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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嘉攸在给朵拉洗澡。”
杨拂晓听出来是沈嘉佳的声音,向门边靠了一下,让开门的位置。
沈嘉佳还带着很浓的眼妆,睫毛向上忽闪了一下,看向杨拂晓,伸手在她毫无焦距的眼睛前晃了晃,“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杨拂晓微蹙眉,“大姐,我只是暂时性失明。”
她现在有一肚子的话可以向沈嘉佳顶回去,但是现在在沈家,要谨记着祸从口出,再加上沈嘉佳这人性情乖张,只是比较温吞地说了两句。
“装瞎来博取同情,也不是没有的,再说了,暂时性失明,什么时候能好?现在都有两个星期了吧,还没好,半个月一个月的可以等,要是真的一两年呢?”
沈嘉佳说话带着刺,也没等到杨拂晓的回答,听见前面的浴室门响了一声。
沈嘉攸抱着只裹着一层白色浴巾的小朵拉从浴室内走出来,小朵拉胖乎乎的白嫩手臂搁在沈嘉攸的肩膀上。
他一出来就看见沈嘉佳了,将小朵拉放在床上,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你妈妈来了。”
沈嘉佳走过来,“我就是打了个电话,她就出来跑你房间了,之前你不在别墅这边住的时候,也没见着她粘着你。”
沈嘉佳说着就要从沈嘉攸手中将小朵拉接过来,小朵拉睁着眼睛向后面看了一眼,转了转眼珠,“妈妈,我今天想要跟小舅舅睡。”
沈嘉佳听了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向后靠在桌边,“你跟小舅舅睡,那你小舅妈呢?”
杨拂晓从沈嘉佳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讥诮。
小朵拉属于小孩子童真的目光便转向了在沈嘉佳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杨拂晓身上,“小舅妈也一起睡啊。”
沈嘉佳倒是也乐的自在,只要是女儿还在沈家的这个大宅子里,她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叮嘱了小朵拉两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不过两分钟,又给沈嘉攸送来了小朵拉的一件睡裙和儿童内裤。
沈嘉攸给小朵拉换上了一件粉嫩颜色的睡裙,又给她擦了头发。
小朵拉刚洗了澡,白白胖胖的面庞上粉粉嫩嫩,她咯咯的笑着。
杨拂晓拿了需要换的衣服去浴室,沈嘉攸及时的叫住她:“你先别进去,刚才朵拉溅的浴室地板砖上都是水,你别滑了。”
“好。”
杨拂晓靠着门框站着,沈嘉攸给小朵拉把头发擦干,便进入浴室内去换防滑地垫。
杨拂晓听着身后浴室内流水哗啦啦的声音,眯起眼睛,想起来顾青城的话。
如果沈嘉攸不是沈嘉攸的话,那会是谁?
就算他不是沈嘉攸,就算是他现在对自己的悉心照顾,也足够让她终生铭记了。
忽然感觉到小腹覆上了一直软绵绵的小手,杨拂晓此刻没有一点防备,柔软的小手放在凸起的小腹上的同时,她吓了一跳,但是随即就放下心来了,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小朵拉的小手在杨拂晓隆起的小腹上抚摸了两下,抬头看着杨拂晓的面庞:“小舅妈,你要给小朵拉生一个妹妹吗?”
杨拂晓笑了笑。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她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问外婆,外婆还告诉她是从大街上捡来的,后来觉得委屈,外婆就改口说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当时杨拂晓还高兴了许久,因为她觉得是和西游记里的齐天大圣一样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就算是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关系。
她摸了摸小朵拉柔软的发顶,“如果是小弟弟呢?”
