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叶芊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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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滴滴答答的雨声把黎莹从睡梦中吵醒。

    撑开沉重的眼皮,瞟向床畔的闹钟时针指在八和九的中间。

    老天,八点半了,上班铁定迟到了,一想到人事经理会像训导主任般站在打卡钟前,摆出臭脸等迟到的人,她吓得十万火急地跳下床,冲出房间,看到姬皓婷正跪在地上擦地,边跑厕所边责怪:“你怎么没叫我起床?”

    姬皓婷一脸无辜。“我有敲门,可是你房间静悄悄的,我以为你去上班了。”

    “完了啦,我来不及了。”黎莹沮丧地刷着牙,迟到不能全怪姬皓婷,她也有错,早上除了姬皓婷会叫她起床之外,她也会拨闹钟,然而昨晚她却因为一心一意想将欧阳敬伦逐出大脑,却忘了拨闹钟。

    姬皓婷站在浴室门口。“既然已经晚了,干脆请个假,好好睡一觉。”

    黎莹口齿不清地说:“没有人第一天升职就请假,说什么我都要去公司看看众生的嘴脸。”她将水泼进口中,漱了漱口,然后随便用湿毛巾抹抹脸,用手抓了两下头发,算是做完了梳洗。

    “昨晚还是没找到生雪里耶!”姬皓婷担心地说。

    “我看你打电话去报案好了,请巴黎警方帮忙找生雪里。”

    “可是我不知道巴黎报案是不是也打一一九?”姬皓婷赧然地说。

    姬皓婷只会煮饭,其他事都不会做,黎莹谅解地说:“我来打好了。”话毕抓起雨伞和背包,匆匆忙忙冲出门去,也顾不得姬皓婷在后面提醒她别忘了吃早餐。

    出了门,雨愈下愈大,黎莹撑着雨伞,对着迎面而来的每一辆计程车招手,然而没有一辆停下来;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五十分,又叫不到计程车,看来今天势必会迟到了。

    这时候,一辆宾士急驶而过,溅起地上的泥水,黎莹来不及闪躲,裤子上印下一点一点的脏污,她对着车**竖起中指,大骂缺德带冒烟,看到坑洞也不绕过去,还有市政府也是混蛋,不赶快把坑洞补起来,害她下半身成了大麦町狗,黎莹决定不回家换衣服,到公司再清洗就好。

    绝处逢生地拦下了一辆计程车,告诉司机将要前往的地方,下车后,小跑步冲进办公大楼,然后按下所有电梯“上楼”的按钮,二号电梯门打开,黎莹一怔,不知该不该走进去,因为欧阳敬伦在里面,双眼半合地靠在一旁。

    “你不进来吗?”欧阳敬伦懒洋洋地说。

    本来她希望避开他一段时间,至少等到她能忘掉那个晚安吻再说,但老天似乎没听到她的心声,她命令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表现出泰然自若,不要露出受那个吻困扰的样子,微笑着走进电梯,十分有元气地说:“欧阳先生你早!”

    欧阳敬伦侧着脸,眯着眼睛打量她的脸蛋,仿佛在数她脸上有几粒老鼠屎似的十分专心,然后以医生的口吻说:“你的眼里有不少血丝,眼袋有些黑,看来咱们是同病相怜,我昨晚也失眠,因为有个倩影在我脑中徘徊不去。”

    “谁跟你一样有病,我没有失眠,只是有些睡眠不足,因为昨晚看电视看到半夜三点。”黎莹解释这么多,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欧阳敬伦右眉尾巴不相信地拉得好高。“什么电视节目这么好看?”

