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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不卑不亢地回答:“段小姐,先生说让您在房间里休息,您踏出这个门一步,我们都是要担责任的。”
“我想去卫生间。”
“左手第二扇门打开就是。”
“我想吃东西!”
“您吩咐,我们去给您买。”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出去?”
“是的,段小姐。”
她的话段子矜的心狠狠沉了下去,脑海里涌上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吓得她手脚冰凉——
江临把她关在这了?
不这样想还好,一冒出这个念头,段子矜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怪不得一早晨难得清净,原来是微信、微博统统被人退了出去。
心沉了沉,她打开了新闻首页。
头版头条,最醒目的位置,昨天A大校庆典礼的丑闻被宣扬开来。
怪不得唐季迟放了她一个月的假。她要是老板,也不希望这种热点人物整天在公司里晃悠。恐怕现在埃克斯集团正巴不得和她撇清一切关系呢。
段子矜仔细审视着照片,画面模糊,只能隐约看出她纤长的身段和桃红色的礼服而已,正脸倒照得不是很清楚,真是万幸。
其实她不清楚的是,有人砸了天价,才换来新闻社选了一张相对模糊的照片贴上去。
Dylan,唐季迟,江临,三个人随便一个就可以独霸头条的位置,三个人同时出现,几乎包办了郁城所有女性梦中情人的模子。
再加上一个姚贝儿。
足够在郁城掀起一阵风雨了。
段子矜眯着眼睛打量着姚贝儿的照片。
黛眉如月,明眸皓齿。虽然脸上涂着厚厚的底妆,但也能通过五官轻易分辨出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随便往什么地方一站,就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若不是这一脸讨人厌的骄纵,其实还算挺养眼的姑娘。
谁说江临瞎了眼呢,他眼睛毒辣着呢。
段子矜嘴角提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忽然想起昨晚他在床上那一句,分就分。
恐怕他自己都忘了吧?
郑重承诺过的事情他都做不到,更何况这种随口一说的,她根本就不指望。
手机的屏幕亮了亮,收到了一条短信。段子矜打开,每读一行字表情就难看一分……
最后她把手机揣进兜里,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
外面立刻有人进来了,警惕地望着她,“段小姐。”
段子矜莞尔一笑,果然真有人贴着门守在外面,怕她跑了还是怎么?
“你放心,我不出去。”她淡淡睨了眼楼下,“你家先生什么时候见完客人?”
“这个我也不知道。”守着她的倒不是刚才那个阿姨,而是个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小女孩,说话时还会紧张地拽着衣角。
段子矜眼底凝着一层冰霜,手搭在门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
她这个动作给对方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女孩咬了咬唇说:“一时半会应该结束不了。”
段子矜抬了抬眉梢,“他不让我下去?”
“是的,段小姐。”
“哦。”段子矜走到床边坐下,“那你让他上来,跟他说我头疼。”
“段小姐……”
“去告诉他,我头疼,要看医生!”她冷冷地重复一遍。
小女孩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不轻,掉头就跑下楼去了,仓促得连门都忘了关。
段子矜阖上眼眸,手却攥得紧紧的。
没过半分钟,屋外就传来了稳健匆忙的脚步声。
江临一进来就看到段子矜靠在床头,饶是闭着眼睛,眉毛也微微皱着。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伸手就探到她的额头上。没有发烧。
段子矜睁开眼睛,褐瞳里一片清明,“我要出去。”
江临的面容瞬间淡漠下来,他不声不响地收回手,静静道:“现在还不行。”
“我知道你楼下有客人,你不想让他们看见我,我肯定不会让他们撞见!”段子矜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激动得有些过头了。
江临蹙了眉。
他确实不想让那些人察觉到她的存在。可是一听说她头疼,他斟酌再三还是放下那边赶了过来。
失态成这样,哪里还瞒得住?下面那几个不请自来的,个个是人精,只怕现在没人猜不到他在楼上藏了个人了。
他什么时候也这么沉不住气了?
心里划过一丝浮躁之意,江临睨着段子矜,黑眸里深藏着不悦,却被他与生俱来的冷静,生生压成了温淡,“你就在这里呆着,哪儿都不要去。”
他不知道段子矜为什么突然闹脾气,一心惦记着楼下那几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也没空和她计较。
“江临,我说我头疼。”段子矜很固执地强调。
她的脸色确实不好,不同于贝儿每日都光鲜亮丽,段子矜从不掩饰她近乎病态的消瘦。
瘦的不像话,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那点重量全在她高挑的骨头架子上了。
江临望着她,眼眸里漠然无光,漆黑得能映出她的脸。
段子矜想,她自己这个谎话编得可真拙劣,睿智如江临,怎么可能相信?
不信也罢,反正她只是要离开这里。
“我生病了,你给不给治?”段子矜仰头问他。
江临淡淡道:“别闹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段子矜无理取闹起来,比贝儿也不枉多让,他早有见识了。
临走前对门口的小女孩说:“以晴,看好段小姐。”
卧室的门重新被关上,段子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甚至忘了问江临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里,满脑子只剩下刚才收到的短信。
阿青说,爷爷的病房被记者找上了。
现在被一大堆人围得水泄不通,也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爷爷听说她在外面惹了事,气得差点昏过去。
他想给爷爷转院,又不能以段子佩的名义签字,因为他的身份存在虚假嫌疑。
现在,是非段子矜不可。
她走到窗户旁边,用力想打开,却发现窗户都被锁得死死的。
江临到底什么时候把这间屋子圈成禁地的?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两分钟,门又被人打开了,虞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白大褂,背着便携式医药箱的男人。
男人推了推眼镜说:“段小姐,我是江先生家的私人医生,听说您身体不舒服,先生让我来给您看看。”
段子矜微微一怔。
他不是不信吗?
