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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一白说话算话,宴席一结束就心急火燎地与主席上一干中原武林骨干窝进议事厅。
殷子墨身为天下第一会中的酱油党,战战兢兢终于吃完了饭,在确保秦不换随同封一白同行之后,便随着红墨回了百刃楼。
前脚刚踏进前厅,便有家仆通报柳如来访。
华丽繁琐的衣饰未褪,优雅的面具放下,柳如满面春风:“你们家楼主退婚了,老娘甚喜,便将他的东西速速送回。”
说话间,将手中画卷朝桌上一放:“当年年纪小,不懂得衣冠禽兽人模狗样的一丝,确是被这画忽悠了一阵,才会勉强应允可这婚事我看这画还是别流出去祸害别的小姑娘了。”
红墨展开画轴,赞许地点点头:“柳姑娘说的极是。”
遂又道:“今晚的事,或许给柳姑娘添了麻烦”
柳如得意地挑眉:“终于摆脱封一白这个混蛋的婚约,我开心还来不及,何来麻烦之说恩,今天晚上去睡哪家的小伙子好呢”
殷子墨惊悚地看着满面欢喜的柳如。
真想知道封一白和柳如当初是为了什么定下婚约的啊柳如撇了撇嘴:“要不去祸害时云久那小贱人好了,用了那么久我的面皮,是时候把他哔哔——哔哔——了。”
殷子墨一抖,转过话题:“唔封一白没有跟你们一同出秋水山庄吗?”
她告诉自己这小小的担心无比正常,毕竟那家伙在那么多人面前自曝弱点,保不准之前偷袭他的人会回来补一刀。
不说这个,光联想他在宴上那看似谦和实则跋扈的模样,都让人不得不担心协商不成会不会被那群江湖老家伙合伙干掉。
柳如愣了愣,莫名感到好笑:“放心,那个祸害不会出事的。不说秦不换在旁边护着,就他一个,今天下午擂台上你也看见了,那只是他半瞎的水准。”
“”的确,说实话她到现在还在怀疑那家伙是不是又在坑她,那家伙眼睛早好了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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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殷子墨仍旧趴在书桌上神游。
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封一白那家伙还没回来吧?不会真掉了吧?协商不成黑吃黑神马的,冤案集录里最多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皱起了眉,连忙惊慌失措地用食指揉开。
哼,才不承认在担心某个夜半未归的小骚年呢!
一撇头,视线停在了面前的手札上和留着厌言先生字迹的纸条。
越想越觉得厌言先生也许就在今天天下第一会参会的人群当中,会是谁呢?
他又为什么特地传信让她去北苑
纯粹看她可怜,赏她点八卦素材么?
似乎当秦不换当时的一句“带来了”更是让她耿耿于怀。
真的是凑巧么?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枕在手背上,她迷迷糊糊地垂下眼皮。
困意席卷而来又滚滚离去,摇晃的视线里,走来的少年一如年少记忆里那般纤细,初春回暖的江南,被救上岸的少年**地躺在山溪边,明媚的阳光在他黑曜石般的瞳眸里投下耀眼的光圈“你要我怎么报答你”两段记忆交错在脑中,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一个调笑的声音响起——
逃不掉了
封一白翻窗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殷子墨趴在书桌上流着口水梦呓的二货摸样。
摇曳的烛光在为她镀上一层温暖的轮廓。
如同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感觉,傻乎乎的娇憨模样,却有着故作冷漠强势都掩盖不去的温暖。
他抚了抚她眼下淡淡的黑影,合上被夜风吹乱的手札。
不知道,她挑灯夜战写下的故事中会不会有他的存在呢
被袁成一派的老家伙们影响的一丝烦躁渐渐散去,紧抿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吹熄烛火,他动作轻柔地抱起她放在床上。
她睡得香甜,嘴角甚至渗出了淡淡的水渍。
他俯下身子,轻轻替她拭去,顺便在她水嫩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留下一吻。
舍不得就这么起身离去,坐在床沿,借着窗外撒下的朦胧月光,就这么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的睡颜,像是要补回两人相遇前的时光一般的专注。
“若是知道我又骗了你,你会离开的吧。”
指尖情不自禁地划过她的脸颊,恢复光彩的蓝眸在暗夜中如同深海:“我找了你那么久,你会记得我一点点么哪怕有一点点”
殷子墨本就有夜半起床喝水的习惯,忽然感到脸上麻麻地痒,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片黑暗中,冷不防对上了一双幽蓝幽蓝的眸子。
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
不好,有野兽!