小朵拉鼓鼓的腮帮摇了摇头:“小朵拉想要一个小妹妹,可以和小朵拉一起玩,穿漂亮的花裙子,小舅妈你明天就生吧。”
这个小家伙还真的说风就是雨的。
沈嘉攸从浴室里走出来,将扯着杨拂晓睡裙的小朵拉抱了起来,对杨拂晓说:“浴缸里我已经放好水了,你慢点。”
杨拂晓点了点头。
她现在怀孕,再加上失明,所以万事都十分小心翼翼的,在浴室内就已经用吹风将头发吹干了,本来以为沈嘉攸已经哄小朵拉睡下了,但是一出来就听见小朵拉的声音。
“小舅妈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小朵拉出奇的喜欢沈嘉攸的缘故,喜欢粘着他,所以连带着她这个小舅妈也一同喜欢上了。
沈嘉攸去洗澡,杨拂晓便在床边坐下陪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孩子其实都不记仇的,杨拂晓恍惚间记起,好像头几次见的时候,小朵拉对自己还是有敌意的,但是后来几次相处下来,只要是能哄着这个小公主在手掌心里,你对她好,她自然也就对你好了。
床很大,当初搬进来的时候,沈嘉攸就选了一间房间,第二天就将特别定制的床给送了过来。
既然是住在别墅这里,分房睡肯定是不现实,打地铺也实在很容易被发现,床比较大,靠着墙,杨拂晓在里面睡,也不会担心掉下来。
小朵拉真的是很粘人的一个小姑娘,在中间拱着,转过来抱着杨拂晓,然后附耳贴在她的肚皮上,想要听声音。
“呀!”
小孩子忽然这么一叫,倒是让杨拂晓措手不及,吓了一跳。
“怎么了?”
“我听见小妹妹的声音了,她在给我说话,她说啊,小姐姐,等我出去给你一块儿玩儿啊,你一定要等我出去啊。”
这样惟妙惟肖的口吻,倒是让杨拂晓忍俊不禁。
小朵拉不跟人熟的时候,就一句话不多说,等到跟人熟了之后,真的是分分钟变成粘人的牛皮糖,粘着你就不放松了。
“哎,小舅妈,你脖子上戴着项链好漂亮。”小朵拉伸手抓了杨拂晓脖颈上的戒指。
杨拂晓心中微微一动。
她不动声色地将被小朵拉扯在小手中的戒指拿出来,“有你妈妈的项链好看吗?”
小朵拉摇了摇头:“当然没有,我妈妈的项链好好多,有亮闪闪的,也有珍珠的,我爸爸送给妈妈很多条呢。这条项链也是小舅舅送给小舅妈的吗?”
“不是,是小舅妈的一个已故好友送的。”
小朵拉不理解:“什么是已故?”
杨拂晓在小朵拉肉肉的脸蛋上捏了一下,不厌其烦地解释:“就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那你会想他么?”
“偶尔会,”杨拂晓闭了闭眼睛,“但是我知道他还在那里……要睡觉了,要不然明天早上要赖床了。”
在小朵拉更深一步问出下一个问题之前,杨拂晓果断将她的话给打断了。
等到沈嘉攸洗了澡出来,杨拂晓才刚刚说服了小朵拉乖乖躺下,头枕着枕头不能乱动,坚持三分钟。
沈嘉攸走到床边,将头顶的壁灯关了,然后躺在靠近床边的这一头。
他压低声音问:“睡了?”
杨拂晓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但是,杨拂晓话音还没有落,小朵拉就一下子转过去,“小舅妈,已经三分钟了吗?”
杨拂晓:“……”
哄孩子睡觉还真的是个技术活,在杨拂晓将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讲完之后,小朵拉好像更精神了,开始执着于白雪公主吃下的那个毒苹果。
“真的有毒苹果吗?”小朵拉掰着自己的手指,“那我以后都不敢吃苹果了,有毒。”
杨拂晓说:“那是童话故事,都是假的。”
“为什么要编故事骗人呢?那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没有白雪公主?”
在枕头另外一侧的沈嘉攸低笑出声,在小朵拉的耳朵上揪了一下,“多嘴的小丫头。”
小朵拉哼了两声,转过来就要抱杨拂晓。
沈嘉攸提议说:“唱个歌吧。”
杨拂晓为难:“可是我都不记歌词啊。”
就记得两首歌……
一首是《假如爱有天意》,一首是……
“唱孙燕姿的《天黑黑》。”沈嘉攸说,“这首歌的歌词你不是倒背如流了么?”
的确是的,但是沈嘉攸怎么知道的?
