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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雅!”
我喊了她一声,连忙伸手去抓她。
可一碰到她,就感觉她的身上又黏又滑,根本抓不住。
“救我!”丽雅的声音从水下传来,水面咕噜噜的开始冒泡。
我看向高晖,“你先到岸边去。”
他点头,艰难的往岸边走。
我拿着铜钱剑,憋着一口气扎进水里,就看见丽雅表情惊恐的在水里挣扎,在她的右臂上有道黑漆漆的手印。
我掏出大印拍在那道手印上,同时往上拽丽雅,隐约看见在她身下似乎有道女人的影子,跟刚才从水里捞出来的那女尸长得一模一样。
她这是在找替死鬼。
我咬破舌尖,朝着她吐了一口舌尖血。
“啊!”她痛苦的大叫。
我趁着这机会一剑打在她的脑袋上,把丽雅从水里拽出来,挣扎过程中,丽雅腰上的竹篓子突然开了,她的宝贝尸虫窜出去,直直的朝着水里的女人冲过去。
却在要缠上女人脖子的时候,猛地停住,身体抖了抖,居然再次回到竹篓子里,再也没不出来。
丽雅已经被水呛的直咳嗽,我顾不上想这里头的诡异之处,直接把丽雅背上,快步走到岸边。
高晖连忙上来给她按压胸口,折腾了好半天,丽雅才吐出几口水,缓了过来。
“有没有别的地方难受?”我问她。
她摇头,抱着胳膊,说:“我刚才走到河中间,就听见有女人在哭,刚想跟你们说,胳膊上突然一凉,我就啥都不知道了。”
我往河里看了眼,“先去找李景知。”
这河有古怪,还是先找到李景知,再来处理这事。
我们跟着李景知的尸虫大半天,又翻过一座山头,来到一个大砬子,李景知躲在大砬子的乱石堆里,脸色惨白,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丽雅从兜里掏出个白瓷瓶子,倒出来四粒小药丸,放到李景知的嘴里,让他含在舌下。
十来分钟后,李景知的呼吸趋于平稳。
我想了想,说:“你们退出吧。”
丽雅和李景知都是一愣。
我分析说:“如今咱们四个都是被人暗杀的目标,这才是第二天,往后形势肯定会越来越紧张,你们留下来会有生命危险。”
看着他们要拒绝,我又补充说:“李景知的伤也不能拖,而且……”
我看向丽雅,认真的问她:“接下来几天肯定没吃没喝,还要躲避别人的暗杀,你确定能坚持下来?”
李景知目光复杂,低头想了半天,苦笑着说:“你说得对,我们退出。”
“师兄,我不想……”丽雅不想走,但李景知冲她摇摇头,没让她把话说完,“咱俩的确不适合。”
丽雅噘着嘴,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上生闷气。
我心里明白,李景知和丽雅过来,肯定是李泰吩咐他们参加的。
不然,易门如今在道上也算是一方霸主,他们身为易门巫道的领头人,实在没有必要来冒险。
“我记得规则是中途退出,需要回到洼地的小楼里。”高晖皱眉说。
李景知捂着胸口,发愁的说:“不好回去,这次太多人盯着咱们四个。”
我蹲到他对面,问他:“为啥会有人要杀你和丽雅?”
他愣了下,竟然皱眉反问我:“你不知道原因?”
这么一问,我也愣了,“我该知道啥?”
“等从这里出去,你去问萧煜吧。”李景知说。
他这么一说,我这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这事怎么还和萧煜扯上关系了?
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决定绕路回洼地。
那条河有些邪性,再过一次,指不定出啥事。
路上,我问丽雅:“为啥你们养的尸虫听得懂人话?”