于是卯足了劲抡起被子就朝“野兽”扑头盖脸而去。
封一白一楞,随即明白过来,扒下罩在头上的被子,看着正欲跳下床的殷子墨,可怜兮兮道:“子墨是我”
“诶?”
封一白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摸摸,真是我。”
手感真好,好滑好滑,殷子墨倏地抽回手,连忙点了根蜡烛。平复惊慌的情绪后,看着面前的小骚年,她气不打一处来:“半夜三更不睡觉,坐我床头吓鬼啊==”
昏黄烛光映地他真诚的笑容各位动人心弦“子墨,我退婚了。”
殷子墨裹着被子,起床气未散:“啊啊,知道啦知道啦,恭喜恢复单身啊。以后会有更多好姑娘由你挑了唔好困太晚睡会变丑哟,你快回去睡吧回去吧”
喃喃着合上眼睛,一头栽倒在床上。
封一白拿出一只雕工精美的木盒,手心紧了紧,有薄汗渗出:“子墨,这是第一次的聘礼。”
“唔”等等!神智给我回来!殷子墨猛地睁开眼弹身坐起,顶着乱发,满眼红血丝:“你说什么?!”
封一白,歪头一笑“聘礼呀。我爹说娶姑娘是要给很多很多聘礼的,”说着期盼地看着殷子墨“子墨有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呢?”
她震惊地看着笑容诚恳的小骚年,抖索着手打开递给她的木盒。
厚厚一叠崭新的银票,不多不少正好三百万两。
小骚年下午的确说过要把打擂台赢来的三百万两送她当聘礼,但是她根本就没当真。
三百万两啊!
“那个封一白,你真的喜欢我?”她说着竟有些脸红。
小骚年认真严肃地点点头。
“”真难办,她绞尽脑汁将两人的不可能性列了一遍,最后道“我们才认识半个月。”
封一白:“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说不一定。”
一见钟情这种写笑话本的作者为了满足自己意淫的段子,她是从来不怎么相信的,一辈子见一面的人那么多,记得脸的人都没几个,偏偏对她这么个平凡无比的姑娘一见钟情?
她写的那些个小话本从来就是给未尝情爱味道的小姑娘看的,有夫之妇从来对她写的那些诸如一见钟情的东西嗤之以鼻。
所以她从来就明白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满足现实中缺憾的梦幻产物罢了。
她沉吟一会:“但是我不相信。”
他眼神转黯。
殷子墨强迫自己不去留意他眼中满溢的失落,狠狠心:“一见钟情?你喜欢我什么呢?样貌?我不是绝色。才华?我只会些不入流的东西,甚至上不了台面。性格?我更是谈不上温柔体贴而你会喜欢我什么呢?”
“因为喜欢你,所以你的所有,都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夜风扬起他几缕发丝,划过他轻抿的嘴角,轻轻抚在她脸颊。
她有些失神。
片刻,脑中像是被什么狠狠敲醒,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所以说,是因为喜欢我,所以一次次地骗我么?”
封一白猛地抬眸。
“封一白,这次把我骗过来,似乎耗费了你不少功夫,又是红墨又是柳姑娘又是秦不换,各个都希望跳进你的坑里,”她避开他的视线“这是为什么呢?莫非我生来就应该跳进你陷阱的笨蛋唔,也许我的确是笨蛋”
她猛地抬眸,唇角的笑容灿烂地有些刺目:“只有我这样的笨蛋,才在明明知道你在装病骗我的时候,还选择故意忽略你似有似无露出的破绽,幻想着留在这里其实也不错吧”
“子墨,我”他猜到她将要说的话,一贯从容不迫的微笑被慌乱留下一道裂痕。
解释吗?似乎并没有值得解释的理由,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个烂人。只不过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这样的认知感到愤怒,是因为在她面前么?
“封楼主,虽然我至今仍旧不知道你强留我在这里的原因,”她自顾自地躺下去,闭上眼睛“但是,我想,那应该跟情爱无关。”
说完,把被子蒙住脑袋就睡。
“封楼主,夜深了,慢走不送。”
封一白站起身,将装着银票的木盒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枕边,隔着厚重的棉被,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便转身离去。
被子微微一颤,躲在里面的殷子墨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带来一阵酸涩。
执拗地告诉自己不过是太晚睡导致的身体反应,强迫闭眼,耳边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黑眸少年的声音,也如同现在封一白那样的认真:“我喜欢你,所以我以后一定会来娶你。”
于是,这样的“以后”一直到十年以后的今天仍旧在延续着,似乎在嘲笑她,这不过是她梦中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