    坏了,深夜有什么电视节目,她根本不知道,她是那种一天不睡八个小时,第二天就会成了泄气的皮球,无精打采,该说什么好呢?有了,黎莹脸不红气不喘地臭盖。“限制级的。”

    “你也会看限制级的影片?”欧阳敬伦的眼神锐利如箭。

    “有何不可?我早过了十八岁。”这种慑人的眼神,令黎莹感到浑身不自在,幸好这时电梯门突然打开,一个陌生的脸孔走进来,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电梯从一楼升到十楼所费的时间不过半分钟,但她却感觉像坐了一个小时的电梯,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跟欧阳敬伦搭同一部电梯。

    十楼灯号一亮,电梯门打开,人事经理和一名女同事走了进来,两人的视线同时在欧阳敬伦和黎莹之间转了一圈,黎莹没理会,快步走出电梯。

    打了卡,几个友好的同事凑上前恭喜她,客套了一番之后,她将皮包挂在椅背上,趁着人事经理不在,赶紧锁进女厕,清洗裤管上的脏污。

    清干净之后,走进最里面一间的隔间上厕所,正当她上完厕所要打开门闩时,听到门外有人提到她的名字,耳朵立刻又变成兔耳朵,偷听成了她的嗜好。

    “黎莹凭什么升资深撰文,她什么广告也没写过。”甲女忿忿不平地说。

    “凭她昨晚做了令小老板满意的事。”乙女酸酸地说。

    “你是说他们上床了!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昨晚躲在小老板床下?”

    “当然没有,人事部小妹告诉我,她早上看见黎莹和小老板搭同一部电梯来公司。”

    黎莹呆愣在那儿,她从来没想到闲言闲语会落到她头上,人言可畏,看来真是如此,以后她要更加注意跟欧阳敬伦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真看不出来黎莹是那种女人。”甲女轻蔑地说。

    “看起来高贵纯洁的女人,背地里往往不是那回事。我有一个朋友在大饭店做清洁工,她就亲眼看过玉女偶像溜进有钱老男人的房间,还有看过在杂志上出现过的富太太,先进房间,不久便来了一个帅男溜进她开的房间里。”

    “若能跟像小老板这样的男人上床,他不升我,我也不会介意。”

    “看小老板的体格,就知道他那方面很行,总机小妹告诉我黎莹两眼发黑,”

    女人发出格格笑的声音。“她昨晚一定被小老板操得爽孜孜”

    太可恶了!本来不想跟她们计较,何况就算她说破了嘴,也没有人会相信她是清白的;或者,更糟的是,反而被误以为是做贼心虚,所以打算随她们去讲,她们只是嫉妒她而已。但是她们越讲越过分,不堪入耳

    黎莹猛地推开隔门,用力过猛使得那扇门撞上墙壁,发出巨响。

    甲女和乙女像受到电击般跳了起来,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

    “想在厕所说别人的坏话之前,”黎莹眼中露出两道凶光。“最好先确定里头有没有人。”

    甲女和乙女狼狈地跑出女厕。

    唉,欧阳敬伦才来第一天,她的名声就毁了,以后还得了!

    回到座位,电脑打开没多久,上眼皮和下眼皮至少接吻了十次,她需要咖啡因提神,于是拿起马克杯,懒洋洋地走向茶水间,一走到门口,睡意全消,她的眼睛睁得比五十圆铜板还大

    天哪!欧阳敬伦可真是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在她这儿碰得一鼻子灰后,马上转移目标到金蜜身上。

    金蜜眼里充满大胆的邀请,把自己的身体整个贴在欧阳敬伦的身上。从她的角度,虽然看不见欧阳敬伦脸上的表情,但她相信他的口水已经淌了下来。

    黎莹掉头走开,事实很明显,欧阳敬伦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而她只是他的猎物之一,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他真会演戏,还好她及时识破他的虚伪,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她竟觉得有些失望

    黎莹懊恼地看着电脑萤幕,她已经打了快三十分钟,却始终无法将该死的注意力集中起来,金蜜和欧阳敬伦在茶水间的那一幕,像录影带似的在她脑海重复上映。

    就是有太多像金蜜这种投怀送抱的女人,才会养成欧阳敬伦的自大和风流成性,以为只要他伸出小指头,就可以得到任何女人,从一张床玩到另一张床。黎莹弯了弯嘴唇,他也不怕得花柳病,或者铁杵磨成绣花针

    这时,办公室门口出现一个戴棒球帽的女孩,她手里捧着一大束欧式风格的白色郁金香,引起一小阵骚动,那女孩对门口的总机小妹说了几句话,然后朝办公室后方走来。

    戴棒球帽的女孩站在黎莹桌旁。“你是黎莹小姐吗?”