她拍着腰上的竹篓子说:“因为她们以人肉和魂魄为食,尤其是鬼魂,吃得多了,自然就有脑子了。”
我听着心里泛凉。
丽雅解释说:“我们不会喂养尸虫去滥杀无辜,鬼魂都是作恶的厉鬼,至于尸体,都是高价买来的,征得主人同意,将其魂魄超度,才会把尸体给尸虫。”
我点头,她以前就说过这事。
李景知身体虚弱,我和高晖轮流扶着他,四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在山林子里。
“等等。”李景知突然说。
“怎么了?”我紧张的看着周围。
他摸着腰间的竹篓子,说:“乾位,十步远的地方有人。”
我让他们躲起来,一手砍刀一手铜钱剑走过去。
过去就看见三男两女正围着两个五十多的老道士,威胁他们把收到的魂魄交出来。
两个老道士明显是被打伤了,颤颤巍巍的把兜里的黑珠子给他们。
拿到黑珠子,几人都转身要走了,却不想他们中间一穿着讲究的女人突然说:“这可是两个活生生的魂。”
我先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她的话后,后背一凉。
她这是要杀了这两个老道士,取走他们的魂。
她缓缓走向两个老道士,原本放在袖子里的手举起来,竟然跟赵柔的手一模一样。
看不出一点肉,就是一层干巴巴的皮包着骨头。
她冷笑一声,身形一晃,突然诡异的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道影子。
转眼之间,她就出现在两个老道士身后,五指成抓,直接抓在他们的头顶。
两个老道士浑身抽搐,毫无还手之力,没过一会就翻了白眼,舌头缓缓伸出来。
那女人往上一提,竟然硬生生的把两人的魂魄从身体里拉了出去。
两个老道士在地上扭动几下,没了动静。
我躲在草后不敢动,本来还想着去救人,可一看见她的身法,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再加上他们几个又是鬼道的人,不好惹。
女人把两人的魂拖出来,旁边的人立即送上两张镇魂符,将魂封住。
女人缓步走到影子边上,黑眼珠消失了一瞬,然后恢复正常,这才带着那几个人离开。
而她这次走的时候,地上的魂是跟着她走的。
“这就是他们要杀我的目的。”高晖不知道啥时候来到我身后,突然出声。
我吓得心头一颤,没差点一刀砍过去。
听见他的话,我愣了下,“为了把你变成跟那女人一样?”
原来要杀高晖的竟然是易门门主的人。
高晖摇头,“不是,他们只是想要我身上的魂,将他控制住,封在别的活人体内。”
赵柔变成那德行,也是因为身体里封了别人的魂?
“这跟养小鬼有啥区别?”我纳闷的问。
他沉默半晌,跟我解释说:“养小鬼只是契约关系,是合同工,若是养的小鬼太过强大,主人也是控制不住的;像这样直接把魂封入身体里,用句古话来说就是卖身为奴,主人出事,身体里的魂便会魂飞魄散。”
“……哦。”我应了声,好想跟他说不用跟我说的这么直白,我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傻子了,基础知识都懂。
怕暴露位置,我们也不敢动那两老头的尸体,确定周围没人了,就扶着李景知往回走。
路上,李景知皱眉道:“真不管那两个老道士了?”
我没说话,要是以前我肯定会上去把他们埋了,让他们体面的走,可现在暗处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我真的怕死。
我们绕路走到后半夜,才从北边的柿子林回到洼地,走到小楼前,我就看见里头有火光,还有肉香飘出来。
在小楼外面的空地上坐着不少人,看见我们过来,有人好心的提醒我们:“楼里头的人很厉害。”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我走到小楼门口,我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
楼里头坐着三个壮汉,正在一边烤火一边烤兔子肉。
屋里没有血迹,也没有兔子的皮毛,肉还是被切割整齐的。
这不是他们自己捉来的。
靠近门口的络腮胡子壮汉看见我,咧嘴笑了,“咋地?要过来吃肉?”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我,舔着嘴角,似乎在衡量啥。
我把砍刀横在胸前,“肉留下,人滚出去。”
“哟,小丫头还挺横。”络腮胡子说完,瞬间冷了脸,起身道:“咱们还是一起留下吃肉吧。”
说着,他疾步朝我过来。
我提刀上去,只跟他打了两下,我就看出他是个练家子。
“跟鬼睡过?你到底是什么人?”络腮胡子突然冷声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遇见那么道士,他是第一个看出这点的。
我右手攥紧铜钱剑,手腕上的小瘦龙隐隐发热,咬牙冲上去,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感觉手上的铜钱剑越来越轻,可打在他身上却像是千斤重,拍在他的胳膊上,瞬间一道青紫疤痕。
他被我打得连连后退,撞到墙上,我左手把砍刀一横,朝着他脖子上划。
“我走!”他大喊说。
我动作一顿,砍刀已经划破他的皮肤,再晚几秒,他就要去阴间报道了。
停住的那一瞬间,我如梦初醒,心头一颤,我原本只是想吓唬他协一下,没想着动真格的。
另外两个壮汉要冲上来,他没让,他说:“我们这就走,屋子和吃的都给你。”
“让他俩先出去。”我冷声说。
他对另外两个壮汉使了眼色,俩壮汉狠狠的瞪我一眼,出了屋子。
我朝着丽雅他们喊了声,等到他们进屋之后,才让络腮胡子出去。
他没耍手段,直接走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说:“你是余壤吧,他们已经找来,你当心。”
说完,他领着另外两个壮汉走了。
我心情复杂的站在门口,他口中的他们是谁?
