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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龚知事家的大孙女才貌出众,温柔贤淑,那倒也罢了。可那个女孩儿不过平平,容貌也就金氏那样的水平,在别人家赴宴时还跟陈欣儿吵过嘴闹过脾气。
赵氏想了想,又问:“林教谕家的二女儿呢?”
说到这个人,陈叔卿就撇撇嘴:“林教谕还是个教谕呢,却不让女儿识字。往后你老了,难不成还得帮着媳妇看账本?”
“呃。”赵氏哑然了。
因着陈卓朗到了议亲的年纪,陈叔卿和赵氏平时闲着没事,也会扒拉一下府城里的官宦人家的女孩儿,看看有没有能跟自己儿子相配的。但夫妻俩来来去去想了个遍,就没有一个满意的。所以陈叔卿再清楚妻子的想法不过了,一说一个准。
赵氏又提了几个人,可还没等陈叔卿说话,就被她自己一口否决了:“这个太丑,不行。”
“听说她娘是个母老虎。都说娶媳妇看丈母娘,要是娶个母老虎回来,咱们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说来说去,赵氏就没觉得有一个满意的。最后她自己也丧气了,对丈夫道:“怎的挑个媳妇这么难?”
陈叔卿觉得时机成熟了,道:“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
“谁?”
“苏玉畹。”
一听这三个字,赵氏不是气愤,而是震惊:“你怎么提她?你明知道为着她,我跟老太太闹了个大不愉快。这会子老太太还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呢。”
“老爷子也因着这事,对我有意见,这段时间来,都冷着我。”陈叔卿点头道。
赵氏一噎,眼睛瞪着陈叔卿,半张着嘴,却是半晌没有说话。
说到底,他们三房在这个家里之所以还有些地位,那都是依仗着陈明生对庶子疼爱的缘故。要是连陈明生都不理会他们了,他们在家里的地位恐怕也就只比下人稍微好点罢了。毕竟,陈老太太有两个当官做吏的儿子做依仗,暗地里搓磨他们,下人们不但不会帮着他们,反而会帮着老太太给他们下绊子。
“那……那也不能拿儿子的终身大事来讨好老太爷和老太太。”她道。
“其实那畹丫头,也没你想像中的差。”陈叔卿把今天苏玉畹来交账,茶园赚了许多钱的事跟赵氏说了一遍,又耐心地道,“她帮管着的那些茶园,往后赚的钱只会越来越多,你也喝茶的,知道明前茶和雨前茶的价值,明年的收益必然是今年的两三倍。到时候家里的花销,可就不靠着我赚的这点子钱了。家里既不靠我赚的钱,我又冷了老太爷的心,你想想咱们往后的日子,会有多难过?可朗哥儿娶了畹丫头就不一样了。畹丫头嫁进来,就是我们三房的人了,这么一大笔银子都是我们三房赚的,大房和二房要用银子,可就得看咱们的脸色。得罪了咱们,只管叫他们喝西北风去。就是老太爷百年去了,他们也不敢叫咱们搬出去,还得好言好语哄着,咱们乐意才留下呢。”
赵氏被陈叔卿勾画的这幅蓝图吸引住了。
她嘴里一直嚷嚷着儿子考中了进士如何如何,儿子娶个官家小姐又如何如何。但心底里的理智告诉她,她这样的愿望,想要实现,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她儿子在学堂里资质又不是那等特别出众的,能考上秀才,一靠自己的努力,二还是靠公公陈明生的地位,原籍的县令愿意给公公面子,松松手就给了陈卓朗个秀才的名额。但考举人想要再走关系,那是不可能了。考场舞弊案,即便她是个内宅妇人,也多少听说过一些,那都是一大堆人掉脑袋的事,谁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秋闱时给她儿子放水呢?
考不上举人,想娶个真正的五、六品官家的小姐,那是做梦。
所以这段时间她不是没考虑过府城里这些小官家的姑娘的,周围县令家的小姐,她也考虑过了。
可就没有让她满意的人选。
见赵氏低着头不作声,显然还是不甘心,陈叔卿又道:“你也别小看畹丫头,觉得人家是个商户女,看不上。这段时间来,因老太爷宁愿把茶园交给她这个毛丫头,也不让我打理,我便仔细观察过她。我就不说她别的手段,你就想想她一个商户女,失怙丧父,大老远的来投奔咱们家,要是换一个人,只要唯唯诺诺、伏低作小,咱们家人叫她往东不敢往西了。可你瞧瞧她?那真叫一个硬气,老太爷、老太太的话,她想不听就不听,想不跟咱们来往就不来往,还得咱们家去给她赔不是。不说远的,就说这几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让老太爷和老太太对她不满,老太太那冷脸都快结出冰来了。结果她倒好,干脆就不登门了。今儿个一登门,把账本子一拿出来,就让老太爷和老太太眉开眼笑了,恨不得把她当成个宝,心头的那点子不满,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也就有本事的人才叫人这样呢。反正她这份霸气,我真是服。”
赵氏虽是个商家女,却也是个心气高的,自己没本事叫人对她另眼相看,高待于她,但这不妨碍她欣赏这样的人。听丈夫这么一说,再想想苏玉畹自打从休宁搬来后的种种表现,她还真觉得苏玉畹厉害得可以,也真觉得这人是个人物。
“还有,咱们拒绝了苏家的亲事,朗哥儿嘴里不说,但我听伺候他的小厮说,他那阵子神情总是恹恹的,不大提得起精神。想想也是,咱们儿子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畹丫头的容貌又这么出众,俱说还颇有些才华,朗哥儿中意于她也属正常。只他懂事,见咱们不愿意,也就装作不在意罢了。”
“有这事?”赵氏大惊。
“可不是。”陈叔卿叹道,“我怕你烦,没跟你提这事。”
赵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难道,真要娶这么个商户女不成?”
陈叔卿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虽说妻子口口声声说因她自己是商户女的关系,并没有看不起商户女。可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要介意这一点。她自己不能改变出身,如今好不容易嫁进了宦官人家,自然不甘心让唯一的儿子再娶个商户女,尤其在大房和二房的对比之下。
这件事,还得她自己想通啊。
话说到这里,陈叔卿就不再过问这件事。倒是赵氏不安心,特意找了个机会,在陈卓朗来请安的时候问起他对亲事的看法。
“一切旦凭父亲、母亲作主。”陈卓朗规规矩矩地道。
赵氏见儿子身子单薄,脸色也有些苍白,说这话的时候也一脸平静,无悲无喜,顿时心疼坏了。
陈卓朗自小就十分乖巧,她又时常在陈卓朗面前说三房在陈家的艰难,嘱咐他一定要努力念书,早日考上进士,让他们三房能扬眉吐气,所以陈卓朗自打进了学堂,就十分努力上进。只是资质所限,他在学堂里并不是出类拔萃的,这就让他得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的努力,才能有所成就。可以说他这十几年来,一直在为实现父母的期望而活着,没有其他孩子的活泼,从不出去玩耍,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有时候,赵氏甚至希望他能跟其他孩子一样调皮捣蛋一些,不要活得这么累。但每当她说起这些时,陈卓朗就一脸茫然。放下书本,他都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现如今,儿子好不容易有一个渴望得到的欲望,却因着她的不喜,硬生生地抑制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