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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中午休息时间,许商骞和房屋中介人员相约去看房子。尽管只是租屋,可是要找到一间合意的房子比许商骞刚开始预料的还要困难,交通、环境、屋况等等要素缺一不可,其中最主还是和那间房子的缘分,而房租自然也是最为现实的问题。
“嗯,就是这一间了。”不过,第一眼他就喜欢上这间房子给予他的某种氛围,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回事务所的路上,他开始思索这件事该如何向尤曼萦提起才好。
他们现今住的那间房子是她刚出社会时所租的,先不谈那老旧的屋况,对两个人而言,空间着实太过狭小,可是这些都不是许商骞想搬家最大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好吧,就说是他的自尊心作祟也无不可,如果不是住在他所安排的房子里,便没有意义了。
思索着这些琐事,他回到事务所,一进门便听见助理道:“许律师,你有访客。”
“是委托人吗?”
“我不知道,他们一进来就说要找你,也没说清楚来意那个人看起来派头好大,会不会是黑道啊?”
许商骞为助理异想天开的猜测忍俊不住“我看你是电视剧看太多了,若真是黑道,会找自己专属的律师,不会来找我们的。去干活吧。”
有些胆战心惊的助理领命而去,许商骞吐了口气,一边疑惑着会是谁,一边推门而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子和其身后站着的保镖,这下他明白为何助理会那样怀疑来人是黑道了。
说真的,还真有点那样的感觉。
“抱歉让您久等。”许商骞在礼貌的示意后坐下,他望向对方,那双精明而锐利的眸子让他感觉似曾相识,他想,遗传这种东西果然是存在的啊。他扬眉“如果我猜错了很抱歉,您今天来,是打算和我谈有关曼萦的事吗?”
被不期然地先发制人,尤父显得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既然这样,我用不着自我介绍了。”尤父吐一口气,以不掩魄力的浑厚嗓音道:“你和曼萦在一起多久了?”
“五年。”许商骞平淡的回答,做好准备见招拆招。
两人对视着,尤父更厉眼审视坐在他面前的这名青年,他那个性情刚烈的女儿甘愿交付青春的男子。对方身型高壮,五官俊朗,但相较于这些肤浅的外貌条件,他更欣赏青年那种坚定而毫不迟疑的凛然气度等一下,欣赏?
尤父愣了下,没想到自己的脑中竟会浮现对这青年的好感。
另一方面,许商骞也回眼审视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他心爱女人的父亲。对方头发乌黑,看不出上了年纪,一双精锐的眼更有种沉稳的气势,若不小心应对,只怕自己会在瞬间便被啃得尸骨无存。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尤父才轻咳一声,道:“我这辈子只有曼萦和她姊姊两个孩子,而曼萦的性子和我最相像。说起来也许有些丢脸,在她姊姊和母亲过世之后,我和那孩子的确处得并不是很好。”
这一点许商骞很清楚,与其说不是很好,倒不如说是糟透了吧?不过想归想,他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嘴上漫应一声,等尤父自己说出重点。
“我想说的是,许先生,关于你和我女儿的交往,你有什么打算?”
听到尤父的问题,许商骞端望着他,意外的发现自己这刻面对的并不是纵横商场数十年,十足老奸巨猾的商人,反而看到了一张单纯而诚恳的父亲面容,这和他自尤曼萦那儿听来的似乎有所不同。于是他掩住讶异,正襟危坐,思索片刻后,他决定信任自己的直觉,据实以告。
他很直接“老实说,我没有什么打算。”
尤父一愣,未预料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
基本上,一般男人不论有没有打算或计划,总要打肿脸充胖子,天花乱坠一番,可是许商骞却不同。
“但我爱她,就这样。”
所以为了她,他甘愿付出一切,成为她理想的男人。
不过,其中种种的努力,他并不打算对第三者说分晓。
正因为在现实上他已小了对方四岁,所以才更想用其它方式弥补自己先天上的不足,这一点,只要他的恋人能够明白就够了。
尤父望着眼前青年如此坚决且毫不闪躲的目光。空口说白话的人,尤其是男人,他这一辈子已见过太多,可是他知道眼前的许商骞并不是。
而这就是他的女儿所选择的男人。
很难说是什么感觉,但仅是三个字,这个青年确实已然说服了他。
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尤父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再干涉了。”
太过急转直下的转变令许商骞一时有些反应不及,敢情尤父今天不是来为难他的?“您的意思是”
尤父为他不掩诧异的模样动了动唇,难得的笑道:“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以为我求的还有什么?只要能看到唯一的女儿幸福就够了。”他叹了口气“所以我先前替那孩子安排亲事,可是她连理都不理,统统拒绝了。说真的,若要逼婚,我也不是做不出来,只是我并不想再重蹈覆辙。”
许商骞望着尤父,有些明白了。
眼前的男人早已改变,不再是尤曼萦过去所认定的那个自私而市侩的父亲,只可惜他们之间的误解太深也太久远,要化解似乎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办到的事。
“您有把这件事告诉曼萦吗?”