《天黑黑》是杨拂晓在刚入初中的时候最喜欢的一首歌,可以说就是从这首歌,开始喜欢上孙燕姿的,当时她特别喜欢这首歌,就算是和端午林子在一块儿玩儿的时候,都特喜欢唱这首歌,甚至有时候早读时间觉得背语文课文乏味的很,就颠来倒去的背歌词。
躺在中间的小朵拉已经开始类似复读机的功能了:“天黑黑,天黑黑,天黑黑,天黑黑,朵拉要听天黑黑……”
“我的小时候,任性吵闹的时候,外婆总会唱歌哄我……天黑黑,黑黑……离开小时候,有了自己的生活,新鲜的念头,任性和冲动无法控制的时候……”
杨拂晓想起了小时候的玩伴,想起了林子和端午,一个没有门路没有关系的外乡人,在剧组里,起早贪黑,最底层最平凡的人,只能靠着自己的辛勤和努力慢慢一步一步向上爬。
想起许慕珩,想起他的笑和他的关心爱护,想起在那个大雪夜,他追着车跑了许久的身影。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
想起顾青城,想起在一个废旧的居民楼中,杨拂晓被打的快残了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顾青城好像是神祇一样从天而降将她温柔抱起,当时她就在想,但愿我永远被这样温柔对待,这辈子有一个男人足矣。
再开口,杨拂晓的声音有一丝哽咽了。
“天黑的时候,我又想起那首歌,突然期待下起安静的雨,原来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给我听,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就算是在黑暗中,杨拂晓都能感觉到此刻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小朵拉已经睡了,沈嘉攸睁开双眼看着杨拂晓微微起伏的胸口,伸手抓了抓她的手。
“晚安。”
………………
杨拂晓这一次受伤,到底也是因为替顾青城挡下了一刀,而且也是针对顾青城才被硬是骗了过去。
回到沈家不过几天时间,就接到了沈晚君的邀约。
小桃过来的时候有点鬼鬼祟祟的,杨拂晓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但是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被来自于走廊上的一声呵斥吓了一跳。
林妈指着小桃说:“你偷偷摸摸的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林妈之前和小桃在沈晚君的院子里有过一次吵架,已经是撕破脸了,现在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
杨拂晓起身,“林妈,小桃是我叫来的,我有事找她。”
“噢。”
林妈虽然对杨拂晓的身份也很不屑,但是这人好歹是沈家的三少奶奶,也不容得别人说些什么。
小桃进来就拉着杨拂晓说,“真是讨厌死那个林妈了,一副丑陋嘴脸……杨小姐,夫人说晚上想要请你过去院子里吃饭,让我来问你行不行?”
小桃也听说了杨拂晓的眼睛看不见,现在这么一看,才真的看出来所言非假。
小桃走了没过多久,盛微微陪着杨拂晓去了一趟眼科医院,复检眼睛。
盛微微扶着杨拂晓,也是收敛了跳脱的性子,毕竟她原本性格就属于活泼型的,让她来照顾一个失明人士,简直就是磨性子了。
“拂晓你慢点走啊,前面有一个台阶。”
沈嘉攸公司里有事,沈宸良开车来送。
盛微微陪同杨拂晓坐在了车后座,杨拂晓报上了眼科医院的地址。
路过一间小吃店,沈宸良停了车,转过来问杨拂晓,“吃过早餐了么?”
既然沈宸良这样问了,杨拂晓便知道是沈宸良和盛微微还没吃,便说:“你们要吃么,我正好吃一点,有点饿了。”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也说不清楚吃的是早餐还是加餐,盛微微貌似是真的饿了,一个人吃了一笼蟹黄包,杨拂晓早餐在沈家吃过了,现在算是加餐,只吃了一点。
杨拂晓手机响了。
盛微微帮她掏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说:“是安娜打来的,安娜是谁?”
杨拂晓没有回答,放下手中的汤匙,从盛微微手里拿过手机接通,“安娜。”
“杨小姐,关于说你母亲的消息,对不起很抱歉,我没有查到。”
杨拂晓冷冷的笑了一声,“这就是你们私家侦探的办事效率是么?从过年前推到现在,然后一句查不到就给打发了。”
其实,杨拂晓也没有指望着安娜能够给她关于母亲的消息,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说出来的吧。
“这次是真的查不到,您给的有关于您母亲杨芷兰的消息,只追查到十多年前,在广州,但是之后就好像是被切断了线索一样,这个人就不见了,不管是查这个人还是别的什么消息身份,都没有了,因为广州距离港澳台比较近,但是毕竟不是插手的地方,特别是在澳门,我们的人好像是收到了恐吓信……”
的的确确不是安娜的问题,这件事情沈嘉攸也并没有阻止,顾青城也没有插手,她是做私家侦探的,没有必要用这个来砸自己的招牌。
“我知道了,还是谢谢。”
杨拂晓挂断手机,将手机丢进包里。
盛微微距离杨拂晓比较近,隐约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刚才电话里提到澳门了么?你在澳门有什么难题,给我说啊,我告诉盛浩东,绝对帮你摆平。”
虽然说盛微微现在和她父亲正处于冷战期,但是帮个小忙还是可以的。
“举手之劳。”
“不用麻烦你爸爸了,如果我有需要,会告诉你的。”
这也只是安娜在澳门查的时候受阻,并不一定就是说杨拂晓的母亲就一定在那个范围内。
坐在对桌的沈宸良看了一眼杨拂晓,“是你妈妈的事儿么?”
