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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唐婉故意朝着两边看了看,然后抬起头,直视着皇帝,有些为难的笑道,“皇帝陛下,我是一个商人,这属于商业机密,如若我在这朝堂之上把我怎样冬季种植蔬菜的法子说出来,那今年年底,我岂不是就要喝西北风了?”
本就安静的金殿瞬间变得静匿得有些诡异,四周忽然窜起一阵冷风朝着唐婉铺天盖地的袭去。
眼下虽然才刚立春不久,可天气依旧有些冷,唐婉感觉到身上有点凉,本想整理一下衣襟,偏头时忽然看见叶墨尘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唐婉惊诧的朝他看去,见他立刻移开视线,唐婉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有点不给皇帝老头面子?
否则为什么到现在他都一声不吭,虽然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沉默的样子让整个金殿上的 人觉得压抑,几乎所有的官员都用一种嘲讽等着看好戏的目光盯着她看。
唐婉压了压喉咙,再次抬起头朝着殿上的皇帝看去,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才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更加过分放肆的道,“商人以利为先,朝臣以权为主,如若看不清是非,断不了公正,商人想要弄权,朝臣想要商机,官商相斗,天下必大乱。”
这些话一出,金殿之上就不是静匿那么简单了,那简直是安静得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甚至连呼吸,心跳声都没有,就好像金殿之上站着那么多人都是死人一般。
个个如牛头马面一般面目可憎,又死气沉沉。
唐婉这时候才想起朱竹昨日劝她的话,皇帝可是有生杀大权,一个不注意,她的脑袋就要搬家。
就在唐婉抬手讪讪的摸自己的脖子的时候,金殿之上忽然爆发出一声大笑,那笑声直响彻整个金殿,下一秒,四周的朝臣也跟着轻松的 笑了起来。
唐婉狐疑的看了皇帝一眼,又看看旁边那些跟着笑的朝臣一眼,她真想问他们一句,“你们到底在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难道她刚才是讲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皇帝笑了几声之后,抬起手指了指唐婉,“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看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孟家有你这样的人,难怪能够掌握江南大半的财富。”
唐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她才有些后怕,如果这皇帝是暴君,亦或者是喜欢玩弄权势之人,就她刚才那些话,早死好几次了。
许久未上早朝,皇帝已经有了疲态,他抬手摁了摁鼻梁,对着旁边的太监挥了挥手。
太监立刻站直身子,尖细的说道,“退朝。”
唐婉和朝臣们一同跪下,叩拜过后,本以为这样就算安全过关可以走了,没成想皇帝被太监扶着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转头看向唐婉道,“清尘,你来御书房,朕有话问你。”
唐婉背脊瞬间一僵,木然的抬起头,怔怔的朝着皇帝看去,皇帝此时已经转过头,被太监扶着慢慢的走了。
直到皇帝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金殿之上,旁边的朝臣才站起身陆陆续续的朝着殿外走去,叶墨尘忧心的看了唐婉一眼,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转身混入了人流之中。
太子站起身,从殿上一步一步的走下来,经过唐婉身边的时候,故意停下脚步,斜眼盯着唐婉,冷笑一声,“倒有点胆魄,本太子喜欢。”
本来是一句赞赏的话,偏生被他用那种轻蔑,讥讽的语气说出来,让人听着就觉得不舒服,更何况他那斜眼还有意无意的在唐婉的脸上转了一圈,好似看女人一样的眼神,看得唐婉头皮发麻,如若他不是太子,现在不是在金殿之上,唐婉肯定会忍不住一巴掌给他扇过去!
太子看到唐婉那恼怒的神情,愉悦的哈哈大笑,甩着两条长袖,步伐轻快的走了出去。
唐婉真是恨不得转身对着他的屁股一脚狠狠的踹过去,笑个屁啊笑!