提及那个冲动又固执的女儿,尤父脸上难掩无奈“就算说了她也不会信的,肯定以为我这个做父亲的又打算使出什么见不得光的阴谋。”
的确。明白恋人性情的许商骞并未反驳,尽管在某方面来说,尤父也算是自作自受,但他还是忍不住同情起眼前这位十足无力的父亲来。
这时,许商骞的手机响起,于是他向尤父示意一声后走出会客室。他拿出手机一看,随即疑惑的皱眉。是曼萦?这个时间她怎么会打来?他立即接听。
“曼萦,怎么了?”然而在听见电话另一端所传来的内容后,他脸色一变“什么?!”
轰隆隆隆,好大的火。
不是怒火,而是真正窜烧的大火。望着眼前正冒出熊熊火舌的公寓,尤曼萦只能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附近停着多辆前来救火的消防车,消防人员正忙着扑灭火势,而周围更有许多围观的路人和刚自火场仓皇逃出的住户。
这是一场火灾,而失火的是她住了近六年的公寓。
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便迅速赶回来的许商骞一见到她便上前问:“状况怎么样?”
“我不知道”过去失火这种事她只在电视新闻中看见,想不到今日亲临现场,而且自己还是这里的住户,尤曼萦在这一刻除了发呆之外也别无他法。“我刚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了。”
许商骞抬眼观看火势,五楼以上几乎全笼罩在火海中,而他们住的地方是四楼。没料到这种事会发生,众人都很诧异,尤其是住户们个个都和尤曼萦一样傻在那儿,完全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她忽然回神,放声尖叫“我妈的牌位还在里面!”
牌位?许商骞一愣,见她失去理智的不顾一切想冲入火场,他连忙阻止“你想做什么?”
“至少我妈的牌位要拿出来啊!”她叫嚷着,想甩开他,无奈力气不足,只能着急的大喊:“放手!”
这下许商骞恼了“你傻了吗?没看见火烧成什么样子?如果进去了回不来怎么办?”
“可是”
许商骞瞅着她一脸欲泣的表情,心口一紧。就因为在一起太多年,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她而言,有关母亲的一切有多重要。
瞅着她几乎心碎的模样,他胸口作痛,再望向眼前的火场,他下了决心,咬牙道:“好,我去帮你拿回来。”
什么?“等一下,你”许商骞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袖子“我的腿比你长,要逃命也比较快,我去好了。”
说着,他当真就要淋湿身子冲进火场。
这下换尤曼萦拉住他“你白痴啊?你有没有想过你进去若出事了怎么办?”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许商骞脸上青筋贲起“难不成你以为自己出事就没关系,我不会在意?”
见他气得一脸想打昏她的模样,尤曼萦半晌无言。
这时轰的一声,远方传来爆炸声响。他们愣住,望向前方火势更加剧烈的老旧公寓,看了许久,尤曼萦这才明白自己方才究竟有多么失去理智。
她紧握着许商骞的手微微颤抖着,道:“没关系算了。”
许商骞抱住她,明白地感受到彼此的无能为力。
尤曼萦身子发颤,庆幸自己没有真傻得让他进去。相较于那些物品,无论如何,眼前的人重要得太多、太多了!
“发生了什么事?”在事务所接到消息便立即赶来的尤父出现,他望向正熊熊燃烧的火场,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这”不期然看见他,尤曼萦吓一跳“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今天的失火是意外,连新闻媒体都来不及到场,父亲却已闻风而来她一愣,还来不及等许商骞解释,她便冲口而出“该不会这也是你一手安排的‘意外’?”