杨拂晓“嗯”了一声。
她之前有找过沈宸良想要他帮忙申请死亡证明,知道也并不为过。
盛微微依听这件事就来劲儿了,“你妈妈?”
她从来都没有从杨拂晓口中提起过她的亲生母亲,倒是盛微微她自己对杨拂晓倾诉盛浩东和那个后妈的生活。
盛微微来劲儿了,“你妈妈叫什么名字,长得漂亮吗?”
“已经忘了,都已经十几年了。”
杨拂晓兴致缺缺,而盛微微这个没眼力见的,就开始捧杨拂晓的妈妈了,让沈宸良在后面直接拉了盛微微,在她耳边道:“闭上嘴巴。”
盛微微转过脸来,“为什么?”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嘴唇就擦了一下沈宸良的侧脸,登时脸就红了,也顾不得沈宸良怎么回答的了。
这边盛微微还拉着杨拂晓的手腕,感觉向前走的力量被向后面一拖,杨拂晓转过来,“怎么不走了?”
盛微微在心里默念三遍,幸好杨拂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才抬起头来,“走吧。”
沈宸良其实在有一些时候挺闷骚的,就比如说在和盛微微交往的时候,有时候的动作真的就是在撩拨她,而有些时候,就闷躁的只是一个工作狂。
到了眼科医院,盛微微急着找厕所,拉着杨拂晓到医院一楼的大厅,“你站着别动,我去趟厕所,沈律师在后面跟着呢。”
“嗯。”
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杨拂晓便真的不能乱动了。
沈宸良来到杨拂晓身边,“预约的时间到了,我先扶着你上去吧。”
之前杨拂晓已经来检查过一次,是同一个医生。
杨拂晓坐在椅子上,沈宸良向后站了两步,看着医生用光线照杨拂晓的眼睛,他都要别开眼,但是坐在椅子上的杨拂晓却连眼睛都没有眨。
在医用屏风后面,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宸良转过身来,看见站在蓝白色屏风后的顾青城,便转身跟着他一块儿出去。
盛微微刚好从楼梯上上来,就看见了顾青城,“顾青城你怎么在这儿?”
“顺路路过。”
盛微微毫不掩饰地向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还真是傲娇的很,明明就是专门来找杨拂晓的,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既然是顾青城来了,盛微微和沈宸良两个不相干的人便离开下了楼。
顾青城随后重新走进诊室,医生摘下眼睛,对刚刚进来的顾青城说:“眼睛没有问题,之前脑部的片子我也看了,还是压迫到神经。”
医生尽量用浅显易懂地话将杨拂晓的这个病情说了一下,顾青城也只是点头或者“嗯”。
随后,杨拂晓的手搭在顾青城的手臂上,扶着她上了电梯。
在电梯下降到第三层的时候,从外面忽然涌进来三个人,电梯的空间一下子满了,杨拂晓向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身后的顾青城的鞋。
顾青城直接揽着杨拂晓的腰,将她带近。
一股带着薄荷味道的淡淡烟气窜入鼻腔,这个味道让杨拂晓感到莫名的熟悉。
她向后挣了一下,顾青城进而更加揽近了她的腰,“不要动。”
杨拂晓已经想到这人是顾青城,也没有多做疑问,等到电梯门打开,就任凭顾青城牵着杨拂晓的手离开了。
“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出了电梯,到了外面,杨拂晓感觉初春的风还是有点凉,忍不住向上竖了竖衣领。
她转过来,循着顾青城说话开口的方向,说:“我没怪过你,我是自愿的,不用对我愧疚。”
“之前我答应你找端午死的答案,”顾青城带着杨拂晓的手肘慢慢向前走,“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杨拂晓脚步顿了顿。
“是谁?”
因为权贵的欺压,才不了了之,到现在终于有了眉目。
顾青城抬眼看着春天高远湛蓝的天空。
“沈洲。”
杨拂晓向后退了一步,“你在开玩笑吧?”