    “我是。”黎莹瞥见到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停下手边的工作,密切注意着她。

    “这花是要送给你的,请你签收。”女孩把花束放在桌上并拿出收据。

    会是谁送的?黎莹签了名,把收据还给女孩,这时坐在她前面的郝莉旋转过椅子,催促地说:“快看看是谁送的?”

    在一大捧花束中她找到一张卡片,看到上面简单地署名“欧阳敬伦”一阵怒潮涌上黎莹的脸颊,她瞠视着白色郁金香,好像花朵跟她有仇似的。“我又没死,他送我白花干什么?”

    “被你打败,郁金香代表眼睛漂亮的女性,花语是命中注定,很明显,小老板煞到你了。”郝莉羡慕得半死说,黎莹真是个幸运儿。

    “真想不透他为什么挑上我?”黎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你长得漂亮。”郝莉说的是真心话,但看到黎莹乱得像疯婆的头发,忍俊不禁地偷笑,让她的话变成玩笑话。

    “我相信他看过比我更漂亮的女人。”黎莹噘着嘴说。

    “你兼具内在美。”郝莉努力克制住嘴角的笑意。

    “金蜜的内在比我美。”黎莹冷哼一声。

    “那是水袋的功劳。”郝莉毫不客气地说。

    “最起码躺下来像馒头,比我这种躺下来像比目鱼的强。”

    “你早上吃了火药是不是?怎么一副快爆炸的样子?”

    “我要去把花还给他。”黎莹霍然站起身。

    “送给我,我最喜欢花了。”郝莉伸出双手乞讨。

    “你自己去买,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心态。”她抓起花束,冲出办公室。

    “等等!”两个字卡在郝莉的喉咙里,她手中拿着梳子想帮黎莹梳理头发,免得人家以为她疯了。但她发现黎莹没去参加奥运实在可惜,她跑得真快,花蝴蝶葛瑞丝跟她跑只有屈居第二名的分。

    不过看她气冲冲的模样,真像个疯子,郝莉叹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明白黎莹为什么那么讨厌小老板?想了半天,只有一种可能,她真的疯了,才会拒绝小老板的求爱,换作是她别想了,小老板永远不可能看上她的大饼脸!

    一路杀到顶楼,黎莹没等黄秘书通报迳自推门而入,黄秘书跟着进来。“对不起,欧阳先生,黎小姐她”

    欧阳敬伦挥挥手。“没关系,去办你的事。”黄秘书颔首退出办公室。

    他的衬衫有些绉,领带也拉得松松的,好像刚参加狂欢派对回来。黎莹不禁皱起眉头,真是恶心极了,她想都懒得想她走后茶水间里发生了什么事,走到办公桌前,把花束用力摔在桌上。“我不要!你拿去送别的女人。”

    “很少有女人不喜欢花。”

    “我妈妈说好女孩不能接受男人任何东西。”

    “拜托,只是花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欧阳敬伦拈起一朵郁金香,指尖温存地**瓣缘。“我认为美丽的白色郁金香与美丽的你很相配。”

    “你有没有呕吐袋?你的话让我恶心。”她做出快呕吐的样子。

    “你不觉得自己美丽?”欧阳敬伦看了眼她的头发,想笑又不敢笑。

    “至少选不上世界小姐,而且我的头发生雪里形容是稻草。”黎莹抓了抓头发,幸好这么一抓让乱翘的头发服顺了许多。

    “生雪里是谁?”凡是有关她的事,欧阳敬伦都很想知道。

    “超级大美人,你有机会看到她,因为十天后她会来公司拍广告。”黎莹警告地说:“我劝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因为你不够格,她的眼界是王子。”

    “你的呢?”欧阳敬伦眼中露出打趣的光芒。

    “反正不是你就对了。”黎莹喜欢流星花园里的花泽类。

    “我哪里不好?”欧阳敬伦一脸百思不解。

    “花花公子,看到一个诱杀一个。”黎莹尖酸地说。

    “我已经改邪归正了。”欧阳敬伦严肃地声明。

    “是吗?”黎莹发出刻薄的疑问声。

    “你不相信?”欧阳敬伦一副深受打击的痛苦状。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你只要去说服你下一个女人就好。”黎莹毫不心软。

    这女人真教人吐血!她就是他下一个女人,她不相信他,难怪他做什么她都不领情,欧阳敬伦郑重地说:“莹,我并没有当你是玩物。”

    “莹是你叫的吗?”她凶狠地瞪着他。“我死也不会成为你的玩物!”