虞宋轻叹,段小姐的演技不是一般的差,别说是先生了,就连他都能一眼洞悉。
可先生还是心甘情愿地上当了。
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让她有什么闪失,一出门就打电话叫他把私人医生接过来。
段子矜深吸一口气,决定先试试软的,“虞先生,虞大哥,算我求求你,我真的有急事,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虞宋也为难,“段小姐,先生也是为了你好。”
他只能把话说到这份上。
软的不行,段子矜气得冷笑,差点举起床头柜上的灯扔在他身上,“为我好?他不就是怕我下楼给他丢人吗?今天的报纸、头条登的全是昨天在滨江酒店的事,全世界谁还不知道?他还想瞒着谁?”
上次她肯为江临放弃见爷爷最后一面,那一生一次的冲动让她事后不知道有多自责!
倘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许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维护江临的前途。
但此时此刻情况不同。
只要她小心点离开,根本不会给江临造成任何损失。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让那些人看见,江临顶多也就是面子上不好看。
他凭什么这样对她?
就因为她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为他去死,他就真当她和她身边的人都是命贱?
段子矜咬了咬牙,今天无论如何,她也得离开!
“你们出去吧。”段子矜睇了眼虞宋和家庭医生,阴阳怪气道,“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就是有点生气,想砸东西。别误伤了你们。”
虞宋的额头划下一颗豆大的汗珠,先生屋里这些摆设随便一件都成千上万的,段小姐还真不客气。
想起上楼前先生吩咐说,只要她不出来,想干什么就让她干。
“那您……动静小点。”虞宋干巴巴地赔笑,心想可别让楼下那几个人听见,不然先生这一番苦心孤诣,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他们依言退了出去,偌大的卧室里又只剩下段子矜一个人。
褐瞳扫视过屋里所有的摆设,她最终选了一樽梨花木的圆墩,举起来狠狠往落地窗最脆弱的边角砸去。
楼下的客厅里,身穿正装、头戴绅士帽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鹰鼻星目,宽额方颔,赫然就是昨天在校庆会场里摆弄酒塔的男人!
江临坐在他对面,神色淡漠如常,透着一股与不该出现在他这个年纪的人身上的稳重老成。
听着楼上的响动,江逢礼端着咖啡杯的手顿在半空中,眼皮一掀,朝那边看去,“这楼上在干什么?”
热气袅袅,江临啜了口茶,隐在水雾间的眉心动都没动一分,平静地回答道:“装修。”
一旁佣人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想,先生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江逢礼皮笑肉不笑,睨着楼上那间紧闭的房门,道:“装个修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你也忍得了?”
江临亦是笑着迎上他近乎犀利的质问,表情虽然温和,其后蕴藏的意味却极其强硬,“老宅再安静,二叔不是也愿意千里迢迢跑到我这儿来听噪音吗?”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江逢礼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搁,冷哼道,“老爷子让你回家,现在,马上!”
江临一挑眼角,几分笑意挂了上来,“二叔不是不说废话吗?”
江逢礼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长辈,被他三言两语气得脸色隐隐发青——他的意思是,他刚才说老爷子叫他回家那句是废话,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江家的情况,二叔应当比我清楚。一秒钟几百万美元入账,靠得可不是做这些入海算沙的事情。”江临淡淡的叙述,声线一马平川毫无波澜,“您的时间宝贵,千金难买。全都耽误在这里,江临于心不忍。”
“你这孩子!你就非要……”
江逢礼的话没能说完。
虞宋一脸焦急地跑过来,俯下身对江临耳语几句。
所有人都看到前一秒还冷静淡然的人下一秒钟却“嚯”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冷冽,黑眸死死攫着虞宋的脸,“你说什么?”
虞宋苦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谁能想到,这段小姐砸着砸着东西,居然把窗户砸了个洞,从二楼跳出去了!
江临的面色已经阴沉得没法看了,至少在江逢礼的印象中,他很少见到自己这个侄子露出如此夸张的表情。
“二叔,我先失陪了。”江临丢下一句话便举步往楼上走去,眉间的戾气将他整个人原本温和的假面尽数撕裂。
江逢礼原本靠在沙发上,此时却缓缓挺直了脊背,看着江临的背影皱眉问:“又怎么了?”
虞宋呵呵地笑,“楼上装修,出了点问题。二爷您坐,我让厨房再给您上些茶点。”
……
江临走进卧室,一眼就看到窗户上的被人生生砸出的巨大的洞窟。
他抿唇,乌黑的眼瞳如同淬了冰似的冷。
以晴哪里见过先生如此凌厉的表情,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江临盯着窗户,眼眸的颜色愈发深沉。
段子矜,不愧是工科生,砸玻璃都知道照着角砸容易碎。
这个女人一天不惹事心里就痒痒是不是?!
他忍着怒气走到窗户旁边,一楼花园柔软的草甸里掉着许多破碎的玻璃碴子。每一颗都是不规则的形状,偶尔有尖锐锋利的,上面似乎还带着血迹。
江临只看了一眼,就变了神色。
那殷红的血刺激着他的神经,大脑一片麻木。
他一拳砸在本就破了一大半的窗户上,哗啦啦一声吓得以晴心脏都缩紧了,只听男人缓缓开腔,口气森寒得骇人,“我让你们看着,你们就把好好一个人给我看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