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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之性子急,催促兄长:“你别光敷衍我,要去查,明天就给我个准信吧。”
祝镕嗔道:“怎么突然对二哥的事,这么在意?”
韵之很坦率:“我怕他把娘气疯了,轮到我就不好办,那我多冤枉,我还指望争一争呢。不论二哥哥要娶什么样的女子,我都站在他那边,但千万别坑了我。”
祝镕笑道:“知道了,最快后天,我这就想法子去查。”
还记得妹妹第一次无意中听见二叔二婶说,要把她送进宫里给四皇子做侧妃,跑回来伏在自己身边哭得喘不过气,那时候韵儿还是只会哭的小丫头,如今真真是长大更长进了,变得勇敢而有主见。
韵之忽然问:“哥,你有喜欢的姑娘吗,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祝镕愣了愣,一时答不上来,他总不能说,喜欢扶意。
韵之凑上来,霸道地说:“总之我讨厌的人,你都不许喜欢,不然你娶进门,我就天天撺掇大伯母给她做规矩跪祠堂,天天折磨她。”
“胡闹。”祝镕背过身去。
“要不,你看扶意怎么样?”韵之一本正经地说,“原先我让她随便挑我家的公子们,现在二哥不行了,平理虽同龄,到底像个毛躁小子不成样,就剩下你了。”
“祝韵之?”祝镕回眸,冷着脸说,“你拿扶意的终身大事开玩笑,考虑过她的名声吗?”
韵之摇摇手指:“她才不是在乎名声的人呢,何况人家言夫子比你们开明多了,扶意从小和书院里的学生一起念书长大,大方体面,不像我们似的,连兄妹多说几句话,我娘都要跳起来。”
祝镕道:“那因为我们不是兄妹,婶婶才在乎你的名声。”
韵之很小声地嘀咕:“我又不傻……”
祝镕猜得到,妹妹大了,很多事不用人说,她也能看明白,更何况在他身上,有个最让人不得不怀疑的事,他长得太像祖母。
但这都是小事,能否认祖归宗,能否被承认是外室生养的,又或别的怎么样,对祝镕来说都无所谓,他在这个家,有长辈疼爱教导,有兄弟姐妹和睦互助,那一点名分,不要也罢。
“扶意长得漂亮,精通文墨,性情好脾气好,更重要的是聪明。”韵之眼中有光芒,“哥,我没开玩笑,她这样能里里外外周全的,才能做我们祝家的女主人,虽然大伯母和她不对付,可大伯母也没能怎么着不是?更别说我娘和三婶婶,被她哄得服服帖帖,说实话,我一开始不喜欢她这样的人……”
妹妹像老和尚念经似的没完没了,吵得祝镕耳朵轰鸣,可他不需要别人来夸赞扶意,这一切的好或是不好,对他而言都一样。
那日江上初见,彼此什么都不了解,姓甚名谁也不曾互相告知,他就把一个姑娘放在心里。
再次重逢,已足够他用一生来惊喜,扶意的种种好,又或是不好,在他眼里都弥足珍贵。
这样的情绪,来得并不汹涌急促,这一个多月来,每一次摩擦,每一桩意外,他的焦虑、担忧和心疼,让他一次次意识到,心中那个人的分量。
那日担心养母责难扶意,担心她受伤害,不惜跑去春明斋放火引开养母,他从没想过,要把为皇帝对付一些官员的那一套,用在家里。
不过,他眼下很是羡慕那些曾和扶意一起念书的年轻公子们,心里莫名地泛起些从未有过的酸意。
但见争鸣凑在门前,笑着说:“公子、二小姐,言姑娘来了。”
“她怎么跑来了,真稀奇。”韵之欢喜起来,“来得刚好,我正在给她说好事呢……”
见妹妹蹦跳着要跑出去,祝镕一把拽住:“不要欺负扶意,你胡乱去说,我往后还见不见她了?这不是能胡乱玩笑的事,听见了没有?”