“余壤……”李景知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回神,把门关上,再用木头顶好,目光掠过欲言又止的李景知,停在高晖身上,问他:“怎么通知天玑阁把人接回去?”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停在坤位的墙角,拿手在地上划拉。
我凑上前,看他把土扒拉开,露出地板上刻着的文王八卦图。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金符,盘膝坐在八卦图上,一只手捏着符纸,另外一只手拿出一个玉铃铛,念咒摇铃。
丽雅小声说:“他是方士,在咱们这样的青年道士中,算是顶尖的了,每个方士都会有一个保命铃铛,只要催动铃铛,天玑阁的人就会知道。”
我蹲在一边,突然有点搞不懂天玑阁这是要干啥了。
刚开始觉得他们是为了这些穷道士好,可现在他们却我们弄到这地方,由着人自相残杀。
说他们不好吧,却又真的为好些个道士提供便利。
片刻后,高晖手里的金符突然烧了起来,手上的铃铛响了两声。
等到符纸烧完,他吐出口气,说:“两个小时后,他们过来。”
我终于放心了,坐到火堆前,拿起络腮胡子还没烤熟的兔子肉接着烤。
这期间,李景知一直在看我,等我看过去的时候,他却又慌忙挪开目光。
问他是不是有事,他摇摇头,说没事。
过后还是那么看我。
我有点不耐烦,有话就说,躲躲藏藏的算个啥?
“你有话就说。”我道。
好半天,他才道:“你已经要入邪道了。”
我本来是想要把烤好的肉给他的,听见他这话,中途停下,“啥意思?”
他又是一阵沉默。
连日来的身体和精神双重压力,本来就压得我快要崩溃,现在还要忍受他莫名其妙的指责,我是真的没耐心了。
我深吸口气,压着脾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好点,“李景知,你那话啥意思?你是怎么断定我已经入了邪道?”
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面对这样的困境。
以往都有杨昊或者是萧煜陪在我身边。
他说:“鬼道杀人的时候,你没管,刚才你抢屋子时,下手又那么狠,如果那络腮胡子大汉没喊出声的话,按照你的架势已经把对方给抹脖子了。”
“所以,我就入了邪道?”我怒极反笑。
他肯定的说:“千年前灭余家的阴龙手段毒辣、杀人不眨眼,硬生生用数不清的冤魂造出了生死之地,以前看你还有人本性的善良,可今天我发现你的善良在逐渐消失。”
我腾的站起来,咬牙的看着他,气愤之余,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我不擅争吵,平时高兴的时候还能胡诌两句,真气急了,一句话都不想说。
“随你怎么想。”我瞪着他半天,憋出这句话,坐到墙角。
他说了一大堆,核心意思不就是我变坏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兔子肉都不给他吃。
我气哼哼的啃肉。
吃了几口,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这兔子肉是腌制过的,有盐味儿。
正想着这事,突然有人拍门,我浑身一震,立马站起来。
跟高晖对视一眼,他走过去打开门,竟然原本坐在洼地上的道士。
“有厉害东西过来了。”为首的道士脸色煞白,说。
我往门外一看,就见洼地四周鬼气森森,连林子都看不见了,入目所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月光都照不进去,而且,被月光照到的草地范围正在缩小。
丽雅说:“你们快进屋躲着。”
高晖挡在门口,看向我。
我本来是不想同意,毕竟杜老三说过,有要杀我们的人混进了道士里。
再说了,来这里的道士,都是有些本事的,不至于被吓成这样。
可刚要张嘴,却发现李景知正盯着我,那神态,仿佛我说了不,就真的入了邪道。
我心中叹息,无奈说:“你们决定吧。”
最后,还是进来了七个道士。
我退到墙角,从窗户里往外看。
“哎呀,多了个人。”突然有人尖声喊。
我吓了一跳,皱眉看过去,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道士缩在墙根,一头的冷汗,结巴着说:“多……个人。”
高晖看了一圈,“没多,进来了七个人,屋里一共是十一人。”
女道士颤手指着火堆,“刚刚火堆旁边坐了五个人,那个人一直歪着头,看着她。”
女道士看向我。
我心里一寒,特地把火堆边上的人数了一遍,只有四个。
我不动声色的把本命符捏在掌心里,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你八成看错了,不是只有四个。”
她抱着胳膊,没再说话,哆哆嗦嗦的蹲在墙角。
丽雅本来是要到来找我,却被李景知中途叫住,不让她过来。
我扯扯嘴角,也没说啥。
高晖走到我身旁,说:“你别怕。”
我摇头,“没怕,还有多长时间天玑阁的人才过来?”