许商骞一愣,尤父闻言更是脸色难看。
“曼萦,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总是乱说话。”
见向来八风吹不动的父亲脸色生变,尤曼萦更是认为自己猜测无误,推开许商骞,她恨恨地道:“我是不是乱说话,你扪心自问啊!你老人痴呆忘了,我可忘不了姊姊当初拒嫁的时候你是怎么对付她的只为了让我无处可去,你连这种事也干得出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面对尤曼萦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指控,尤父瞬间白了脸。他知道自己在二女儿心中的形象十分差劲,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竟恶劣到这般地步。
他颤声道:“我是你父亲,我在你心目中已经低劣到会使出这种伤天害理的手段?”
尤曼萦僵住,瞅着父亲一脸愤怒和透露出某种悲伤的眼神,难不成这次真是她误会了?
于是尤父哑然了。
他望着眼前的爱女,明白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做错过许多事。他没有好好善待孩子的妈,对她终日以泪洗面视而不见;他也没有好好珍惜过女儿,那个说话总是温声细气,温和善良的美丽孩子
当年他见钱眼开,为了利益替大女儿安排亲事,从未预料到那个向来乖巧温顺的孩子竟会坚持反对。他反应不及,面子挂不住,见婚期在即,更不顾一切以各种手段就是要她嫁,最后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
然后,这一切错误今天统统反映在他唯一仅剩的孩子脸上,她憎恶的表情绝不是作假。直到今天,这一刻,尤父才彻底领悟自己当初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然而尤曼萦不明白他这些心思,也不愿懂。她住了六年多的房子失火,里面充满了她的回忆,还有被这个男人糟蹋了一生的母亲的牌位现在看到他,老实说,她只觉新仇加上旧恨,完全谈不上什么理性。
她也曾有过崇拜父亲,渴望得到父亲关爱的幼小岁月,可是这个男人却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了它,甚至将之狠狠粉碎。少女时,她曾在听着paulsimon的“fatheranddaughter”时彻底崩溃。“没有人会爱你像我爱你一样”——她知道,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曼萦,你误会了”
“算了。”尤父抬起手,阻止许商骞说下去。他明白,这一切的后果终究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怪不了谁,若真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火势一直延烧到傍晚,烧了整整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灭了火势,清理好火场,只是旁观着的两人也已筋疲力尽,尤其是尤曼萦。
匆匆在附近吃了一顿食不下咽的晚餐之后,他们买了些简单的衣物住进旅馆,一看到那铺得整整齐齐的床,她整个人可说是瘫了。
突然失去了栖身之所,两人都有些茫然。火势太大,除了屋子,所有的物品也一并烧得干干净净,可说是一件不留。然而比起这种现实上的损失,对未来何去何从的茫然和失去一切的空虚感才是最可怕的。
许商骞替她放好热水,见她一脸疲惫便道:“先泡个澡再睡吧,你的身体好冰。”
“喔。”尤曼萦的反应只有这淡淡的一声。
见她呆滞地进了浴室,许商骞叹口气,打电话向老哥报告灾情。
电话另一端的许商央听了事情的经过,十分错愕,立即道:“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回来?”
