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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问我，假如飞鸟没有了翎羽，它会葬身泥土，一直到重生吗？
我笑着看着她说，怎么会呢，假如没有了翅膀，它就会慢慢死去，寒冷，饥饿，还有别人的一些世俗的评论，慢慢死去是它唯一的希望，根本不想重生。假如鸟没有了翎羽会流血，然后死去。那我们人呢？人会是流血之后才死去吗？我说，不，人是死去才流血的。我知道晴是害怕血的。从她6岁开始，那片阴影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她也随着阴影活过了近20年。
晴，是个让人怜惜的女子。在这个没有任何感情离子的城市里，我是她唯一的依靠。从15岁就开始收养了她。那是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我是崇，我从初中毕业开始就在社会上打拼，一直到现在。我已经是一家国外企业的销售经理。在他们看来我是个对工作充满信心和激情的人
。其实只有晚上，我才在漆黑的屋子里叹息、抽烟，或者看24小时电视。一直看到我不知不觉睡着。每天名牌西服、领带，其实我是个孤寂的男人。对感情事情又很淡漠，以前有几个女同事曾经对我有暗示，但是我就这么冷漠的看着而没有一点声音，是一种孤寂、抑郁的症状，而后她们也不再来找我一起吃饭。
那天，刚好是我20岁生日，没有人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在20年前的一个夜晚，风雨交加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生灵诞生了，而20年后已经在中国的某个大型城市已经混的有头有脸。我就这么被雨淋着，我不喜欢雨伞，那样会让我感觉蒙蔽、窒息。而淋雨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快感，甚至是一种残忍。我慢慢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我走累了，眼睛被从头发丝顺下来的雨水迷糊了，于是走到旁边的公园里，找了个坐椅。我看到旁边蜷缩着一个小女孩子，有十四五岁的光景，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可以看到未发育完全的体形，衣服很脏，可以联想到她是被抛弃的或者是跟父母吵架跑出来的，穿着粗棉布裤子，短袖t恤，还有一双已经很脏并且破旧的布制休闲鞋。饥饿的样子，让我感觉到怜惜。
我脱下整齐的西服给她披上，她恐惧的望着我，没有任何反抗。我说，你走迷失了？我给警局打电话把你送回去吧！我怕这个受惊的小鸟再以为碰见了坏人。即使我冷漠，但是我是个有感情的男人。
她脸上显现出了极度的恐惧。然后恍着脑袋说，不要，不要。手抱住头。手叉到了头发里，自己撕扯着。哭泣着。声音很微弱。
我说，好，不送你去。那你在这里怎么办？我跟你去吃点东西吧。
她抬起头温顺的点了点头。说，带我走。我不想在这里。脸上是恐惧的痕迹。
我跟她去找了家附近的面包店买了几个面包。我去拿可乐的时候她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吃了一大半了。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饭了。
我把她带回家，这个房间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女人出现了，而她只不过是个年幼的女孩子。房间里充斥着一种污臭。这个空间只是我充斥的空间。我总是回到家就开始睡觉，一直到去上班。说的好听一点是个避风港，说的难听就是一狗窝。
把洗澡水给她弄好，我让她去洗澡，把自己的衬衣递给她。她出来的时候穿着我肥大的白色衬衣，精神了很多，干净了。挺漂亮的。我说，你去那间房间里睡吧。我说着指了指我卧室旁边的房间。是一间客房。我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很干净。她点头，去睡觉了，晚上的雨下的大了起来，夹杂着闪电。
半夜里，我听见她在那里惊叫，我跑了过去，看到她在哭泣。外面的风声在哀号，揪扯着我的心，裂痛。我问她是不是做恶梦了？别怕。她爬过来，抱着我，很紧很紧。我知道这个接触仅有几个小时的女孩子是有故事的。
