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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谦在睡梦中被一阵响动惊醒过来,看看表已是凌晨六点。侧耳细听原来外面刮起了大风,吹动了开着的一扇小窗,他轻手轻脚地起来关上了,看看女人睡的正香,半拉屁股和大腿露出了被外,在黑暗中看起来如此的苍白,他重新回到床上,轻轻为女人盖好被子。一点睡意也被那恼人的秋声搅没了,摸出一支烟点上了就靠在床头吸着,脑子里想着今天早上要做的最后几件事情,这样想着就伸手拿起了小书桌上的一张身份证,这是昨晚激情过后鸣谦找了个借口逗莫瑶拿出来印证她的年龄的。身份证上的相片好像是四五年以前照的,可跟眼前的女人相比他觉得还是现在的她更有魅力。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身份证成了他计划中的一个组成部分。鸣谦原本打算找人搞一张假的,满大街都贴着造假身份证的联系方式。经过认真考虑,鸣谦认为假身份证存在几大潜在的危险,比如可能会被银行的某个细心的女职员看出来,后果将是灾难性的。眼前这张身份证太适合了:外地户口,单身女人,没有正规职业,最重要的是持有人和自己没有半点瓜葛。真的没有瓜葛吗?在今晚之前没有,经过一夜的缠绵之后还能说和自己没有一点瓜葛?也许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在自己踏入餐厅吃饭的第一天起就注定将和这个女人纠缠不清。既然这张身份证已经成为计划的一部分,那为什么不能让它的主人也成为计划的一部分呢?不!那将增加极大的风险,再说自己在进行一场不知胜负的赌博的时候为什么要拉一个无辜的人进来呢,迄今为止没有迹象表明这个女人是个赌徒。她生活的挺好,只是寂寞点儿,可在这个世界上寂寞又算得了什么呢?哲学家会寂寞,凡夫俗子和有钱人会寂寞吗?
鸣谦靠在床头思绪万千,直到香烟烫着手指才惊醒过来,看看表,便悄悄地穿起衣服来,顺手就将那张身份证装进了口袋。然后弯腰看着睡梦中的女人,脸颊依然泛着潮红,呼吸轻柔的像春天的微风,即使躺在那里不动仍能感到身体的柔软。“多好的女人啊!”轻轻抚摸了一下女人的秀发,便转身出了门。
半年来,鸣谦总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他怕自己会被胸中熊熊的烈火烧得失去理智,也不愿意因为这些事情整日忧心忡忡、神情沮丧、无所事事。他需要遗忘。就像他的秘书汤洋说得那样,把大脑当做是染了病毒的电脑硬盘来个格式化,将所有的记忆彻底删除。然而大脑毕竟不是电脑,大脑深处有太多的沟沟壑壑,那些痛苦失意的往事平日里躲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在风前雨后随时都会出现物理学上的电磁效应,以图像的形式在脑海中一幕一幕地再现。此刻,鸣谦觉得自己就像是受着一双无形之手的牵引,无奈而又无助地被回忆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地淹没了,时间成了一条倒流的河,回忆连着回忆。
半年前的鸣谦虽然就任集团公司董事长助理才两年时间,可他已有了日暮西山的感觉。
根据集团公司新的战略决策,原来一直航行在房地产这片海域的万吨巨轮突然要转变航向驶往一片新的领域,对鸣谦和公司的大多数元老们来说那是一片陌生的海域,那里的水有多深,浪有多高,风有多大以及什么地方藏有暗礁,所有这些问题鸣谦们是一无所知。而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韩正心中早有谋划。在这片新的海域中如果仍由王辉、鸣谦们来驾驶这艘巨轮那将是及其危险的,随时都有可能偏离航向,触礁沉没,或者迷失在狂风暴雨的汪洋大海之中。韩正清楚地意识到,这艘巨轮必须要有新的船长、水手长和资深的富有经验的领航员,才能有希望达到他理想的彼岸。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韩正不动声色地为自己安排了一次南方之行。他走之前没有像以往那样向下属们交待一些繁琐的注意事项,甚至没有开会,他只是让鸣谦转告各公司的负责人,自己由于思女心切,将和妻子一道去看望在南方读书的女儿,顺便享受一下南国温暖的阳光。
鸣谦对老板的说法没有任何怀疑,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公司目前没有多少业务,仅有的几个项目也只处于意向性的谈判阶段,老板并不重视,持可有可无的态度。老板偶尔透露的公司某些战略思想大家都摸不着头脑,更不要说着手实施了。在这种情况下,公司从总经理到员工都处于悠闲状态,既然员工们都那么清闲,老板出去看看自己的爱女,顺便放松一下,难道谁还会怀疑有什么预谋吗?当然不会。于是在老板外出的那十几天里,大家都轻松的有点失重了。从集团副总经理到部门经理整天吃吃喝喝,要不就聚在办公室里没完没了的斗地主。鸣谦则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女秘书汤洋泡在一起,讲那些让女秘书面红耳赤的笑话,享受着女秘书的粉拳和娇嗔。倒是房产公司的总经理王辉还保持着一丝清明。
有一天,他不无忧虑地对鸣谦说:“快坐不住了,老没项目也不是个事儿。”
鸣谦就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有些时候没有项目就是项目,没有项目不可怕,大不了养几号人,可怕的是上错了项目,前年的教训你忘了吗?”
