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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楚进来一看,就看到临床奶奶言语中推三阻四,一听就是没打算买,不过闲聊中提到,好奇多问一句罢了。
老人家生病,特别是手术上的大病,家里肯定都花了大钱的,经济就算不紧张,那也绝对不宽裕。
真是条件好的人家,不定就是住单人间了,所以钱楚只是安抚似的对临床奶奶笑了笑:“阿姨,您孙子真需要保险,那也是您儿子和媳妇要考虑的。您啊,现在只管安心养病,等病好了,再顾虑其他的事。妈,你也是,乖乖听医嘱,唐医生不是都说了嘛,少操心,多休息,每天没事就看看电视看看书,对手术后的恢复也好。”
“知道了,知道了。”周美兰有点不耐烦,还提醒钱楚:“你别忘了给小周打电话问问,那个钱到底什么时候能追回来。”
钱楚点头:“行,我这就出去再给他打一个电话。”
钱楚除了病房,脸色就淡了下来,她妈这病,不是手术了就能治好的,还得养,是个长期的活,需要不断花钱养着。最关键的是,光养着不再犯也行,偏偏这病复发的几率非常高。
钱彬推推她:“姐……”
钱楚抬头,对他安抚的笑了笑,“没事,没大问题。咱们俩以后都好好的,跟妈配合着,照顾着点她的情绪。”
“嗯,”钱彬点头:“姐,你以后别操心我,我心里有数,会好好的。”
钱楚没说话,而是拿手机给周重诚发了条信息:那边要是没动静,你就先回来吧。别在那浪费时间了。
众城1号店:没事,不着急,我在想办法,会解决的。放心。
钱楚看着微信信息发过来的内容,回复:你能想到什么办法啊?别在那浪费时间了。表姐跟我说,那边想要抢剩下那笔钱的人太多了,白先生那边都动用上关系,我们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众城1号店:我有办法,你别管。
叮咚镇,周重诚看着钱楚发过来的那句“白先生那边都动用上关系”,回复了钱楚后伸手按了返回。
派出所旁边来来往往都是大大小小的受害人,每个人都盯着钱老大银行卡里被冻结的那点几百万,谁都想把自己被骗的钱先拿回来。
周重诚拉开车门,直接坐了进去,一个人在里面坐了老半天,旁边不远处是一个哭着给儿女打电话的妇女,其实大家多少都知道,他们的钱很难要回来。
眼前的一幕幕让他感觉十分烦躁。
打官司吗?
别说非法民间借贷,就算是合法的借贷,官司赢了也很难要回来钱。
周重诚抓了抓头,烦躁不安的在车里坐着,即便想合眼眯一会,也是很快就睁开眼,根本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的琢磨,最终他一骨碌爬起来,启动车辆,开车回文苏。
他没有直接去店里,而是朝着市中心开去。
市中心车多红绿灯多,走走停停到了那里,也花了半个多小时。
市中心的位置有一片老小区,小区年代久远,施设也不如其他新楼盘小区新,却是近年来整个市中心最受人瞩目的小区。
这片小区居住的人,大多都是文苏官职人员,其中就包括周重诚父母家。
周重诚直接开车进了小区,门口的保安极为正规化,看到有陌生车辆过来,必须要进行盘查,周重诚的车牌号显然登记在系统中,他的车在起落杆前一停下,就自动识别准许进入。
车在楼下车库前停了下来,周重诚坐在车里没下去,他就坐在车里晃悠着腿,脑子里盘算着什么。
他在车里坐了良久,丝毫没有下车的动静,可有的人已经坐不住了。
从周重诚的车在楼下停下的时候,独栋别墅二楼的窗口站着的人就一直在等着他洗车,结果等了半天,那小子都没下车的意思。
那小子什么意思?
