夫夫人满怀热情地拥抱了儿子跨进公共驿车车门随后关上了。这时在拉费德银行一扇拱形小窗口后面躲着一个人。他看见美茜丝走进驿车看见驿车开走看见阿尔贝回去这时他举起手按在他那布满疑云的额头上。“唉!我从这些可怜的无辜者手中夺来的幸福!”怎样才能把幸福还给他们呢?上帝帮助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