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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蓝难为情地将筱雯的礼物装箱包好,被簇拥地推出门。
“再见小蓝,要让老板幸福哦!”丢脸哦,同一层楼的人好奇地频频看她,害她担心别人能透视箱子里头是什么东西。
出了办公室,她并不急着回易家,反正那栋豪宅里也是冷冷清清的。
她在街上遛达起来。
“钱小多!”倏地有个人指着她怒声大喊“-、--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她愣了住。这人是被小多诈骗了什么?
她是能谅解初识者很容易将她和小多误认,可眼前这个人,穿着超商制服--呃,他的背后是家耳热能详的便利超商。难道小多是超商抢犯?
想到妈妈的简讯,她不难把这个人和小多的巨款联想在一起。
“这位先生”
“什么这位先生?-这样不告而别还敢称我为这位先生?”他的脸都快绿了。
不会吧?或者除了易逸波,钱小多还有别的觊觎对象?都怪她把小多的日记翻得不够透彻。
“-没有辞职就突然不来上班,是想把我搞死是吗?”
小蓝两眼一亮。“这位先生,你是说小多在这里上班?啊请问是哪个时段?”原来啊!小多是在这里兼差。
“喂,-现在是在跟我搞失忆那一套吗?跟-说,为了找接替-的人,我们已经录取了好几位,可都干不到一天,-到底要不要回来啊?”
“要、要啊!”不知怎地,她脱口而出。“那是上几点的班?”反正易家冷清得吓人,而她想了解小多究竟还拥有多少秘密。
“就是现在啦!”他猛地将她一把拖进了店里,开始为工作忙碌。
开了一天的会下来,晚上还有李云倩父亲的饭局。易逸波能全心投入工作,也颇为享受,可若要跟些无聊的人做无谓的应酬,他并不乐意。
爸爸说他开发了一些金融性质的新商品,期望政府跟进,他们将会有更大的获利点,而李云倩的父亲,就是其中一枚不可或缺的棋。
若按照过往他倒数记日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没有意外的话,在他三十岁生日当天,他可以毫无怨言、认命地接受父母的安排,不管是李云倩、董资茹,甚至是他叫不出名字的女人,他都可以娶回家供着。
可他遇到了钱小蓝--那个口口声声说跟妹妹感情不好,却又言不由衷要替妹妹完成心愿的女人。
看着她,他就好像看见了自己,拚了命地将自己的内心压抑住。
太阳西下,明日再起,曾经,他的心就像死了一般,是小蓝给了他希望、是小蓝唤起他爱人的能力--是的,他爱她,他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她。
“少爷,时间到了,先生要你先上车等他,他正在接一通越洋电话,马上就好。”
司机必恭必敬的守在门外,就像狱卒,而他,则是被监视的罪犯,至于他父亲,自然是典狱长。
他像个傀儡走进电梯,下了楼。
时间有点紧迫,司机已经把车子停到大门口,眼前,一辆公车载满乘客像沙丁鱼在他面前呼啸而过--他想起小蓝的话--
“公车上可以看尽人生百态。”
他的人生一直是零风险。
“少爷!”司机瞪着猛然往外头走的他,吓了一大跳。
“告诉先生,我不去应酬了。”潇洒地挥挥手,他不顾后果如何:心情十分轻快。
“可、可是--少爷!”
易逸波把那叫唤声丢在后头,当他决定听任自己的心,别人就再也无法影响他。
很幸运的,对街就有公车站脾,他从未搭过,也不知该看清楚站名,就这样坐上正巧停在他面前的公车。
一场鲍车冒险就此展开。
说出来铁定让钱小蓝嘲笑一辈子。他上了公车,不知东西南北,也没瞧清楚路线,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部公车最后的目的地竟和家里的方向背道而驰。
他索性中途下车,刚好就在网拍大卡的几条街外。
该绕路去和员工打个招呼吗?这些和他工作了近两年的伙伴们,一直以来他都尽力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如此一来,离别将不致感觉太难过。
还是先回家吧!小蓝一个人在家肯定很寂寞。
正当他伸手想拦辆出租车,却瞧见对街的便利超商闪出一道熟悉的人影。
“小蓝?!”是钱小蓝没错!除非他碰上了她的另一个三胞胎妹妹。
小蓝目送载货员离去,这才进入店里。
“小多,-不用送他们啦!”阿刚道。
他是小多的同事,总“适时”的指正她的工作态度,不久前才提醒她--对客人要有礼貌。
这道理她懂,可对那种澳洲来的客人--
“小姐,你们的杂志过期了,新的还没送来吧?”
