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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家门房吱呀一声开了门,探出个脑袋往外看了一眼。
“谁呀,这么早……”
早字还没说完,戛然而止,立时缩头回去,砰的将侧门关上。
隔着厚重的府门,外头的人也听到门房惊慌的叫喊声,“老爷,老爷不好了!外头来了官兵!”
魏京华一动不动,稳如泰山的坐在枣红色的大马上。
不多时,府门再次打开,这次从府里出来的人脸色镇定的多。
“原来是魏长使。”简无忧冲她点了点头。
魏京华连马都没下,“简延呢?”
简无忧面色一僵,“简延受了重伤,不能见客。”
“见客?”魏京华笑了一声,“我们这么多人来,亏得简大人还能把我们当客。”
简无忧脸色沉了沉,“魏长使可以进府一看,简延连床都下不得,若非医治及时,这怕这会儿已经是……”
魏京华眼睛微微一眯,她听方淼说了,殷岩柏把简延给打了。
但是她不晓得殷岩柏下手到底有多重。
后来殷岩柏又给了她证据,叫她给简家致命一击。
所以魏京华下意识的觉得,殷岩柏下手应该不会太重,毕竟他还留着“告发”这样的后手来着。
“即便伤的重,下不了床,抬也要抬走。”魏京华不假辞色。
简无忧语气沉沉,“老臣效忠朝廷,侍奉圣上这么多年,连一个情面都求不得吗?简延犯了什么错,竟叫魏长使如此兴师动众的,带这么多府兵来我府上?”
“简延犯了什么错,您问不着我,我也不必回答您。”魏京华神色清冷,“我是奉命行事,简大人不要为难我。”
“呵,好一个奉命行事!我看魏长使是以权谋私!”简无忧怒道。
魏京华不惊不慌,“那您可以去告我呀。”
“你这是目无尊长,我好歹是吏部尚书,你就骑在马上,与我说话吗?”简无忧冷喝。
魏京华看也不看他,仰着头道,“我眼中这会儿没有吏部尚书,只有一个为了维护自己的孙子,目无王法的顽固老朽。”
“你……”简无忧抬手指着她。
“来人呀,”魏京华轻喝一声,“带出简延来,若有人抵抗,就地拿下。”
“你敢!”简无忧立时挡在门前,“这是我简府!是吏部尚书府邸,我看谁敢动!”
简家顺势涌出许多家丁来挡在门口。
魏京华呵的笑了一声,“简大人糊涂了,您知道自己是在与谁对抗吗?”
“小小女子,休要得意!”简无忧怒道。
魏京华摇摇头,“不是我,您不必与我对抗,我算什么?您实在是与圣上对着干。”
简无忧脸色一僵。
“凭我,能调令府军?凭我,敢包围朝廷一品大员的府邸?”魏京华摇摇头,“您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
简无忧面色犹疑的看着她。
魏京华翻身下马,朝他府门前走近了几步。
简无忧不由吓了一跳,他身边的家丁,也横刀在前,防备的看着魏京华。
魏京华却是压低了声音道,“您这法子不明智,您与朝廷的兵马对着干,往轻了说,您是目无朝廷,目无圣上。”
简无忧吸了口气,这还叫往轻了说?
魏京华清了清嗓子,“往重了说,您这就是谋逆造反!”
“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简无忧厉声骂道。
魏京华摇摇头,怜悯的瞥了他一眼。
“您心疼孙儿,这可以理解,人之常情嘛。但您现在却是当局者迷。”
“你休想叫我交出简延!他已经伤的很重了!”
简无忧说话间,眼里都含了泪。
魏京华点点头,“我知道您舍不得,可是要抓他的人究竟是谁?是我吗?是,也不是。”
简无忧气哼,根本不想听她废话。
“但能救简延,能放过简延的人,只有一位呀。”
魏京华说完,抱着肩膀安安静静的看着简无忧。
“话已至此,简大人应该明白了吧?”
简无忧皱眉看她。
他当然明白,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简延或生或死,都在圣上一句话之间。
“你们不要妄动,我这就进宫去求圣旨。”简无忧颤巍巍说道。
魏京华平静看着他。
“圣上看在我是内阁老臣的份儿上,一定会给我这个情面的。”
“那是圣上与您的情面,魏某不敢质疑。”
魏京华点点头。
“就算老臣受罚,也要保住他这一条命。他已经伤成那样,圣上是宅心仁厚的圣上,必定会给他一条活路!”