她就这么一直抱着我。我说别怕有我在。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里面夹杂着柠檬的味道，我喜欢的气味。抚摩着她的头发像父亲抚摩女儿的头发那样。
后来，她慢慢睡去，我把她轻轻放下，给她盖上毯子，看到他紧缩的眉头，这是个让人怜惜的女孩子。我拿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后来不支趴在旁边的书桌上睡去。
早上醒来，她还在熟睡中，我给她留了张纸条：冰箱里有面包、香肠。如果会做饭就自己做，我11：20下班，回来。别乱走，看看电视，还有几本杂志。并且在桌子上给她留了20块钱。外面已经停雨了，很清新。
中午来的时候，我看到桌子上有饭菜，听到厨房有声音。窗帘也拉开了，硕大的阳光碎片打落在屋子里。她在厨房里炒菜。我过去，她说拿桌子上的钱去买了点菜。等我回来给我做饭吃，笑的很甜蜜。已经没有昨天晚上的恐惧，转而变的很恬静。穿着我肥大的白衬衣，没有穿鞋，在地板上随意的走着。像一条游走的蛇，没有任何声音。
我们就这么坐下吃饭，她做的菜很可口。我整天吃便当已经吃够了。于是狼吞虎咽起来，像她昨天一样。她看我的样子温顺的笑着说，别吃的太急了，小心噎着。我抬头感觉自己像个孩子，与昨晚成一百八十度对比。
吃过之后，她在洗刷用具，我看电视。过会她回来跟我一起看，没有说话。她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竟然让人感觉这么成熟。回卧室的时候她说，我叫晴。微笑着。我叫崇，晚安。晚安。
后来她告诉我。她父亲杀死了她的母亲，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她亲眼看到的，后来她看到奄奄一息的母亲身上都是血晕了过去，后来就对血有恐惧症。后来我又陆陆续续知道她的父母经常吵架，后来一天晚上她在客厅里，然后电突然停了，后来听见母亲的嚎叫，而后看到闪过一个身影，因为她害怕自己跑到了沙发的后面。很长时间之后，她听见没有动静了就出去看看，然后发现母亲在厨房里已经全是血，父亲不在家。她就大叫了起来。雷电的光线打落在母亲的脸上，粘乎乎的，血腥味充斥着整间厨房。引来了邻居，母亲已经没有心跳了，眼睛是睁着的。
一个六岁的孩子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后来案件很快侦破了，是她的父亲。电也是被她父亲蓄意掐断的。她的父亲坐牢，她生活在叔叔家。并不好过，每天都做饭、洗衣。像一个家庭保姆一样，没有报酬。等她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因为找了很多的关系，出狱了。她没有想到。他的父亲要她跟他一起走。她不走，然后父亲就开始打她，撕扯她的头发。喝醉了更是这样。于是她逃了出来，在这个城市流浪了近半年了。饿了从酒店的垃圾里找东西吃，困了就去地下道、公园睡觉。
直到后来在公园遇到我。我就这么跟她一起生活了一多年。我要她去上学，她说不适应。她只想呆在家里。我知道她的情况，我就没有再强逼她。于是她在家里做饭、洗衣。我说你又成了免费保姆了。她小着说，我乐意，就这么一辈子我也乐意。每次遇到雷雨天气的时候，她都跑到我的卧室里，抱着我，低低的抽泣。抱的很紧。我轻轻抚摩她的头发。
后来她的父亲找到她了，起诉我拐骗。她去警察局澄清，她的父亲还是不放弃——因为一笔价值不菲的聘礼。去我的公司吵闹，去我居住的小区吵闹。我们出去都被指指点点。她的眼泪留了下来。说，对不起。我说不是你的错。后来我发现她躺在浴室里。已经停止了呼吸。浴室里都是血。血腥味充斥了这个空间，就像当年她的母亲那样。
她在我的卧室里留了一张纸条，说；崇，我是爱你的。一直都是，今生没有机会了，来世，来世我一定寻找到你，哪怕流浪到老，到死。
我的泪轻轻打落下来。她还很年轻，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对我说抱歉？
我知道，没有了翅膀，她就会慢慢死去，寒冷，饥饿，还有别人的一些世俗的评论，慢慢死去是她唯一的希望。里面夹杂着怨恨、爱还有歉意。我知道的。
每次走出卧室的时候我就想到她在洗刷间里刷牙。微笑。以及在厨房做饭的身影。温柔。
雷雨天气，我把自己紧紧的裹在被子里，感受曾经的温暖。或者习惯。
于是，我又想到了流浪
2005年7月2日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