哇咧,免费让你看光光了,你还敢嫌?
“刚刚我买报纸买错了,现在换两份晚报。”
啥米?你哪刚在那里把那份报纸都翻遍了,现在跟我说买错想换?
小蓝嘴角抽搐。“先生,对不起,我们是货品既出、概不退换。”很冷很冷的表情,外加瞪死他的大眼睛。
“小多、小多。”阿刚一直拉她的衣服。
“干么啦?”
“以前我都可以换。”客人不死心。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一国的法令都可以改,更何况我们小小超商。”这次她没了耐心,破口大骂。
“我要客诉!”
“客诉你的头!”
“店长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哼!无耻的烂人还想看她名牌。看啊看啊,反正钱小多已经到天国报到,他怎么也告不了她。
“小多啊!”阿刚实在看不下去了。
“原来-的名字叫小多,姓什么?哪个多?”
“养乐多的多、多余的多、像你这种烂人我见多了的多!”
“-、--不要跑!-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到你们总公司去告-!”澳客气得皮皮挫。
“去啊,欢迎之至!”
客人离去,阿刚叹息,小蓝才发现,她的嘴又惹祸了。
“唉,大不了不要做嘛!”
“小多,-变了。”
“我、我我哪里变了?”小蓝不自在的装傻。
“-以前没那么恰,对客人好有礼貌,-忘了吗?有一个月举行礼貌大赛,-得了我们这一区的冠军。”
“礼、礼貌?!”这阿刚弄错了吧,小多怎么可能会是有礼貌的人啊?那个女人比她还恰北北好不好!
“小多,-果真得了失忆症。”阿刚已不再是怀疑的口吻,而是百分之百肯定。
就因为他的话,所以,她才会发挥最大的耐心,有礼地恭送载货员到门口,并亲切地绽露微笑。
叮咚--
大门开了,那特有的声音引来她刻意扬起的微笑--她怎么可以被小多比下去。
“欢迎光临。”
“小蓝。”
天啊!一见来人,她立刻闪到阿刚背后。
怎么会是易逸波?他不是去参加应酬了吗?
“小蓝。”是她!那熟悉的眼神令他确定,但看她躲到陌生男人的背后,他有些火大。“-怎么会在这里?”
“先生,你认错人了。”阿刚看这男人喊错小多的名字,很直接地说。
“小蓝,-怎么跑到这种地方,而没在家里好好待着?”不理会闲杂人士,易逸波只在乎她怎么说。
听闻他的语气不禁令小蓝火了。“干么我就该在家好好待着,你就可以那么晚才回家?说什么应酬,男人会应酬的地方就只有酒家吧!我一个人在那么大的餐桌吃饭,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寂寞?”
呵!他笑了。才一天,她就受不了那种生活,他居然还这样过了快三十年。他伸出手--
“喂、喂!”倏地被往外拉的小蓝大叫着。
“这位先生,你做什么?请你放开小多!”
易逸波从柜台拉出小蓝,无视她的-打呼叫,也无视阿刚正义凛然地大喊。“我们回家吧!”他道。“我答应-,我不再应酬,都留在家陪-好吗?”
她顿时像柔顺的猫咪没了声音。
“喂,先生,我警告你哦,你快放下小多,不然我要报警了!”阿刚奋勇克敌,虽然这男人看起来高大健壮。
“她不是小多。”
“我不是小多。”
两个人同时开口。
“阿刚,对不起,我欺骗了你。”小蓝吸口气,勇敢地说。
现在是什么情形?
“我是小多的姊姊,我们是三胞胎。”
“三胞胎?”
“嗯。”“那小多呢?她为什么没有辞职就突然不来上班?”阿刚被他们搞得一头雾水。
“因为她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她走得很仓促。”她忍不住吸着鼻子道。
“阿刚,你能不能告诉我,小多她她是不是一个很好的同事?”