    连这样无害的话都让她火冒三丈,说真的,他有点不知所措,但他不会因此退缩的,他深邃的眼眸闪烁着一种强烈的情感,欧阳敬伦诚心地说:“第一次遇见你,我就告诉自己,你是我这一生中唯一想要的女人。”

    是真的吗?他的眼神及声音令她心跳加快,她一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面对他,她的脾气更不好,她这么样刁难他,他却容忍她,完全没有因为他是她老板,而对她的无理取闹产生一丝不愉快的反应,难道真的是因为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短促的敲门声,接着金蜜走了进来,一脸暧昧和嫉妒地说:“对不起,打扰了,我不知道黎莹比我先到”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金蜜和欧阳敬伦约好了,当然是约好要继续茶水间的事,毕竟茶水间是公共场所,人进人出,不方便他们办事,所以黄秘书才会让金蜜进来,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可见连黄秘书都知道金蜜和欧阳敬伦的关系匪浅。

    可恶!她差点上他的当,她怎会痴心妄想以为他爱上她了?不想这个了,她还是赶快离开,让他们两个独处,黎莹拉长了脸说:“没事了,我正要出去,你们忙你们的。”

    在等电梯上来时,黎莹不断地告诉自己,记取今天的教训,以后不管欧阳敬伦表现得多有诚意,她都不能再失去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突地,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没想到你的动作比我还快!”

    “你是什么意思?”黎莹转身面向金蜜。

    “少装清高了,你真不简单,这么快就跟小老板勾搭上了。”

    “我才没有,别以为没人看见你在茶水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承认我跟小老板有一腿,你敢说你没有吗?”

    不等黎莹开口,金蜜突然像头斗牛似地将黎莹撞倒在地,自己跑进电梯,然后把电梯门迅速关上,黎莹瞪着快速往下降的灯号,破口大骂:“臭三八!”

    这时黄秘书从洗手间走出来,她根本不知道金蜜来过,她一脸好奇地看着黎莹,黎莹不好意思地从楼梯间跑了下去

    回到座位,黎莹看到桌面上放着一张便笺,写着十点三十分召开创意会议。

    十点二十八分,创意部的人陆续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会议室,她跟着郝莉一起走进去,两人很有默契地坐在离主席最远的位置,不像金蜜坐在第一位,摆明了就是要接近欧阳敬伦。

    偏偏人算不如天算,欧阳敬伦最后一个走进来,不过他并没照凯文的安排,坐在主位,而是坐在面对主位最后一个位子,也是离黎莹最近的位子,黎莹的手臂顿时冒出疙瘩,她的目光直视前方,佯装无视他的存在。

    “各位好!今早为大家准备了芳雅的广告试片。”凯文站起来说。

    芳雅是公司的大客户,每年花不少钱请他们公司制作新广告,它主要的产品是女性保养品。

    萤幕上出现因处理国事而疲累的埃及艳后,克丽奥佩脱拉感叹自己未能生在二十一世纪,否则她就可以轻轻松松地使用芳雅,为眼部卸妆了。

    黑暗的放映室,欧阳敬伦盯着黎莹的侧面发呆,她明白地拒绝了他许多次的追求,甚至表现对他的吻一点感觉也没有,从没有女人对他的吻不为所动难道是他判断错误,她真的是mr。lady?

    当灯光再度亮起时,满室响起一片掌声,只有欧阳敬伦双手交叉,无动于衷的表情显现出他对这支广告不是很满意,这令凯文大为紧张。“欧阳先生,你认为这支片子不好吗?”