简无忧说话间,犀利的眸光狠狠的盯着魏京华,似在威胁。
“您说的有道理。”魏京华也点头。
“倘若有人敢在圣上旨意下达之前,就闯入我府邸,带走简延……”
“必然没有人敢违抗圣上的意思。”
魏京华顺着他的话音,点头说道。
简无忧重重的点了点头,“正是此言!没有人敢违抗圣上的意思!”
他又深深看了魏京华一眼,量她一个小女子,一个女官,也没有胆量敢于他一个朝中大员对着干。
简无忧叫家丁守住门,他立时进去换了朝服,坐上马车。
他的马车,刚刚驶出简家的大门。
魏京华把手一挥,打了个呼哨,“进去抓人!”
简无忧坐在马车里,只觉地都是一震,他险些一头从马车里栽出来。
车夫猛地停车,简无忧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晚了,已经晚了。
魏京华率领的精兵,像是豺狼虎豹一样,冲进简家府宅。
简家的家丁根本不是对手。
“你竟敢……竟敢……”简无忧脸色大变,两眼一翻,在马车上晕了过去。
车夫惊慌大叫,“不好了!大人昏倒了!”
简家兵荒马乱。
府兵们势如破竹,气势汹汹。
如此惊乱的场面之下,魏京华却并没有惊慌。
她似乎是早有准备,立时离开众人,到简无忧的马车前头。
车夫及简无忧身边亲随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两人伸手挡在马车前。
魏京华拿出细长的金针,“救人,你们让开。”
“信你才怪!你是来害人的!”亲随叫道。
魏京华摇了摇头,“我乃是奉命行事,亦如我刚才所说,没有人敢抗圣上命令。我要抓的只是简延,与简大人无关。”
亲随与车夫自然不敢让开。
魏京华漫不经心的收起金针,“你们不让我救,那是更好的。”
两人微微一愣。
“我还怕扎了针没效果,你们反倒赖上我呢!”魏京华摊手一笑。
车夫有些犹豫,“你真是要救我家大人?”
“倘若简大人因为简延被抓,被气出个好歹,那只能说是他心胸狭窄,看自己的孙儿,比圣上更重要。”魏京华摇摇头,“赖不上我什么,我不过奉命行事。”
车夫与亲随点点头,迅速交换着目光。
“还请魏长使救人之急。”两人说。
魏京华轻哼,“不了,你们还是快去请大夫吧,我怕你们反无赖我谋害朝廷大员,这祸我可背不起。”
“还请魏长使大人不计小人过,是小人愚钝鲁莽!”亲随立即绕行至魏京华前头,屈膝跪了下来。
惟恐魏京华与他们生气计较,不肯医治简无忧,那亲随也是够忠心,竟砰砰的朝她磕头。
青石地面冷硬,那亲随的额头三两下就要见血。
简家里头嘶喊声不断,一片混乱。
简家外头也是哀哭祈求。
“起来吧。”魏京华轻叹一声,如果简延看到此时的情形。
他会不会后悔他做的那些算计呢?
魏京华摇了摇头,转身来到马车旁,她摸了摸简无忧的脉,又观他面色。
“你家大人只是气急攻心,几针下去就没事了,但你们常在身边的人,也该多劝他想开一点。”
魏京华一面摸出针来,捻针入穴,一面低声说道。
“一把年纪了,还在替孙子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当约束,不当凡事纵容,更不该小辈儿惹了麻烦乱子,老爷子再去跟着擦屁股的,这得什么时候才能享上儿孙的福气呢?”
车夫诧异的看了魏京华一眼。
那亲随也微微红了眼睛,“我家老爷官做的大,可这命运……他还在壮年的时候,小郎君的父亲就没了……”
魏京华轻叹一声,几针扎完,简无忧的气息已经平顺了。
“没有大碍,只是得注意休息,更要注意心态平和。”魏京华取出针时,对下人交代。
这会儿府兵已经找到简延,并且把他带了出来。
简延还真是被人给抬出来的。
魏京华猛地吸了一口气,她没想到,简延被揍的已经变了形。
原先那张带着点儒雅的脸,这会儿全然看不出原貌,肿的像个猪头。
他胳膊上、腿上都缠裹的厚厚的,似乎也被打的变了形。
她不由吸了口气,暗道殷岩柏下手真是很。
冷不丁的,从她背后却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我简家与你家犯冲……”
魏京华猛地回过头,看着马车上的老人家。
简无忧也回望着她,神情冷漠,毫无感激。
他的亲随在一旁说,“是魏长使扎针救醒了大人您。”
简无忧像是没听见似得,“当年就是你克死了姜家!如今又来克我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