“小多她很尽责、对客人很有礼貌、很亲切,大家都很喜欢她。”尚不能理解事情的始末,但阿刚还是详述着他所认识的小多。
“哦,我知道了。”那是她不认识的小多。她们共同相处了二十二年,却未发现自己妹妹拥有这些特质、优点,她只看到小多的恶劣之处--可那些恶劣,似乎在别人眼中,是在她身上。
“小蓝。”易逸波瞧她就要哭了。
“我不哭,小多死的时候,我冷血到一滴泪都没流。”
“小蓝。”
“我哇哇--小多为什么要死?为什么是小多?”她转身投进易逸波的怀抱,眼泪和鼻涕弄得他一身。
阿刚震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小蓝。”易逸波收拢双臂,温柔的安抚她。
“少爷和小蓝小姐回来了!”管家开门,看到出租车里的人惊喜的道,但看到小蓝红咚咚的眼睛和鼻子,他立刻关心地问:“小蓝小姐,-没事吧?”
“没事啦,管家爷爷,我只是眼睛跑进了沙子,又吹了风猛打喷嚏。”
“小蓝小姐要小心。”
“我会照顾她的。”易逸波温柔地告诉管家。一路上,他都用这种温柔的口气跟她说话、哄她,害她不知如何是好。
他握住她的手不放,使得她满脸通红。
管家却看得很开心。“少爷照顾小蓝小姐就好,我来帮你们拿东西。”
哎,被取笑了。
“小蓝小姐又带书回来了是吗?”看到后座的小箱子,管家好奇的问。
小蓝一惊--忘记筱雯的礼物了。
“喂,-的脸这么红不会有问题吧?”易逸波半关心半和她开玩笑。
“没、没事。”她赶紧下车。
“我帮小蓝小姐找个地方搁下。”拿了东西,送走了出租车,管家尽责的说。
去去去,最好丢到垃圾桶去!
太太的书房是最好的地方了!避家想到今早太太看小蓝小姐的书沉迷到忘了时间,再让太太更喜欢小蓝小姐吧!
“准备开饭了吗?”易逸波询问她。
“我去洗把脸。”要不这么肿的眼睛,会看不清桌上的菜
事实上,她是想逃离他足以将她淹溺的深情。
她没有会错意吧?她会不会看错?他那关切的眼神是因为他爱她吗?小蓝不禁有些窃喜。
可当她从浴室走出来,看到化妆台上的牌位,心顿时往下沉,他应该是属于小多的
“小蓝,-还好吗?”易逸波见她久没下楼,跑上来敲她的门。
她从怔愣中回神。“哦,好了。”出了房门,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她佯装玩笑道:“我在超商时,你出现得正好,其实我快被客人逼疯了,很难想象小多会那么有耐心地对待客人。她啊,在家时跟我一样恰北北,想必在公司也很会装吧?”
易逸波来不及搭腔,她又开口。
“你那时候是在什么情况下,跟她说做你的女人呢?其实说不定小多没死的话,你真的会爱上她”
“小蓝。”她变得好奇怪,他只认定小多是他的秘书啊。
“吃饭了。”她刻意绕到餐桌对座坐下,不敢抬头望他,一古脑地夹菜往嘴里塞。
“唔,好好吃哦!”其实味道好苦。不是厨子的错,是她拚命往喉里咽下的泪水,和着菜好苦。
“-嘴角有颗饭粒。”他不知何时挪至她的身边,轻柔地为她带走她遗漏在唇角的那颗饭粒,放到自己嘴中。
这动作,比吻她还要亲昵。
呜她好想哭,她的心跳,刚刚硬是停顿好几拍,而现在,心跳则是极不规律--她病了,她患了种叫恋爱的病。
砰!大门被用力推开,愤怒沉重的脚步声停在饭厅门口。“你不和我去参加饭局,竟然留在家里和这种女人吃饭?!”
看到父亲怒气冲冲的回来,易逸波表情不变。“爸,请你注意用词,小蓝不是什么这种女人。”
易祥容仍旧没有把小蓝放在眼中。“我为你找了对你大有帮助的女人,你不要,这种女人满街都是,娶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被他这么说的小蓝并不退缩,只是张大眼睛看着他。
终于发了善心瞥她一眼,却发现她像自己的妻子,没有丝毫惧意,好似高他一等的看着他,易祥容不禁更加恼怒。“-给我滚出这个家!”