    “我很不愿意这么说,不过我还是得说,我觉得你们这支影片了无新意,像顶过时的旧帽子,激不起买者的共鸣和购买欲。”近年来,广告撰文至少已经提出过一千个与克丽奥佩脱拉有关的广告企划。

    “不要误解,我并不是说你不懂广告,这支是我们创意部里特别聪敏的人做出来的。”凯文说的正是他自己,这支广告是他的构思。

    “特别聪敏的人只能做出这种东西,难怪生意越来越差!”

    “欧阳先生大概还不知道,在电视上看到的芳雅广告都由我亲自指导,就是因为芳雅广告的成功,让公司单单在去年一年内,就网罗了五家新客户。”凯文不服输地说。

    “那你知道去年有多少旧客户跟我们解约?”

    凯文脸部的肌肉紧绷。“去年流失的公司是十二家。”

    “客户为什么流失比获得的多那么多?你有没想过问题出在哪里?”

    凯文皱皱眉,一时之间找不到适当的言语来表达,整个人像被罚站似地站在主席位;真是可怜,他是个辩才无碍的人,黎莹从未见过他如此困窘。

    反观欧阳敬伦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一点也不像她认识的那个花花公子,他机智敏锐,天生的领袖人才,而且非常适合吃广告这一行饭。

    虽然不情愿,但黎莹不得不承认欧阳敬伦有可取的地方。

    “我可以告诉你问题出在哪里,就在创意部,公司的作品几乎不能像当年黄金时期的作品,能够给人深刻的印象”他来“伊登”前已经做过功课,对“伊登”的现况和目前台湾广告界的生态都非常了解。

    欧阳敬伦起身绕着桌子走动,所有的人都像被催眠一样,目光跟随着他而移动,尤其是金蜜,只要他一开口,就摆出心醉神驰的表情。

    “日本某知名的化妆品公司将于夏天推出和芳雅同性质的保养品,抢攻台湾市场,你们说这部影片能跟人家竞争吗?”

    会议室内变得恐怖的安静,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给吸走了,没有人敢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

    欧阳敬伦不留情地说:“这部试拍的影片完全不行,只是二流的商业影片。”

    “欧阳先生希望这部片子怎么修改?”凯文自认完美,找不到瑕疵。

    “不是修改,而是重拍。”欧阳敬伦石破天惊地说。

    “我担心时间上来不及,还有万一没有更好的创意怎么办?”

    “这两点你们自己想办法克服,公司给你们薪水就是要看到一流的广告。”

    “是,我马上叫创意部的菁英放下手边工作,投入重拍的行列。”

    “哪些人是创意部的菁英?”欧阳敬伦沉着声问。

    凯文为求表现,从多组工作小组中挑了两名撰文、一名艺术指导和一名制片,名单里自然少不了他的亲密爱人金蜜。

    一看到名单,欧阳敬伦眉头皱起来。“我不是想挑毛病,不过你能不能给我别人,金蜜和艺术指导都是这支片子的原班人马,这样换汤不换药有用吗?你把黎莹和郝莉列入工作小组名单。”话一说完,所有人的眼光就射向黎莹和郝莉,当然金蜜的眼神是恶毒怨恨的。

    她才刚升资深撰文,欧阳敬伦就让她参与年度预算二千万的广告,一定会有人不满,果然凯文第一个有意见。“可是黎莹没多少经验”

    “没经验不代表她没创意,何况你那些固定班底了无新意,再怎么做还不是些滥情到极点的创意,这次我要看到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广告。”欧阳敬伦的语气冷硬如花岗石,不容任何人反对地说:“下周五的创意会议上我要看到各位的创意要点。”

    黎莹整个人感到兴奋异常,她终于有机会创作生命中的第一支广告。

    散会之后,欧阳敬伦留下小组成员,说了些加油打气的话,大家的脸上都充满了旺盛的斗志,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受到重视。凯文总是用他自己欣赏的人,压抑他们,瞧不起他们,若不是因为他们热爱广告,早就辞职不干了。

    大家像打了强心针似地陆续走出会议室,欧阳敬伦突然叫住黎莹,走在黎莹前面的郝莉回过头,朝黎莹眨了眨眼,黎莹羞红了脸,转过身面对害她被误会的罪魁祸首,脸上写着“想掐他脖子”这几个字。

    欧阳敬伦等人全走光了才说:“你对芳雅有idea了吗?”

