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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 客人们睡得不如前夜沉。
也许因为晚宴的食物他们只碰了几口, 也许因为知道了古堡曾经发生的事。
他们本就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现在变得更加不安。
敏感如周祺又说闻到了臭味, 比之前浓郁。
赵嘉彤搜了床底和柜子, 就连枕头、被子都没有放过, 边边角角捏了一遍, 愣是没找到来源。
临睡觉前,周祺突然趴在门边的墙上,鼻尖贴着石壁嗅了片刻,说:“彤姐……好像是从墙里传出来的。”
一句话,听得赵嘉彤寒毛倒竖。
但她凑过去,就什么也闻不到。
“小周, 你老实说你以前干哪行的?”赵嘉彤跟她开了句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周祺摆手说:“没, 真不是神棍。就是狗鼻子而已。”
她扯了自己的外套当被子,在地毯上躺下, 看着头顶的蜡烛吊灯出了会儿神,突然说:“不过以前也没有这么敏感过, 可能这场考试比较特别吧。”
赵嘉彤在她身边躺下, 心里想着:确实特别。
特别到……就好像这考场上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一直在向周祺发出警示。
赵嘉彤闭着眼睛暗自琢磨,一边仔细注意隔壁的动静。
就A和001搭伙干的混账事, 她是公爵她都要疯, 不找他们算账就有鬼了。一旦公爵来找麻烦, 她就暗中尾随出去看看。
然而,当外面真的有动静时,她却没能按计划行事。
因为周祺又发烧了。
这姑娘烧得滚烫,还碰上了梦魇。
她皱着眉较着劲,嘴里含含糊糊嘟哝着梦话,却怎么也拍不醒。
赵嘉彤凑近过去,勉强听见她说:“……我想……干嘛不让我见……”
然后就是呜呜咽咽地哭。
连续两晚高烧,太蹊跷了。
赵嘉彤不禁想起秦究的话……这病像是故意摁着周祺,不让她深夜往外跑。
是不想让她碰到什么事?
还是不想让她看见什么人?
***
深夜时分的长廊壁火昏暗,傍晚满城堡都是的仆人不见踪影,各个房间门前空空荡荡,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突然,楼梯那传来了脚步声。
几位男仆拐上三楼,领头的那个手里提着油灯,其他人在他身后排成了列。
他们的脸在摇晃的灯火中半明半暗,五官绷着,神情僵硬冷漠,透着一股死气。
可怜的管家道格拉斯变成了一头猪,暂时无法帮公爵老爷解忧,于是捉人的任务就落到了他们肩上。
“就在前面。”领头的男仆低声说。
他指着不远处的屋门,指使另一个男仆:“去敲门,其他人把房间围上。”
“另一位呢?”敲门的仆人抬起手,又迟疑着问道:“老爷不是让我们抓两个?”
领头说:“隔壁就是,请完这位再去请那位,我们人多势众,不急。”
“哦,好的。”
同伴们围成半圆,那个仆人敲响木门。
笃——
刚敲第一下,门就开了。
男仆:“?”
游惑扶着门,毫无波澜地看着他。
男仆张着嘴忘词两秒,机械地说:“先生,晚上好。您……没睡?”
“你说呢。”游惑比这位男仆高,看他的时候目光下撇,不死不活的人被这么看两下,都冻得慌。
男仆再度卡壳,半晌没接话。
还是提灯的那位补充说:“没睡正好,公爵老爷想请先生过去聊一聊。”
他说话的时候,侧面的某个男仆手背在身后,攥紧了一把铁棒。
印象里,客人受到邀请总会惊慌失措,试图叫喊。
道格拉斯管家总会随身带点儿工具,这根铁棒就是他常用的。
男仆做好了准备,只要这位客人一叫,他就抡过去。
谁知对方说:“哦。”
男仆一个惯性,差点儿把棒子轮到领头脸上。
他们青白的脸上缓慢挤出一个尴尬的表情,提灯那位往后退了一步,给游惑让出路。
谁知这位客人迈了一步又顿住,转头冲卧室说:“走了,快点。”
男仆愣了一下,说:“怎么,夫人也没有睡吗?”
游惑听见“夫人”两字,瞥了他一眼。
男仆正了正脸色说:“公爵现在只点名邀请先生,夫——”
他想说夫人稍后再说。
结果游惑把门缝拉大,露出身后那位比他还高一点的男人。
男仆:“?”
他“夫”不下去了。
他盯着秦究下半张脸,死机一秒,退开来看了一眼门牌,然后冷静地问:“公爵老爷说过夫妻一间房,深更半夜,先生您为什么在这?”
