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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坠和玉扇两人显得很奇怪,飞岚一手一个将她们提溜出来的时候,两人像是方才从一场梦魇中醒过来,浑浑噩噩,懵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
“王爷千秋。”两人分不清楚自己现如今的处境,却还记得与沈白焰行礼。
沈白焰的长刀在手中转了一个圈,他抓着刀,骨节分明,青筋暴起,用刀柄抬起玉坠的脸。
玉坠没有半点抵抗,只顺从的抬起头,空洞的望着沈白焰。她的眸子如被大雾侵蚀,眼眸边沿显出了一点紫。
这是余心楼的迷心术法,只有一个叫做瓷三的人最为精通,能解所有人设下的术法。
“叫瓷三过来。”沈白焰看着瘫在地上的两个丫鬟,已经明白了九分。
飞岚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竹笼和竹盒,里头是一只金翅的小虫,圆鼓鼓的甚是可爱。
飞岚打开竹盒,露出五彩的香饵来,他捻了一粒淡紫色的香饵碾碎了洒在小虫身上,说:“去吧。”小虫的速度极快,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瞧不见踪影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一个骨瘦伶仃的小丫头从围墙上跃了下来,嗓门极大的说:“王爷叫我来做什么?”
她的声音仿佛有穿透人心之用,玉坠和玉扇两人就像是肩膀上吊着一根线的木偶,被人狠狠的提了提。
“怎么是翻墙进来的?”飞岚有些紧张的瞧着沈白焰一眼,生怕他不悦。
瓷三瞧着年纪颇小,面颊满是白嫩肉,至多不过是五六岁。实际上足有三十余岁了,可偏爱仗着自己的面嫩,在大家伙跟前装出一副稚气可爱的样子。
只见瓷三歪了歪头,故作天真的眼眸里藏不住看好戏的神色,道:“大主领叫我必定是有要事,我连鞋都没穿好便来了。你瞧,幸好我来得及时,是王爷的差事呢。”
她脚下果真只随意踩着一双破草鞋,左脚的五个脚趾都露在外头,上头染着丁香色,半点也不知避忌。
在她对着飞岚说些颠三倒四的话时,沈白焰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她的耳后的位置逡巡了一下,瓷三忽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做派,肃了肃面容,道:“王爷有何吩咐?”
飞岚:……
“解开。”沈白焰指了指玉坠和玉扇。
瓷三快步走到两人跟前蹲下,她伸手拍了拍玉坠的脸蛋,见对方并无半点多余的反应,便高高的扬起了手,狠狠甩了玉坠一个耳刮子,玉坠的脸霎时间就肿的老高。
“咂,果然是迷了心。”瓷三捏着嗓子,十分做作的说。
飞岚不动声色的瞧着,只见她从头上拔下一根半指细的玄色木簪,指尖捏着木簪顶端抿来抿去,木簪缓缓冒出一丝半缕的烟气来。
这股子烟气在玉坠鼻下一过,玉坠的眼神里便有了清醒之色,俯身一旁,开始呕吐起来,呕出一滩滩紫色的液体。瓷三又在玉扇身上如法炮制一番。
飞岚这时才知那一个耳刮子根本就没有必要,虽然刑讯时再毒辣的手段飞岚都是用过的,可也没有莫名其妙羞辱与自己无冤无仇之人的道理,更何况事情还未查清,瓷三方才那一巴掌,皆是出自她骨子里的顽劣。
“王爷,两人现下已经清醒。”瓷三对着沈白焰的时候,又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了。
“这术法你教给谁了?”沈白焰漠然的看着瓷三,问。
瓷三眨了眨眼,忽生出了几分不要命的好奇,“王爷为何不疑心是我所为?”
沈白焰此时耐性不足,不想与她扯皮,指了指地上狂呕不止的两人,道:“十重迷心,就这点本事?”
瓷三脸上难得见了一个略带几分真实的笑意,道:“王爷果真将我等的命脉知晓的一清二楚。”
飞岚脸色一变,只差拔剑。
瓷三颇觉好笑的睇了他一眼,继续道:“这迷心术法我在闲暇时,曾当做戏法戏耍了楼里的几个小孩,泄露一点皮毛。他们若想学,照猫画虎都能学个一招半式,只是功力不够,需得要借助紫梦。”她说罢,指了指玉坠玉扇两人呕出的那滩子玩意。
紫梦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草药,能让人堕入幻境,浑浑噩噩。生长在巫族之地,巫族人常用此药治病,此药习性很奇怪,在中原恐怕只有余心楼能养得活这种草药。
“我想想啊,咱们的小药园常人避之唯恐不及。不过嘛,那几个专门在药园理事的小孩们,应该是熟悉的狠了。”瓷三掰着手指,假意清点人数。
飞岚脑海中极快的掠过去几个人面,都是平日里见惯了的面孔,真不愿相信他们其中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飞岚对瓷三道:“今日在楼里的主领应该是措陆,你带个口信回去,叫他好好查查这件事!”