金殿的门口,已经有小太监等在那里,唐婉出去的时候,小太监便领着唐婉去御书房。
好在御书房离金殿并不算远,走了一刻钟便到了,小太监站在门口,恭敬的对唐婉道,“公子请。”
唐婉礼貌的点点头,抬脚迈过那个半膝高的门槛时,还险些被绊了一跤,好在小太监从身后扶住了她,她尴尬的笑笑,“没想到,这御书房的门槛这么高啊……”
小太监木讷的看了她一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唐婉整理了一下衣衫,收拾好杂乱的情绪,走了进去。
皇帝身体不好,半卧在一旁的塌上,桌上摆着一杯茶盏,还有两盘点心,一个小太监蹲在他的脚边,不轻不重的给他捶着腿。
唐婉走过去跪在皇帝的身前,“草民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皇帝淡漠的摆摆手,“朕单独召见你,便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从宫外来的,也不知这宫里的规矩,不必拘着,放轻松一些。”
唐婉站起身,看见皇帝现在慈眉善目的模样,心里有了好感,刚才他坐在金殿之上,隔得太远,唐婉没怎么看清,现在这么近距离一看,唐婉总觉得这皇帝的眉眼有些眼熟,可她确定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皇帝,包括唐婉之前的本主,一个乡野丫头,也不可能见过皇帝,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是从何而来?
皇帝对上她打量的视线,皱眉问,“你为何这般看着朕?”
唐婉眨了眨眼睛,从自己的深思中回味过来,淡淡的笑道,“草民初见圣颜,却觉格外慈祥,心中生了恭敬之心,故失礼了。”
“慈祥?”皇帝慢慢的笑出声,“你还是第一个说朕慈祥的人,哈哈,看来你果然胆量够大。”
唐婉如果没有胆量,又怎么敢跟镇远侯府大少爷私定终身?
她如果没有胆量,又怎么可能会替孟辰进京?
胆量这个词,在唐婉这里与生俱来,好似天不怕地不怕,却又把那份狂妄合适的展露在人眼前,让人并不觉得厌烦。
皇帝对一旁的太监摆摆手,“赐坐。”
太监立刻去搬了一把檀木座椅来,唐婉谢了圣恩,端坐下去。
她平时习惯了歪着坐,要么就是把脚抬起来,踩在椅子边上,像现在这样端端正正的坐,她有些不自在。
皇帝看了她一眼,安然的侧卧在榻,轻声问,“既然你已经找到冬季种植蔬菜之法,你打算以后怎么做?靠着这个发家致富,让孟家垄断市场,一家独大吗?”
眼前这位毕竟是皇帝,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他不笑,或者面无表情时,更加让人心生敬畏,唐婉揣摩不透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这么问的含义,她略一思量,缓声道,“严寒冬季,人们最想要的不过一碗热乎乎的菜汤,现在的东临,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又怎能奢求冬季这碗热菜汤?”
皇帝的脸色骤然一沉,就连眼神都凌厉了几分,唐婉笑了笑,无知无觉的继续道,“眼下的东临不是要冬季大量种植蔬菜,而是要边境安稳,国家养精蓄锐,百姓安居乐业,一两年之后,不再有饥寒交迫的流民,不再有闹饥荒的灾民,这才是当务之急。”
她说得诚恳,态度也好,皇帝听完,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唐婉本以为自己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谁知他忽然抬头,如刀锋一般的视线猝然落在了唐婉的脸上,唐婉吓得愣了一下,立刻闭上嘴,表情肃穆恭敬的看着他。
皇帝冷笑,“你的意思是,朕的边境不稳,朕治理的国家不好?”
“不是。”唐婉皱眉,觉得自己跟这个老头说话极累,她本来就不擅长拽文嚼字,说了这么多之后,竟然还把他说得不高兴了,唐婉也失了那个耐心,大咧咧的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前几年和大梁那一战,东临内需消耗过大,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在这里养着,当然看不到外面,百姓平日吃不饱,穿不暖,赋税又高,百姓确实活得艰难啊!”
唐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东临现在的官员,平日里只想着怎样中饱私囊,完全不把百姓疾苦放在眼里,不说我在永越县那个北方生活,百姓疾苦,就连我到了江南本该富裕的地方,那里的百姓也没好到哪里去,你就知道江南孟家有钱,但是江南孟家赚的钱,大部分赈济灾民,又收留流民为他们种地干活,这样才保了那一方的安定,结果逢年过节,还要掏腰包往这京城送,少了人家看不起会善罢甘休,多了又拿不出来,如果孟家倒了,那些百姓该怎么办?”
她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大堆,把她看见的和听见的都说了出来,也不管皇帝的脸色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继续喋喋不休,“如果东临再这样下去,别说别国进犯,本国自己内部就先崩了,还拿什么谈万里河山永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