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还差一个小时四十二分钟。”
我仰头叹气,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这么慢。
“别过来!”蹲在墙根的女道士突然大喊一声,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我要冲过去,却被高晖拉住。
他冲我摇头。
“她在那边,你不是杀她么?”女道士在地上哭嚎着滚来滚去。
跟她一块进来的道士过去帮忙,只见那女道士突然从地上跃起,用脑袋把他们撞得摔到火堆上。
堆在一起的木头被撞散,门哐当一声开了,从外头吹进来一阵阴风,把火吹灭了。
屋里立马黑了。
女人抱着脑袋尖叫,跑出屋子,没入那朝着小楼缓慢逼近的黑暗中。
只听黑暗中传来她凄厉的惨叫,一声一声的,像是砸在我心里。
高晖站在我身前,双臂张开,仰头看着房顶,大喝一声,“出来!”
一道虚影从他身上出来,右手对着散掉的柴火一握,然后猛地西北角挥过去。
那堆木头砸向西北角的土色上衣道士。
我这才想起来,从一进屋,他就低头站在那里。
他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还带着火星的柴火砸在身上,也不动。
“呃!”
等到所有的柴火都砸完,他突然踮起脚尖,两只手伸向自己的眼睛。
眼瞅着他的手就要抠进眼睛里,我连忙跑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他愣是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了出来,甩到我脚下。
他缓缓说:“有眼无珠,不如当个瞎子。”
我停在半道,莫名的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他身后有个人。”丽雅说话的同时,打着手电晃过那人的脸。
我心中一凛,在他的脑袋后头还有一张脸,没有眼珠子,两只眼睛就是个血窟窿。
但眨眼的功夫,那张脸就不见了。
土色上衣道士突然伸手捂住双眼,痛苦的哀嚎:“我的眼睛呢?”一边喊,一边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在墙角。
“他还在屋里,都拿出本命符。”高晖说。
我开了阴眼,可在屋里看了一圈,啥都看不见,目光撇过右手腕,我在小瘦龙上划了下,把血抹在眉毛上。
再睁开眼时,终于看见屋里淡淡的阴气。
看向丽雅时,我目光一缩,那张脸居然出现在她脑袋后头,而丽雅的双手在颤抖着往上抬。
我直接把右手腕的血抹在铜钱剑上,直接把铜钱剑掷向那张脸,同时人也冲过来,
那张脸快速避开,再次消失,我把丽雅护在墙角,捡起铜钱剑,谨慎的盯着四周。
丽雅声音抖得厉害,“为什么尸虫没有反应?”
我顾不上跟她说话,心里一声,就着右手腕的血在铜钱剑上画了道血符,砍刀在地上画了个阴阳图,持剑指天,默念引雷咒,大喝道:“急急如律令!”
耳边响起虚弱的龙吟,夹杂着雷声,屋里骤然变亮,我看见那张血窟窿脸就在门边,上前两步,挥剑砍过去。
一道响雷劈在那张脸,轰的一声,那张脸直接着起了火,呼吸间已经烧的无影无踪。
我松了口气,喉咙里涌出血腥味,同时右腿越来也疼,忍不住单膝跪地。
还没等我起来,无奈的黑暗猛地逼近,四面阴风骤起,吹得小楼的哐当哐当的响。
“萧煜在何处?”从黑暗中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我撑着剑站起来,走到门边,看着黑暗中,似乎有个人站在里头,弯腰驼背,像个上了岁数的。
“你是谁?为啥找他?”我冷声问。
那声音越来越飘,里头的那人也不见了,“萧煜在何处?”
我大着胆子出了屋子,顶着狂风,艰难的往黑暗里走,“你到底是谁?”
这声音太熟悉,可一时间,我却想不起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