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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的很不舒服,梦中总是有人在不停的惊叫着什么,一片的鲜红,然后就在满头大汗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雪白的帐子,陌生的床铺,让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停身在什么地方,半晌才回忆起之前的事情,紧张的心松懈了下来,既然自己能安稳的睡在这个地方,那么,段英崖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起身下床,向门外走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一旁桌子上的铜镜,拿来在手中,镜中人一脸的憔悴,还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实在是难看的很,顺手放下,出门,找那个罪魁祸首算账。
春guang满目,刚从大漠的荒芜中走了出来,竟有些觉得不习惯了,沿着小路行走,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味,没错了,就是这里,果然,又前行了两步,看到了紧闭的门户。
轻轻敲门,没有人回答,微一用力,门悄无声息的开了,飞快的闪了进来,又掩好了门,这才看清楚屋中的椅子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几个人,显然是累着了,我这么一个人走进来,没有任何人又反应,靠近床头,段英崖仰面躺着,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忽然听得他几声咳嗽“五哥?”
段英崖还在半昏半醒之中,眼睛也没睁,却也知道床边有人,下意识地向着床边铜盆指了一指,挣扎要起。
会意,扶起他上身,歪向床边,方自就近,已自呛出了大口鲜血。这小小动作用似已尽段英崖全身力气,却也使他稍稍清醒,微睁双眼,模糊一个白影映入眼底,心中喜极,忙强睁开一双秀目,一待看清,再不愿移开眼光。
我看他醒来,心中暂松,小心地扶持着他重新睡下,见他烧得晶亮的眼睛盯着自己,却说不出话,又疼又气,责道:“烧糊涂了,不认得我?这也没有多长的时间,看你弄成什么样子!”话出口,又有些反省自己是不是说的过于重了。
段英崖倒没有计较,勉强挤出一笑,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欲说无力。
我叹道:“以前听人家夸你笑比春guang,这会儿可以收回来了,这一笑真比哭还难看。好好睡会吧,吃药我叫你有话等精神好了再说。”
段英崖依言闭上眼,又陷入昏沉之中。
我们这番对话惊醒了屋中的人,看到我每个人脸上都是喜容,大哥刚想说些什么,我冲着他摆摆手:“什么都别说了,有什么心里话等五哥过了这段危险时候再说。”
过了一刻,房外脚步声响,一人用托盘端着两盅药进来,放在桌上:“该喊段大人吃药了。”
“有劳李太医了。”大哥冲着来人拱了拱手,然后就要端起碗来。
“大哥,你们这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这儿有我在,你们还是回屋里去睡上他一觉,恢复一下体力,放心,有我在,五哥是不会再出事的。”
“可是你”大哥有些犹豫。
“没事的,大哥,你们还不相信嫣然妹子的能力,好了,好了,咱们都回屋去好好休息,走了,走了。”四哥古兴云边劝着大家,边冲着我眨了眨眼睛,咦?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他的笑容中满是暧mei。
等他们出去之后,我起身揭开一个盖子,见药色浓绿,散发出来的气味,辛辣难当“好难闻的药。”
低声唤了几次,段英崖才倦倦的半睁开了眼睛,扶他靠在我的身边“吃药。”拿起羹勺舀了,送到他嘴边。
“好苦!”刚吞下去,段英崖就猛烈的咳了起来,本来就惨白的脸更是没有血色。
“算了,你要是实在喝不下去,就放下好了,等会儿我去给你弄点不苦的药来。”实在是闻了这药都想吐,喝下去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不用了,一口喝了吧!”段英崖抖着手要接碗。
我听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叹道:“我喂你。”将药缓缓倒入他口中。
段英崖一气喝下,闭目强忍住咳,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方缓过气来“把那个也端过来吧!”