    “拜托,我又不是天才,刚刚会议才决定的事,我哪来的时间想,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出令人满意的点子。”黎莹深具信心地说。

    “我并不怀疑你的能力,而是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制作广告,一定会有很多地方不懂,为了让你早点进入状况,我决定亲自指导你。”欧阳敬伦假公济私。

    黎莹不能置信地张着嘴,脑中出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成语,他分明是想接近她,但他说的也没错,因为她确实需要帮助。

    “嘴巴张这么大,小心苍蝇飞进去。”欧阳敬伦促狭道。

    “能不能换别人指导我?”黎莹狠白他一眼,口气却有些哀求。

    “为什么不要我指导,难道你怕我?”欧阳敬伦挑衅地抬了抬眉尾。

    “你又没有三头六臂,有什么好怕的!”黎莹想了一下说:“办公室内总会有些闲言闲语,你这么关照我,别人会怎么想?我可不希望被流弹打中。”

    “不然这样好了,我私底下指导你,看下班后是我去你住的地方,还是你来我住的地方。”欧阳敬伦得寸进尺地建议。

    头壳坏了才会跟他独处,黎莹不上当地说:“一点也不好!这样会造成我女朋友误会,以为我是双性恋。”

    “别再用同性恋的烂理由了,你要真是女同志!我就是和尚。”

    “你若想做和尚,我不反对,我还会送木鱼给你敲。”

    “你若真是女同志,就不怕跟我独处。”欧阳敬伦一针见血地说:“其实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昨晚的事再度发生。”

    猪八戒!黎莹心里暗骂,她已经很伤心初吻被夺走,昨晚哀悼了一晚,现在他居然用意犹未尽的口吻提起,真把她气死了;不过她才不会让他知道她有多生气,免得让他识破那是她的初吻,于是她以冷淡武装自己。

    “昨晚的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也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别说的这么无动于衷,我不相信你不希望我再吻你。”

    “不要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我对你的吻一点感觉也没有。”

    “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欧阳敬伦不信地挑眉。

    “你的嘴臭死了,害我昨晚刷十次牙。”

    “我不相信,除非你能证明你真的不喜欢我高超的吻技。”

    “想到你的吻我就想吐,这样行不行?”黎莹做出吃坏肚子的痛苦表情。

    “不行。”欧阳敬伦的眼光落在她的唇上。“除非你让我再吻一次。”

    “想都别想!”看到他的视线像猫盯着老鼠,而且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黎莹气得杏眼圆睁,双颊怒红,恨不得自己是吃了菠菜的大力卜派,跳起来给比她高的欧阳敬伦几巴掌。

    无视黎莹的愤怒,欧阳敬伦脸上挂着可恶的笑容,用他一贯的懒洋洋语气。

    “只是一个实验性质的吻,看你是不是真的对我的吻免疫?”

    “我为什么要做你的白老鼠?”黎莹气得全身发抖。

    “谁教你要说没感觉,伤害到了我的自尊。”欧阳敬伦理直气壮。

    “你不能因为沙猪心态作祟,就要我牺牲。”黎莹脸上洋溢着厌恶的神情。

    “我只是想搞清楚某件事。”欧阳敬伦开始慢慢向她走过去。

    “我有感觉了。”在他还没采取行动前,黎莹改口满足他的沙文猪主义。

    “现在说太晚了。”欧阳敬伦挡住唯一的逃生门。

    “你简直是无赖!”黎莹气急败坏,心里却害怕得半死。

    对她的辱骂,欧阳敬伦不以为意。“随便你怎么骂我,我今天吻定你了。”

    看他一副要霸王硬上弓的样子,黎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豁出去了,她宁为玉碎,也不瓦全,冒着被开除的危险,她冷声威胁。“你再走一步试试看,我就大叫非礼,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是衣冠禽兽。”

    “女人最好不要恐吓男人。”欧阳敬伦绷紧着脸。

    一个伸手,老天,黎莹没想到他手那么长,她的臂膀轻易地被他抓住,虽然她极力反抗,但她的身体毫无招架地被他拉向他的身体,一阵战栗从脊椎升起,她颤着唇想呼救,可是他的嘴唇很快地堵住她柔嫩甜蜜的唇瓣