之前在X县的确是调查到和沈家有蛛丝马迹,但是沈家的人多了去了,还有一个送进监狱的沈家大少爷。
“我这里有一段视频资料。”
顾青城拉着杨拂晓上了车,然后用手机开了视频。
杨拂晓的眼睛看不见,但是却能听得到,从这段声音里,此起彼伏的摔打声,用钝器击打的声音,以及乞丐叔叔的声音。
“你们别打他,别打了……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我们看到了什么都会忘的一干二净的……”
“给我往死里打。”
看到了什么?就要被杀人灭口?
杨拂晓脑海里回忆起在几年前,掀开盖着那两具尸体的白布所看到的场景,胃里一阵痉挛,没有忍住忽然就想吐,开了车门就下了车,直接就在车门边俯身。
顾青城把手机摔在前面的仪表台上,拿了纸抽跟下来。
杨拂晓也只是干呕了一阵子,吐出来一些秽物,她直起腰,顾青城拿了纸巾给她抹了一下嘴角。
旁边是一辆私家车,杨拂晓吐过之后,车主来了就是一顿吵骂,什么还需要洗车,顾青城皱着眉,从皮夹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甩过去,凛冽的目光看过去,“够了么?”
说完,就扶着杨拂晓上了车,踩下油门。
一路上,杨拂晓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在临下车之前,顾青城抓住了杨拂晓的手,“现在我将实情告诉你,并不是想要你去硬碰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忍耐。”
杨拂晓的手放在车门上,转过来,“你是沈家的表少爷,我为什么要信你?”
顾青城直视着杨拂晓黝黑的瞳仁,说:“就凭我和沈家没有血缘关系。”
是的,沈晚君和沈洲没有血缘关系,顾青城和这个沈家也没有所谓的血缘关系。
那顾青城现在在沈家,又都是因为什么呢?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私家侦探也不用再去找了,”这是顾青城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杨拂晓的本质目的,“你现在安心养胎,我有消息,会告诉你。”
杨拂晓虽然看不见此刻顾青城的表情,但是她可以想象得到,一双幽暗的眸子正在注视着她,等她的回答。
“我知道了。”杨拂晓转身,“如果有端午的消息,也告诉我。”
杨拂晓推开车门下车,魏婷已经在门口等了。
顾青城看着车窗外,等到完全看不见杨拂晓的身影,才踩下油门离开。
………………
下午,杨拂晓回到沈家,在阳台上晒了一会儿太阳,她脑袋里不断的回响着顾青城的话。
并没有留有一点余地,是照死了打的,殴打致死,随后又买通了尸体鉴定的法医和警局的局长,最终使这样一桩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这也是在年前去X县,杨拂晓亲眼所见。
虽然知道端午没有死,但是想起那些戳心的画面,杨拂晓还是觉得心痛。
想着想着,杨拂晓握紧了手掌,手指甲掐进手掌心内,麻木的已经失去了疼痛。
沈洲是罪魁祸首,一个杀人犯,而现在她竟然嫁给了沈洲的儿子。
“拂晓。”
杨拂晓听见这个声音,从躺椅上一下子坐了起来,后背汗毛直立,但是还必须硬压着内心的这种担忧和狂躁,她从来都没有庆幸过自己的眼睛看不见,要不然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直接冲过去掐死他。
她低着头,强制自己安静下来,隐忍着。
她扶着躺椅站起来,叫了一声:“爸爸。”
这一声有点发颤,她随即用咳嗽掩盖住。
沈洲问:“身体不舒服么?”
“没有,挺好的,”杨拂晓说,“可能是今天出去做眼睛复查的时候迎了风,一会儿让魏婷给我熬点雪梨水喝就好了。”
“注意点自己的身体。”
“嗯。”
沈洲离开之后,杨拂晓才重新坐了下来。
她的额上晕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对她关心有加的长辈,会对别人痛下杀手。
端午究竟是撞见了什么事情……
“在想什么?”
从头顶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让杨拂晓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啊。”
沈嘉攸轻笑了两声,“小桃在楼下了,被林妈给拦住不让进,说是姑姑请了我们吃饭对么?”
杨拂晓一拍脑门站了起来,“对了,我差点给忘了。”
两人下了楼,向沈晚君的院子走去。
沈嘉攸注意到杨拂晓心事凝重的面庞,便开口问她:“你还没告诉我,刚才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
“你还记得我之前有给你提起过我的一个发小么?”
沈嘉攸的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