端过另一盅,闻闻道:“这个倒有些甜味。”依样喂下,又倒了水让他漱口,再次扶他睡下,自己仍床边坐着。等确定他睡熟后,这才掩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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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京城,这已是第五天了。
几天几乎是足不出户,整日守在段英崖的身边,这才知道,这个人根本就不护照顾自己的身体,难怪一个毒几乎要了他的命,绞尽脑汁开了许多调养的方子,每日三次不分昼夜,定时喂药。
前两日他时醒时昏,烧得一点精神也无,寸食未进,只能饮水为继,还不时大口吐血,真把大家吓了个魂不附体。第三日上烧退了,不再吐血,人也清醒许多。
把了脉,方才松了一口气,性命无碍了,但是若想在数日之内便能够复元如初,却是妄想。
可新的麻烦又来了,段英崖人缘极好,前几天伤重,人们怕打扰还能忍着不来看。这日,府中上下人等听说他好些了,都来探看。宫中朝中有人来,熟悉百姓也有登门的从早晨起,络绎不绝。
段英崖外表温文尔雅,生性却极坚强,当着人面,一力强支,不愿显露衰态。站在一旁,看那憔悴已极的人半靠在床上,强打精神,挤着笑脸,一一应酬,烦到极,恨不得一把抹去那刺眼的笑容,再一脚把那些人踹出门去,奈何来人皆是一番好意,又不能发作。
折腾到晚上,算算一天下来,这人也见了百余人,累得倒在床上,睁眼的力气也无,面色直逼白纸。
实在是忍无可忍,趁着他体力不支,昏昏沉沉的时候,出门把所有的人都召集在一起,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说:“你们若想让他早点投胎的话,就继续这么的让人来看他,打扰他养病。”看众人脸上都有尴尬之色,哼了一声,回屋了。
接下来的几天就好了许多,可能是我说的话还是有些作用的,小院子又恢复了平静,这日出去买药,又遇上了一些事情,一早出门,午后方才回来。
不知何时,空中飘起了霏霏春雨,雨丝飘在脸上,落在衣上,带来些凉意,平日喧闹的街巷显得安静许多。
缓缓踱回家,院中青砖湿漉漉的,满庭花树笼在烟雾般的雨中,不时有晶莹的水珠从粉润上滚落,跌在青苔上不见痕迹。独自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听卧房中悄无声息,想是段英崖在午睡,不想打扰,放轻脚步转到书房,万没想到房中有人!
书案前段英崖背着身子,正在写字,一头长发披散着,一袭长衫也披散着,宝蓝缎子面闪闪有光,长长地曳下来,垂在地上。案头熏炉燃着沉香,散出缕缕轻烟,边上放着药盅,整个书房溢满宁静安祥的气息。
静静看着,一种微妙心情使我一时不想打破眼前平静,提口真气,脚下无声,悄悄移到段英崖身后,看他写什么。
这一看,方才绝妙心情登时化为无名火,抽走了他手中的狼毫,手压在他誊写的卷宗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的精神还不是一般的好啊!”那一笔灵飞经笔势圆劲,字体精妙,无可挑剔,依他平日速度,至少也花了两个时辰。
“我只是写几个字罢了,没有那么严重吧!”最后几个字在我的嗔怒眼神中消失无形。
“没事,没事,随便,您老人家请便。”放开手,我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拉住“你生气了?”
“没有,段大人这么敬业,小女子只有钦佩的份,哪里有什么生气可说。还有就是,我顺便和你说一下,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他一惊,抓着我的手一紧。
“反正你都好了,我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我赌气不去看他,其实已满是委屈,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赶来,又耗尽了全身的功力救他一命,这人居然这么的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种一片善心被糟践的感觉。
“我错了,真的错了,你不要走好不好,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见面,你不想我啊!”“想你做什么,想让你气我啊!”“我保证爱惜自己的身体成不成,别生气了,看丑了以后没有人要。咳咳”段英崖想露出个笑脸,却只觉心头狂跳,眼冒金星,出了一身虚汗,伤口裂了般疼,不由以手按紧,一阵咳喘,眼泪都逼出来了,半天缓不过来劲儿。
“你,你算了,没人要也不用你管。”还是忍不下心来,半搀扶着他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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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三日,天气渐热,已有些夏日的气息,院中树阴越发浓了。
段英崖换了件白缎长衫,阳光透过紫藤翠羽般的叶片洒在他身上,光影变幻中,其人如玉。虽在病中,亦不失儒雅英伟,端秀的剑眉,挺直的鼻梁,饱满的额头,处处散发着男性的魅力乌黑的长睫,苍白的肤色,方回复点淡淡血色的双唇,又带出三分病弱,让人心生怜惜。
走到院中,看到有人懒洋洋的半卧在院中瞪椅上,星眸紧闭,梦中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唇边泛起一丝的笑容。
“她真是憔悴了好多,脸色也因为缺少睡眠而显得有些苍白,而这抹笑容,绽放在苍白的脸上,宛如曲池月色中悄然开放的雪白睡莲,令人雄又心醉。”段英崖痴痴的盯着树下浅眠的人儿,脑中忽然冒出“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liu美人”的诗句来。
暖风吹过,一阵带着体温的药香拂过他的鼻端,沁入心底,一种异样的情愫,使他忍不住揉身近前,就在嫣然方回复点淡淡血色的唇上轻轻一触,忽然一凛,连忙退了开。心中便如千万面战鼓擂动,一时间只是牢牢攥住了双拳,额上竟然隐约见得一层薄汗。
忽然嫣然眉宇一动,便似乎就要张开眼来。段英崖身躯一凝,忍不住就想后退。脑中便似大雨泼天乱做一片,千回百转,只是念不清道不明。欲开口,只觉得艰涩无言,惟恐那人知觉之下,自己更是无颜以对。
然那人想是疲累过度,也不知是觉或不觉,终是不曾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