    一声声发抖的颤音从黎莹喉中传出:“不不要强暴我。”

    看到她惊恐的眼神,欧阳敬伦猛然清醒。老天!他在做什么?他猛然退后,脸上又羞又愧,他不敢相信自己差点在会议桌上要了她,这样可耻的行为是因为报复?还是欲望?他不知道

    “你的女人还不够多吗?为什么非要把我扯进你的菜单上?”黎莹气喘吁吁地说:“如果你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找点新鲜的刺激,公司里合乎你口味的女人多得是,天杀的!你怎么不去找金蜜,我不想当你用过就丢的卫生纸!”

    为了维持尊严,黎莹不能跑,佯装没一回事地走出会议室。她看到金蜜从矮隔间抬起头,眼神像条毒蛇,她抬高下巴,优雅地走向洗手间,关上内门,然后背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内心那股澎湃的情绪久久无法平息。

    她早就知道,他晋升她做资深撰文并不是因为她的工作能力,而是因为她的性别,他要她,再加上她表明不要他,所以她对他来说是一项挑战,一项男性自尊的挑战,没有女人能够无视他的魅力。

    他是很有魅力,这点她不否认,但她也清楚地知道,正视他魅力的后果,将会失去一片薄膜和一颗心,她不打算使自己变成一个悲伤的女人

    回到座位,黎莹开始疯狂地整理抽屉,每回她一生气,就会把抽屉里的东西全搬出来,然后再一样样放回去,藉着忙碌来发泄心中的怒火;这时候她最不希望被人打扰,但郝莉却转过身,望见她桌上堆积成山的办公室用品,故意当作没看见,以快乐的口吻说:“午休时间到了,咱们去吃饭吧!”

    “我没胃口,你自己去吃。”黎莹已经气饱了。

    “当作是庆祝我们俩总算媳妇熬成婆。”郝莉故意大声说给金蜜听到。

    “好吧!”这倒是个好理由,黎莹只好拿起皮包跟着郝莉去吃饭。

    两人决定到肯德基吃全家炸鸡餐,端着餐盘,到楼上坐,郝莉一坐下便不客气地从桶里拿出一只鸡腿棒,边洒辣椒粉边问:“你在生谁的气?”郝莉不愧是黎莹最要好的同事。

    “我自己。”黎莹挑了块鸡翅,当是欧阳敬伦的手臂狠咬一口。

    “欧阳敬伦惹你不高兴了,对不对?”郝莉说,好像说对就会有奖品似的。

    “如果你被看成一块肉,你高兴得起来吗?”黎莹把鸡翅用力撕成两半。

    “高兴极了,总比被当成看都不看一眼的垃圾好。”

    “我宁愿他不看我一眼。”黎莹撇了撇嘴。

    “你神经有毛病,被英俊多金的男人追求是你上辈子烧到好香。”郝莉唉声叹气道:“不像我,没烧到好香,这辈子才会生了一张大饼脸。”

    看在这一餐是郝莉出钱的分上,黎莹好心安慰。“大饼脸很可爱,你别对自己那么没信心。”

    “我觉得你该去看心理医生,看看是不是有厌俊男症?”

    “我并不讨厌俊男,只是我看清他是色魔转世。”

    “你不能只因为他英俊,就把他形容成是色魔,我可以跟你赌一百万,当他找到适合的女人时,他会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郝莉翘起油腻的拇指和小指。

    “我很乐意跟你赌,但问题是我赢了,你有一百万给我吗?”

    “真正的问题是你赢不了的。”郝莉胸有成竹地说:“你对他的偏见太深,有时候偏见会蒙蔽一个人的心智,无法看清事情。”

    “看在老天的分上!”她生气地说:“我相信我对他的判断没错,他就是色魔,从他有性能力开始,就不间断的和女人上床,而我很怀疑他自己算不算得出来到底上过多少女人?”