“你说呢?”秦究说。
男仆:“……”
他品味了一下,表情麻木:“公爵老爷不喜欢不忠的人,我们本来也要找您,既然如此,两位都请跟我来。”
秦究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出来了。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房内。
里面,第三个声音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说:“诶,等我把鞋套上。”
仆人:“???”
高齐一边拽靴子,一边蹦出来,胡子拉碴和男仆来了个脸对脸。
“……”
仆人青白色的脸变幻莫测,片刻后一挥手:“全部带走!”
开玩笑,三个男人……
古堡里怎么能容下这么乱的东西!
就冲这一点,老爷一定会把他们吓到哭出来。
***
走廊依旧昏暗,一模一样的油画高高挂在石墙上,画中的人一半隐在黑暗中,好像正透过面具,自上而下地窥视着他们
秦究身后跟着三位男仆,以半包的架势围着他,走在最前面。
游惑身后同样围着三位男仆,落后他们七八米。
再往后两步,是高齐和其余仆人。
男仆手里的油灯吱呀作响,光像一汪不平静的水,忽明忽暗,在秦究背后落下摇晃的长影。
游惑从油画上收回目光,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他似乎见过很多次……
同样长长的走廊,同样挥之不去的窥视感。
秦究身后总会跟着一群人,他身后也一样,偶尔能听见高齐拖得长长的哈欠。
有时是他们迎面而来,有时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就像现在一样。
不论哪种,总是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不知为什么……
他总觉得秦究会突然停步,拿着文件或是别的什么,和簇拥着他的人懒洋洋地交谈。
而他,则带着高齐那帮人……脚步不停。
侧身而过的时候,秦究会在交谈的间投来目光,一触即收。
……
“你怎么越走越快了,仗着腿长是吧?”高齐的声音响起来。
游惑倏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加快了步子,离前面几人只有几步之遥。
秦究在转过拐角的时候停了步,目光越过三位男仆落在游惑身上。
这次没有一触即收,他冲游惑眨了一下眼说:“快来,别让公爵等急了。”
在他们下到一楼,离西塔底的卧室越来越近时,古堡内其他房间陆续有了动静。
如果男仆们走慢一些,就会透过扇扇木门,听见手机闹铃声此起彼伏。
不一会儿,三楼的某个房门悄悄打开了。
一个脑袋探出来,左右看了一圈,转头对屋里的人说:“应该下去了,我刚刚还听见一点动静呢。”
紧接着,不远处另一扇门也开了。
第二颗脑袋探出来,还冲着这边招了招手。
然后是第三扇、第四扇……
眨眼的功夫,大半考生都从屋里钻出来了。
这是他们之前的约定。
既然杀了公爵就能解除诅咒,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早日考完早日休。
他们压低声音,悄悄比划着手势,同时往一楼潜去。
***
西塔一层偌大的卧室静得吓人。
公爵披着长长的头蓬,丝绸下摆扫过地面。
他正绕着一头道格拉斯摆蜡烛。
他的脸白得惊人,就想血已经不再流了,嘴角的弧度表明他此刻心情极差。他很生气,既是对面前装死的猪,也是对即将到来的客人。
蜡烛摆好,他直起身,扯了一块布巾仔细擦着剁骨刀。
眯着眼舔着嘴唇说:“道格拉斯,你这个疏忽让我有一点点担忧,没有你,我要制住他们两位,会耗费一些力气和时间。”
“当然,这一点力气和时间微不足道。”
毕竟大多时候,客人们都是吓晕的状态。
“希望那些蠢仆人把那两位先生拖行过来时,脸是朝上的。我嘱咐过他们,但很难说他们会不会记得,毕竟……毕竟他们真的太蠢了,还是和活人有差距。”
他摸着刀刃,又咕哝说:“不过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聪明到哪里去。我始终记得,有一回艾丽莎只是着了凉,那些蠢货也能把她照顾得越来越严重,拖了一个月才好转。”
公爵顿了顿,朝床底下瞥了一眼说:“我的艾丽莎……哎……等我处理好那两位先生,我就替你去找他们的夫人,再等一等,再等一小会儿……”他轻声开着玩笑,说:“先让咱们的管家有个人样儿。”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公爵兴奋地哼了一句曲调,将刀背在身后,站在大门前准备迎接可怜的客人。
结果门一开,男仆垂着眼恭恭敬敬怼进来三个人。
三个男人……
三个个子比公爵高、力量比公爵足的男人。
“……”
公爵瞬间收起笑。
其中最高的那位完美先生看了一眼猪和蜡烛,笑着说:“哟,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副白色的绅士手套,拍了拍,递往身边。
另一位冷冰冰的完美先生接过来,套在手上,然后摸出一把刀说:“速战速决,干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