韵之有些不高兴,但从小最服的还是三哥哥,撅着嘴哦了一声,挣扎开跑出来拉了扶意的手说:“我们走,他又凶我。”
祝镕跟出来,见扶意一袭浅杏烟纱裙,气息安宁、言笑如常,便想着不论王府里发生过什么,至少没吓着她,不禁就放心了。
扶意是听翠珠说,见二小姐往三公子小院去,她才借口来找韵之去西苑向三夫人请安,要告知三夫人已经替她尽到礼数,实则仅仅是想见祝镕,也好让他看见自己一切安好。
此刻目光交汇,心意传递,即便不能完整传达,也彼此都有了七八分,扶意心满意足。
韵之倒是半点没察觉二人眉目传情,拉着扶意往西苑方向走,絮叨着:“我刚说我二哥的事呢,哎呀,祝平瑞他千万别坑了我……”
“韵之!”祝镕喊了她一声,似在提醒什么。
韵之回眸嚷嚷:“知道,烦人。”
扶意小声问:“怎么了?”
韵之既然答应了哥哥,就不会轻易说出口,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越看这小丫头越漂亮,眼眉弯弯地笑:“你别问,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哥脸皮薄,惹急他,我也舍不得。”
她们一路往西苑走,刚好叫从库房归来的王妈妈看见,她驻足张望几眼,便继续赶路,待回到大夫人身边,将几味珍贵的药材打开给主子看,说道:“您说的都在这里了。”
杨氏翻了翻,见东西妥当,便道:“赶紧送回家里去,命他们给母亲用上。”
王妈妈一面麻利地包起来,一面说刚才见二姑娘和言家女儿往西苑走,啧啧不已:“这言姑娘真是了不起,三夫人在这家里,谁见了都躲开,嫌还嫌不够,她却有本事和人家这样亲近。头几天刚来的时候,三夫人还带人去清秋阁闹了一场,弄成那样尴尬,若是我,断不能再往来的,这言家女儿的脸皮真够厚的。”
杨氏头疼的厉害,用力揉搓着额头:“她不是脸皮厚,她就是精明,一早就看穿老三家是什么货色,你说的那件事,我看老三家的自己早忘得干干净净。”
王妈妈苦笑:“按说三夫人也不是什么心肠歹毒的恶人,怎么老和咱们过不去呢,她还是惦记着要当家作主,封公爵夫人。”
杨氏缓缓躺下,近来越发觉得精神不济,一面催促王妈妈赶紧把药材送回娘家,一面念叨:“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一家子乡下人。”
王妈妈问道:“今天言家女儿去王府的事,您怎么看,难道由着她,日渐和王府亲近起来?”
杨氏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冰冷说道:“等你派出去的人回来,我听过后,就给她一个了断。”
西苑里,金氏靠在美人榻上,搂着女儿,对扶意和韵之笑道:“往后你们出门,就带上慧之,今天把她高兴极了,我想着,也该叫这孩子出门开开眼界。”
婢女们搬来凳子,请二小姐和言姑娘坐,金氏说:“吩咐厨房,多准备几个菜,姑娘们今晚在这里用饭。再派人去问问老爷和平理,几时能回家来。”
扶意道:“婶母安胎要紧,我们不敢叨扰。”
金氏笑道:“我一切都好,有人来说说话才热闹,可怜我这女儿,每天听我唠叨,还怕我闷了。”
三夫人疼爱自己的孩子,家里都知道,几个姐妹里,只有慧之是真正被母亲捧在手心。
扶意也曾心疼五妹妹,小小年纪要处处为母亲周全,可现在想来,慧之就是疼爱自己的娘亲,和她在家时帮着母亲对付祖母,是一样的道理,又有什么可心疼的。
来这家里以后,扶意看待世事的态度和想法每天都在发生改变,每每都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太想当然。
“姑娘,你家里怎么放心你出远门,孤身在别人家待上一年半载的。”三夫人果然还是原来的模样,更好奇地问,“家里给你说亲事了吗,姑娘也十七了吧?”
“姑祖母是长辈,接来亲戚家里,爹娘没什么不放心。”扶意说。
“那你的亲事呢?与人家提了吗?”金氏笑道,“不是常有,做学生娶了先生家的女儿,你这样好容颜,令尊的那些学生们,就没有来提亲的?”
韵之已是觉得凳子扎屁股,只想赶紧走,扶意不尴尬,她都替扶意尴尬。
可偏偏这个人,还好脾气地应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我该过问的,从来也不敢问,还请婶婶原谅,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
三夫人听这话,也不好再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事儿总算过去了,韵之干咳了一声,对扶意满脸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