许商骞苦笑“我不好意思打扰你快活的同居生活。”
前阵子老哥和相恋多年的情人开始同居,他不好上门打扰,毕竟对于老哥的情人,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我又不介意。那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对于老哥的问题,许商骞只以简短的几句话回答。不论如何,先找到住的地方才是重点,还好这一点他早有备案。
听着弟弟说着对未来的打算,许商央似有些寂寞地叹了口气“你也长大了啊。”再不是小时候那个被他逗得团团转的小娃儿了。
废话。许商骞翻了个白眼。
他还来不及回话,许商央又道:“你自己有计划就好,不过要是有困难不要总是闷着不说,我会很寂寞的。”
“好、好谢谢你,哥。”许商骞忍俊不住,说完这句,他摸摸鼻子,自觉不够地又加上一句“还有,以前的事对不起。”
说完,他连忙挂断电话,就怕老哥会有太过“精彩”的回应。闷了多年的话终于出口,他中心释然,却在这时候听见浴室传来异样的声音,尽管有些模糊,但听来似乎是哽咽声。
他推门而入,浴室内蒸气弥漫,在那片氤氲中,他看到他的女人正坐在浴白里掩面而泣。
见到这一幕,他几乎心碎。
进入浴室后,尤曼萦呆呆的脱去衣物,接着踏入浴白。
水温刚好,她整个人无力地浸在里面,感觉身体暖了,心却还是凉的。
浴室里十分安静,她抬头看向那片模糊而陌生的天花板,彷佛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失去了多年的栖身之所,还有那些凭靠自己的力量堆积出的回忆想不到才不过一天的时间,她竟已一无所有。
想着,一滴泪自她颊畔滑落。
她很少哭,自从离开了那个家以后,她便过着一个人的生活,其中自然遇到过不少瓶颈,但她总是乐观以对,抹去一时的泪水,坚强地面对接二连三的种种打击,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明白,她没有后路。
那么,此刻为什么她会控制不了自己,这般脆弱地哭泣?
听见来人的声响,她泪光满面地看向他—那个她心目中的答案,竟有着那样不舍的目光。于是她明白了,此刻她之所以能够这样不顾一切地哭泣,是因为她已不是一个人。
“商骞”她软弱地呼唤着,像渴求一块浮木。
许商骞极为心疼,抱住浑身湿漉漉的她,不顾她身上的水痕印在他衣服上,他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听见他那句话,她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
他没有阻止她,只是紧紧地抱着怀中这个瘦小而虚弱的冰冷身体,任她靠在他肩上放声哭泣。她一声声几近力竭的哭喊几乎要穿透了他,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的恋人究竟有多么害怕失去。
所以他一字一句坚定地道:“我哪里都不会去,我一直都在这里。”
“真的?”
“真的。”
假若可以,他愿用尽毕生之力保证,这辈子他将永远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尽管只是口头上的保证,可是尤曼萦似乎安心了。她哭声渐歇,像是哭累了,整个人瘫在他身上。
许商骞将虚弱的她抱出浴白,替她擦干身子,并换上衣服。他动作轻柔,毫无冒犯之意,似乎很享受地为她做着这一切。
她发现自己此刻像个初生婴孩,因此红着脸道:“我觉得自己变得好没用”
许商骞勾起唇“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的没用,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尤曼萦横他一眼。在方才那样发泄过后,她的情绪已然平复,总算可以好好思考往后的事了。她叹口气道:“这下又得去找房子了,一想到就觉得好麻烦”
就是因为懒,所以这五、六年来尽管所居之处过于老旧,她也没有搬家打算,想不到这下子竟陷入了不得不搬的窘境。
听了她的话,许商骞沉吟了会儿,道:“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
尤曼萦一愣“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许商骞带她去的地方,正是他先前看中的那间房子。
一踏入那里,尤曼萦便爱上了这间房子给予她的某种氛围。房子不大,是三房两厅的格局,午后的阳光自落地窗筛入,尽管少了家具显得有些空旷,可是那宜人的氛围深深地吸引着她。
“你是什么时候找到这间房子的啊?”昨天才遇祝融之灾,今天就已找好房子,动作会不会太快了点?
许商骞勾起唇,手插口袋道:“本来我刚进事务所的时候就有搬家的打算,只是到最近才有时间找房子,想不到就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他一边解释,一边注意着她为他们预定的新家心动的模样,很高兴她也喜欢这里。“没问题的话,租约我来签,押金和房租我也已经准备好了,过两天我们就搬进来吧。”
的确,他们原来住的地方已付之一炬,说是搬家,其实只要人住进来就好,不过“等一下,哪有所有的事都是你在办?好歹房租让我付一半吧?”
“不行。”许商骞反对。
“为什么?之前的房租和生活费不都是我们俩一块分摊?而且你才刚出社会,哪来这么多钱?你还有助学贷款要缴吧?”
是没错,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打算妥协。“那些是我的问题,我会设法解决,总之,有关房子的事我来负责就好。”
什么啊?听见他这般独断的说法,尤曼萦不满地道:“你干嘛非要那么“卢”不可?再怎么说我也比你早出社会,又大了四岁,在金钱上本来就比较有余裕,了不起现在让我出,以后再给你负责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