易逸波大步一跨来到小蓝面前,硬是将她护在身后。“爸,你不能赶她,小蓝是我的新娘、是你未来的媳妇。”
“你的新娘?你的新娘不是那个鬼牌位吗?”易祥容冷笑。“更何况你忘了,你的新娘必须由我来决定。”
“不,爸,我的新娘要嫁的人是我,所以由我抉择,我的人生也将由我自己决定。之前我说过要娶小多的牌位,纯粹是跟你们开玩笑,可现在我决定了,我要娶小蓝,因为我爱她。我不想步上你和妈的后尘,我不希望我的婚姻生活是冰冷而没有感情。”
“你、你说什么?!”易祥容简直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循规路矩的儿子居然会如此反抗他。
“你们在吵什么?我在门口就听到你们的吵架声。”
好,全家都到齐了。“-生的好儿子!”易祥容忍不住将炮火转向刚进门的妻子。
“你说什么?逸波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张夙汶也忍不住吼了回去。瞧他说的什么混话。
“够了!若你们不爱我,我也不想再当你们的乖儿子。我厌倦你们凡事都要支配我、我厌倦了这个家,我更厌倦活了将近三十岁还像个孩子渴望父母关爱的自己!”
说穿了,他一直懦弱地不去正视心灵深处的自己,他是个成熟的男人,怎么还像个稚嫩的男孩,盼望着根本不可能拥有的爱。
他发现一滴泪不自觉在眼角涌现。哈,太好了,现在他还哭了,简直跟襁褓中的婴儿没什么两样。
他拉起小蓝,阔步离开。
“走!你走出这个大门之后,就永远不要给我回来!”易祥容铁青着脸,从嘴里进出绝裂的话。
“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回到这个家。”易逸波斩钉截铁的道。
“好,你现在就去死!我宁愿你死,也不愿承认你是我易祥容的儿子。”他气红了双眼。
此刻的两人,只想用尽镑种残酷的话来伤害对方。
先前听到易逸波告白的小蓝,原本仍陷于怔忡,不敢相信自己真被他所爱,此刻却因父子俩的口不择言而惊骇。
“不、不要--”她想阻止,可她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在震耳的怒吼中。
小多死的那一天正是这样!
“小蓝,我们走。”
“逸波”张夙汶想叫住儿子。
“别出门,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出去!”小蓝终于大喊出来,她惊恐地瞪着他,双手像螃蟹似的紧夹住他不放。
“傻瓜,-在害怕什么?”易逸波不解,他没有要丢下她啊!“-当然跟我一起走,从现在起我到哪-就到哪,我要娶-、我爱。”
小蓝没听进他的话,只陷在自己的恐惧和懊悔中。“不要现在离开,不要在盛怒之下走,求求你,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小蓝”他终于发现她不对劲,她的两眼虽然紧盯着他,思绪却不知飞向何处。
“易伯伯,收回你说的话吧!我求求你,小多就是这样死的!我知道家人会吵架、会责怪对方,会用尽镑种言词伤害对方,可那种杀伤力真的很强,如果不是我叫小多去死,她也不会发生车祸,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她转而恳求易祥容。
见状,易祥容大感惊骇。
“小蓝!”易逸波总算听懂她的话。“小蓝,-听我说,小多的死不是-造成的,-不要自责。”天啊,原来她不仅仅难过失去小多,她还一直责怪自己。
“不,是我害了她!”他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对她好凶,她不过穿了我的衣服,我就叫她去死,但现在我愿意拿我所有的衣服来换回她,只求她回来。”
“小蓝”
泪水好像永远止不住,她之前一直没有流出的泪,在这一刻,竟像大雨来袭,泪水湿透了她的心。“小多都是我害-的,我心胸这么狭窄,上帝惩罚我,拿走我的灵魂、取走我的生命,如果能换回-,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小蓝。”深埋在她心中的愧意竟是这么深。易逸波自责轻忽了这件事,他知道小蓝其实是爱小多的,却不知道两人生前曾经吵过架。
人们往往在生气时口不择言,最后却懊悔失言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而一句话可能造成永远的伤害。
原本的吵架变成意外的收场,易祥容只见过小多的牌位,未听闻事情经过,如今,他也猜出来龙去脉了。
好一对情深的姊妹,平常吵吵闹闹,却没想到拌嘴时顺口溜出的诅咒不幸成真,以致活着的人懊悔不已。刚刚他也冲动地差点犯同样的错。
“祥、祥容。”张夙汶早吓呆了,愣愣地杵在一边。
“我们回房吧!”易祥容不再打扰这一对小鸳鸯,就让他们的儿子好好安慰这个痛彻心扉的姊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