瓷三扭着身子,拨弄着自己的辫发,并不挪动步子。
当沈白焰的视线移过来的时候,瓷三才道一声,“是。”随后飞快的离去了。
飞岚根本没有办法驾驭住瓷三,只觉自己有愧于大主领的职位,眼眸也暗淡了几分。
“她在我父亲手下时,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我更加倚重你和素水,所以她心存几分不满,不必介怀。”沈白焰扫了飞岚一眼,竟破天荒的安慰了一句。
飞岚右拳与左掌相碰,道:“属下不负定王爷厚望。”
沈白焰没有说话,只是对玉坠和玉扇两人扬了扬下巴,飞岚立即走上前去询问。
紫梦虽已被吐出大半,但多数还有些残余,玉坠和玉扇两人半点不设防,宛如孩童。飞岚问什么,她们二人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什么,只是说得东西并无重要信息,也未透露出芬蕊身上的异样状况到底作何解。
正当飞岚有些灰心丧气的时候,玉坠忽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两个姨娘。”
玉坠如一株没了根茎的枝丫,脖颈无力,根本撑不起头颅。
飞岚眸光一动,捏着她的脸,逼她扬起头来,问:“你说什么?!”
玉坠神色恍惚,好不容易定住了视线,看着飞岚,又重复了一遍,“两个姨娘。”
这下,算是坐实了有人假冒芬蕊,意图伤害宋稚,而此人,十之八九就是余心楼中里的人。
“你与素水回余心楼,将这人给我逮出来。一经坐实,处以极刑之后,只需留一口气,再带到我跟前来。”
沈白焰并不喜欢虐杀,也很少亲自动用刑法。他杀人,从不喜欢折磨,也不会听这人临终遗言,只是一刀斩杀,速度极快。
现下却要求先将此人处以极刑折磨,可见是恨极。
飞岚也不多说废话,只去寻了素水出来,两人一起回了余心楼。
至于芬蕊她们主仆三人,现如今看起来倒是无辜之人,还受了无妄之灾。沈白焰吩咐了一句,让几个婆子将她们都挪回屋子里,照料着也就是了。
芬蕊在被人挪到床上的时候,泪眼朦胧间见到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远远的站在门边睇了自己一眼,这一眼既远又近,既冷又暖。可惜啊,只这一眼,那人便毫不犹豫的离去了。
芬蕊闭了闭眼,热泪滚滚而下。
有人陷入黑暗,有人却从黑暗中苏醒而来。
宋稚眠了一觉,醒来时瞧见沈白焰正委委屈屈的坐在她床边的脚踏上,将脑袋放在床沿上,专注的看着她。
“怎么了?”宋稚伸手点了点沈白焰的鼻尖。
沈白焰沉默片刻,似乎是觉得有点难以开口。
宋稚也没有催促,只是等着他什么时候酝酿好了,什么时候开口。
她的指尖在他脸上东摸一下,西戳一下,将他当做一件顶好玩的玩具。
沈白焰被她揉搓的半点脾气也没有,所有的柔软只展现在宋稚一人的面前。
他略带几分难堪的将方才查到的事情与宋稚说明了,宋稚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和担忧,叹了一口气,又偏头睇了沈白焰一眼,“会是谁呢?竟是内贼,还不如是芬蕊呢。”
她又道:“芬蕊也是可怜,听妈妈们说,她原是安分了些的,我也想着让她安安静静的留在府里养着,竟摊上这档子事儿。”
沈白焰瞧着宋稚隆起的肚子,道:“你别想这些事儿了,我已经让飞岚和素水去查,我便陪着你,直至你生产。”
宋稚听了这话,浑身顿时泄露出几分松快来,原先的平静和淡然都是强装出来的,她心里还是怕的很。
沈白焰愈发愧疚,摸了摸她瘦弱的肩头,道:“是我不好。”
“谁说不是呢!”宋稚一扬下巴,轻哼一声,顺着沈白焰的话道。
与其一味安慰劝说,倒不如索性真认了,反能叫沈白焰心里好受一些。
沈白焰愣了愣,随即笑了,被宋稚揪住两颊狠狠扯了扯,仿佛泄愤一般。可她却小心的控制了力度,半点也不疼。
两人在这小小天地之间温存着,耳鬓厮磨,四周一片寂然,只余彼此之间的呼吸声,却不知这余心楼里头,此时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