周重诚的父亲叫周策,是个商人。
结婚之前家里就是做生意的,那时候的生意做得一般,不好不坏。到了周策这一代,生意一下就好了起来,摇身一变成了文苏的商界成功人士,生意一度做到外地迅速成为文苏商界的代表人物。
周策离过一次婚,和前妻生有一女,感情不合离了。
一年后经人介绍,结识了周重诚的母亲陈玉飞,那时候陈玉飞是个老师,周策就图个安稳,教书的肯定知书达理,好沟通,没想到陈玉飞那是正儿八经的人才,怀孕的时候辞了工作,回家专门养胎,顺便学习看看书。那时候周策觉得不错,挺好,他在外面忙得也有动力。
周策不知道陈玉飞看得书是跟公务员考试有关的,孩子生下没多久,她就去参加考试,笔试面试都是市里第一名,直接端起了铁饭碗。周策想想,觉得还是不错,公务员,虽然工作不高,但是稳定。
隔两年,陈玉飞工作调动了一下,还加了点工资待遇。周策也不在乎那点工作待遇,儿子也养得好,老婆也稳重踏实,赚钱都有动力了。
又隔了几年,陈玉飞因为一次市电视台的人心测试,她无意中成了唯一通过测试的人,后来别暴光是公职人员,一下成了文苏的名人。周策十分欣慰,老婆真棒!
再之后,因为那次电视曝光,陈玉飞在百姓和领导眼中占了一席之地。恰好那几年国家队干部队伍的结构越来越重视,大力培养和选拔任用妇女干部,陈玉飞一下就成了被提拔的首要人选,之后官路一路畅通,扶摇直上。
几十年官场沉浮,下个基层,做过高层,到了如今,陈玉飞官职文苏副市长。
周策呢,还是觉得挺好,就是偶尔觉得老婆当官当久了,习惯指挥别人,性格强势,掌控欲越来越强,要是这一点改了的话,周策还是觉得自己老婆最棒。
周策跟周重诚的关系一直都不错。
毕竟是亲儿子嘛,上学的时候周重诚虽然也会贪玩,但是那时候考试出成绩啊,贪玩一点也没事,只要考试成绩不错,玩去呗。
后来长大了,周重诚就开始反抗了。他妈压的越紧,他反抗的就越强烈。
周策一直想缓和母子俩的关系,可惜两人没一个肯服软。
儿子也干脆不回家了,每次见面母子俩都不欢而散,周策被老婆逼的不准理周重诚,他也只能私底下偷摸给儿子卡里打钱,生怕他开得那两家小破店破产之后,儿子没饭吃。
难得周重诚主动开车回家,周策等半天了,让家里阿姨等门口站着,就等周重诚一按门铃,就有人去开门,结果周重诚在车里没下来。
周策等得有多着急,他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得下去找他,结果周重诚的车在停了十来分钟后,突然车启动了,沿着家门口的路直接开了过去,竟然过家门而不入。
周策赶紧从二楼跑下去,“陈嫂子,重诚走了?!”
陈嫂子年轻的时候就在周家当阿姨,一直干到现在,周重诚小得时候都是她带大的,那时候陈玉飞忙着工作,只有回家后才有机会抱一抱儿子。
陈嫂子对周重诚,比对自己家的亲闺女都要好。
结果等半天,周重诚没下车,走了。
周策和陈嫂子面面相觑,心情十分沉重。
外头周重诚把车开了一圈后,已经绕了一圈到了大门口,他方向一打,又把车绕了进去。
他那车劲头大,开过来的时候有动静,周策和陈嫂子站在院子里,同时听着声音很像周重诚刚刚开过去的那辆车。这下两人都顾不得别得,赶紧开了大门出去,先把人逮着再说,哪有孩子跟妈妈吵几句嘴,就再也不回家的?
周重诚还坐在车里,心里纠结的跟什么似的。
当初他是跟他妈吵架才离家的,这会回来算什么?他妈得要挖苦死他吧?