王辉就讽刺说:“你的口气怎么越来越像董事长。”
然后两个人便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韩正是悄无声息地回到b市的,鸣谦知道消息是在老板回来的三天之后,并且是老板亲自打电话让他在第二天安排一次董事长办公会,但没有透露会议的议题。鸣谦想问一句可老板已经把电话挂断了,留给他一丝不详的预感。
一切都是从这次办公会议开始的。一切都经过了韩正的精心策划。他的行动迅速、果断、有力,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回旋的余地。在短短的一个月内,空降部队几乎接管了公司的所有部门。老员工们都得到同样的指示,那就是无条件支持、配合空降兵们的工作,任何阻挠、妨碍以及不友好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公司的损害,甚至被视为和韩正对着干。新贵们--王辉如此称呼空降兵们,新贵们在韩正强有力的支持默许下,对公司的老员工进行了清洗,为了向管理层的一些元老们下手,韩正将集团公司总经理的帽子给北京来的赵志刚带上,而自己却隐到了幕后。
在集团公司成立的几年间,韩正一直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像房产公司总经理王辉虽然德高望重,最终也就挂个集团公司副总经理,至于常务副总经理韩正根本没打算设这一职务。五年来,除了创业时的头两年,韩正总是通过职务的设置使自己与属下保持相当的距离,这种距离基本上与公司的资产增长成正比。时至今日,韩正已经成功地用金钱在自己周围砌起了一道象征权利和威严的高墙,那些过去的老弟兄们只能围着这道墙转圈,并随时注意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所以面对一个外来户荣登总经理宝座并与董事长吃同席、出同车的情形,嫉妒者有之,愤愤不平者有之,甚至有居功自傲、公然对抗、不奉号令的,王辉就是其中之一。
在一次会议上,他的愤怒情绪就像醉鬼无法抑制的呕吐,污言秽语劈头盖脸地喷向在座的新贵们,什么小孩的jī巴,坐享其成的乌龟王八,还说什么卸磨杀驴的把戏,并隐讳地提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说这句话时还瞟了鸣谦一眼,似乎是想让鸣谦站出来作证。最后韩正铁青着脸制止了王辉的愤怒,说由于王总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会议择日再开。
在以后的一个星期里,王辉与韩正有过几次关起门来的单独谈话,没人知道谈话的详细内容。还是汤洋有一次无意识地告诉鸣谦说两人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争吵声没有被隔音墙完全吸收,一部分从门与地毯的结合处泄露出来,首先被韩正的女秘书听见,然后就告诉了汤洋。最后的结果是,鸣谦记得那是个星期六,公司里没几个人,很清静,王辉在公司三名保安的陪同下向总经理赵志刚移交了手续。鸣谦没有走出办公室和王辉告别,虽然他们在一起整整五年了。鸣谦吩咐汤洋锁上门不许任何人进来,然后整个上午他都半躺在座椅里读一本叫危险关系的书。内容是关于摩萨德和阿拉伯圣战者之间的较量。
此后,在总经理赵志刚的直接参与下,韩正找人单独谈话的频率不断加快,仅仅三个月不到,当年与鸣谦一起进入公司的管理人员就所剩无几了。这种毫无人情的大清洗使鸣谦产生了兔死狐悲的伤感,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轮到自己了,目前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的原因鸣谦心里有数,那绝不是出于韩正的怜悯和施舍,更不是出于他对公司做出的贡献,要说贡献自己怎么能比得上王辉呢?而是出于一种微妙的原因。虽然如此,鸣谦对韩正借外人之手清洗过去老兄弟的手段产生了难以言表的激愤之情。
在这种激愤之情的驱使下,鸣谦决定在适当的时候向老板进一言,也许一切都不是老板的本意,而是受了空降兵们的蒙蔽,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汤洋。
“快醒醒吧,我的哥哥。”
汤洋充满同情地说。
鸣谦看着女秘书一本正经的俏脸,就忍不住和她开起了玩笑。“自从尝过你的美酒以后,我是但愿长醉不愿醒呀!”
汤洋不理鸣谦的调笑,仍按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你不是说要自己经营书店吗,咱就去开家书店,别再这里天天看人家的脸色了。”“我是不甘心哪。”
鸣谦恨恨地说。看看身边的美女就觉得心中有点想法,转身拿起班台上的电话对女秘书说:“给你妈打电话。”“干嘛?”“就说你今晚”
汤洋就红了脸怪嗔道:“不是昨天才今晚不行,我小表妹要来,她可缠我了。”
看着男人微微失望的神情,又安慰道:“今晚你自己安排点节目吧,比如,到酒吧喝一杯,那不是也挺酷吗?”
说完在鸣谦脸上蜻蜓点水似地一吻,就飘然而去。
鸣谦坐在车里,看着前面的红色交通信号灯上跳动着的阿拉伯数字,内心一阵烦闷,这该死的高峰期,该死的交通堵塞,要到什么年代人们才可以开上能在半空飞行的汽车?不过那样也不行,除非人的头顶再长出一双眼睛。正胡思乱想,就听后面的喇叭响成了一片,原来前面的交通灯已经变了颜色。催个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