    “被一双经验丰富的手臂拥抱有什么不好?我就没碰到一个能让我欲仙欲死的。”郝莉啜了一口可乐,润了润喉,然后大放厥辞:“你没做过爱,所以不晓得不只东西大小有关系,硬不硬,持不持久,还有技巧等等也很重要;光有爱,实际上却是个速战速决的淘汰郎,以后就只能半夜起床磨黄豆。”

    “基本上,我还是觉得**是两个人分享他们对彼此的特殊感情,不该是为了满足原始的欲望,这种欲望只要我们愿意,就可以控制住,只有动物才被原始欲望支配。”黎莹不服气地纠正。

    “你的生物学不及格,人类也是动物,灵长类的一种。”郝莉舔了舔嘴上的油光,一本正经地说:“看来你对男女之事一点也不了解,姊姊我免费替你上一堂性教育课好了。”

    “我听不见你说话,你最好立刻停止。”黎莹以手掌捂着耳朵。

    “你一定要听,因为你很快就需要这方面的知识。”郝莉硬拉开黎莹的手。

    “你错了,我死都不会跟他上床。”黎莹气得把鸡骨头咬得嘎吱响。

    看到黎莹在气头上,郝莉赶紧放开手,免得她的手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虽然她拿起一块特大号的鸡胸肉,不过她的嘴仍不停地说:“办公室的每一个女人,包括我在内,都梦想能上他的床,你却不想,你真是个异类。”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黎莹又拿起一块鸡翅。

    “问题是他不要我们,只对你情有独钟。”郝莉酸溜溜地说。

    “算了吧,我亲眼看到他和金蜜在茶水间调情。”黎莹冷哼一声。

    “不是调情,是调戏。当时总机小妹正在茶水间后的阳台拿晒干的抹布,她看得一清二楚,她说金蜜想对小老板投怀送抱,用她的水袋挤压小老板强壮的胸膛,结果小老板叫她自重。”郝莉哈哈大笑。“我真恨当时我没在场。”

    “真没想到他会拒绝到嘴的肉!”黎莹讶异地聚拢眉头。

    “那还不是因为你,他对你可是很专情的。”

    “他对我的兴趣只是想征服,因为我不像你们一样迷恋他。”

    “我了解你的心情,你不是不喜欢小老板,而是他英俊多金,又有那么多女人倒贴他,你的心情就像洗发精广告──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胡说八道!”黎莹马上否认,但郝莉也不遑多让地马上提出反驳。

    “有小老板在的地方,你就特别紧张,而且不太敢看他,你敢否认吗?”

    “郝莉,你能不能让我好好的吃一顿午餐?”黎莹叹了一口气,很有技巧地回避她的问题,她心里承认她的确不敢看他,因为他的眼睛像银河系的黑洞,会吞噬宇宙所有的东西。

    郝莉低着头啃鸡胸肉,一块啃完又拿一块,可别以为她真的那么好心,让黎莹安安静静的用餐,啃完第二块之后,边吮着手指边说:“我左思右想,总算想通你拒绝小老板的原因──你是因为怕自己迷上他。”

    黎莹抬起脸,皱着眉头盯着郝莉看,眼神流露出谴责,怀疑地问:“欧阳敬伦是不是偷偷给了你钱?不然你怎么一直站在他那边,还替他说好话?”

    “我像那种出卖朋友的人吗?”郝莉惊叫,气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好意思,这是苦肉计,其实黎莹没猜错,欧阳敬伦昨晚打电话给她,用三倍的薪水收买了她,卖友求荣虽是不义,但卖给欧阳敬伦应该算是做善事,她相信黎莹以后会感谢她这个红娘的。

    “你别哭,我相信你就是了。”黎莹想拿纸巾给郝莉擦泪,才发现忘了拿纸巾,讨好地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纸巾。”在下楼梯时,她越想越不对,郝莉的话让她有了新的想法,谈恋爱是不保证一定能结婚的,如果他们发生关系,然后分手,不用他开除她,她也没脸待在公司

    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只有笨女人才会谈办公室恋情,幸好郝莉提醒她,拿着厚厚一叠的纸巾回到郝莉身旁,大声地说:“我绝不会喜欢欧阳敬伦。”

    郝莉没有回嘴,只是用同情的眼光看着黎莹,认为她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