周重诚想到他妈说话的嘴,就像掉头就走。
结果他还犹豫的时候,大门突然一下开了,周重诚被吓了一跳,当即就要启动车辆,车都响了一声了,他看到他爸跑了出来,后面跟着的陈嫂子。
周重诚没动,周策主动过来,声音充满了惊喜,假装自己无意中出来看到他似的:“重诚!”
周重诚闷闷的应了一声:“爸,陈阿姨。”
陈嫂子是陈玉飞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不认识什么字,正经工作不大好找,正好那时候周重诚出生没多久,陈玉飞又要上班,陈嫂子被人介绍就过来专门带孩子。
周策拉开车门:“你这孩子,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进去?下来下来,你妈前两天还一直念叨你呢,看看,今天就回来了。陈姐,看看晚上做点什么好吃的,给重诚尝尝你的授意退步没有。”
“哎!”陈嫂子高兴的使劲点头:“重诚啊,阿姨今天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菜,保准你每一样都喜欢!”
周重诚被他爸拉下车,绷着脸,一看就不是心甘情愿下车的那种,周策怕他跑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拽回家再说。
周重诚进屋,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知道这个点她妈肯定没下班,他伸手端了陈嫂子倒得水,也不说话,就在沙发上坐着。
陈嫂子在厨房做饭,干劲十足,还时不时朝门外看一眼。
客厅里头周策跟周重诚说话:“你那店生意怎么样?我也没问过,你要是没钱了跟爸说……”
话还没说完,周重诚抬手止住周策:“爸,你别再往我卡里打钱了,我都没办法统计哪些是我赚的,哪些是你给你的。我靠自己赚钱饿不死,我知道你跟妈看不上我那点钱,我也不稀罕你们的钱。咱们相互不干涉!”
“行行行,不干涉不干涉!”周策附和:“我就随口问问。你妈今天最近不算忙,下班挺早,这都三点半了,快了,快下班了。”
周重诚眼皮也没抬一下,就是一个劲的喝水,他心里正在天人交战,又知道自己要求人,又觉得下不了面子。但是一想到钱楚茫然的脸,他就只能强迫自己坐在这里。
真傻。
她自己家的五十万都没要回来,她就夸下海口说会还她表姐家的三百万,他知道她肯定说话算话,她说要还,就一定会还,可是这得背负多大的压力?现在家里老娘又生病,弟弟也撑不起事,什么事都压她一个女孩子身上,他不能让她被钱逼死。
周重诚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突然站起来,周策以为他要走,急忙跟着站起来:“儿子!”
结果周重诚去了他自己房间,伸手把门关上,走进卧室,倒头砸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唐之远说得对,他就算在叮咚镇想再多的法子,找再多的人,那钱也都拿不回来,而他妈可能就一句话的事。
不就一张脸嘛?就让她妈挤兑去吧,只要她应了,骂死他也不吭声。
他这一阵睡得也不太好,一阵一阵的,本来就是躺上歇一下,没想到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迷糊中他觉得有人进门,他好像有点魇住了,分明听到他爸他妈的说话声,就是听不清在说什么,自己怎么挣扎都不肯醒。
直到有人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咚”一声砸在地上,周重诚一下坐了起来,他满头是汗的睁开眼,就看到他妈站在他卧室里,床头柜上他以前放着的一辆汽车模型砸在地上,零件还掉了几块。
周重诚没说话,陈玉飞的脸上多了几分尴尬和仓惶的表情,不过那只手短暂的一个瞬间表情,因为她很快恢复了严肃,语调平板:“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床头柜上摆什么这些东西?看看,碰一下就掉了,都不知能干什么?尽做些没用的事,跟你说的话你当耳旁风……”
周重诚冷着脸,弯腰把地上的模型和零部件捡起来,拿到外面的工作间去,当场拿了焊接工具出来,把摔掉的零部件重新焊接原位。
陈玉飞尴尬的站在原地,她闭了闭眼,随即跟了出去,自认语气软话下来:“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一年都没回家一趟,给我摆什么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