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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夭夭刚从昏迷中醒来,便径直施法去了九奚山。
青帝感应到她的气息,从紫宣房中出来,看向神色凄然的她,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白夭夭踟蹰半晌,终是抬眸定定望向青帝清冷面容,似是要从那万年死寂的情绪中寻出丝毫痕迹来,轻声问道:“地火中救我之人……可是紫宣?”
青帝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模样:“自然不是。”
“可是我分明看到了他,也感应到了他的气息……”白夭夭语态坚定,似是要给自己力量。
“那是你心中的魔魇,”青帝依旧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过是相貌相同的许宣救了你。你探过他的神识,应该清楚他没有半分紫宣气息……许宣,并非紫宣。”
白夭夭不由自主地摇头否认:“不对,不会这么巧,我温养紫宣元神多年,怎会如此凑巧到刚进入过许宣的神识,而后就见到了紫宣?”白夭夭越说越是激动,不由盈盈拜倒在地,冲高高在上的青帝恳求道,“青帝,你是紫宣最敬爱的师父,我也知你疼他惜他,可否念在我为紫宣奔波千年,告诉我那日凌楚用了聚魂灯是否重聚了紫宣的魂魄?聚魂灯,是不是没被你和白帝毁去……”因此紫宣方能用许宣的身子回来……
青帝阖眸,长嗟道:“聚魂灯已破,紫宣亦再不会回来,离开药师宫吧,离许宣远远的,别再沉溺于妄念中,终是害人害己。走吧……”青帝不愿再谈,袍袖一挥,白夭夭便被逐出了九奚山,再睁眸时,又是人间。
她环顾四周,绿草萋萋,春意浓浓,心里却更惦念千年前日日夜夜的白雪皑皑与寒风刺骨。
“紫宣……”这个在心里呼唤过亿万次的名字,却仍如一把刻刀,次次锥心。白夭夭凄惶地望向药师宫,莫非终究是一场空……
空站许久,她终是施法,回到了药师宫。
正听着许宣气急地命令清风:“派出所有断阳宗弟子,务必要将冷凝带回来!”
清风领命而出,迎面看见她,不由有些惊讶:“白姑娘?你方才去了哪里?”
白夭夭还未作答,许宣便已在房里冷冷开口:“烦请白姑娘进来片刻,我有话想同你私下说。”
近乡情怯,经历地火一事,她见他始终是急切却又迟疑……白夭夭贝齿缓缓刮过下唇,终究提步向他房间走去。
清风本欲跟着进来,却被许宣呵道:“做你的事情去!”迟疑半晌,清风方才退出房间,将门带上。
许宣看着白夭夭,眼底哪里有半分地火中的温柔,如同审犯人一般凛然开口:“方才姑娘不在房中,不知去了哪里?”
白夭夭凝眸看向许宣,仿佛要将他面容搜寻个彻底,脑海里却想起青帝殊无感情的声音:“他不是紫宣……那只是你心中的魔魇。”
拳头紧捏,她别过脸,低声道:“去了趟九奚山。”
许宣觉得隐隐熟悉,狐疑抬眉:“九奚山?”
白夭夭心里纠结,既想放声大哭,又想放声大笑,终究是眼眶酸热,情绪惆怅,便自言自语般解释道:“想查明一些事情,你们个性相差甚多,不过在地火之中又让我燃起了一丝希望……”摇了摇头,她沮丧地道,“到头来原来还是错了,一切不过是我的幻觉……”
许宣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却没心情关心她的答非所问,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她手,将她拽到自己面前,逼问道:“你以为能用术法将我玩弄于鼓掌间?说些高深莫测的话,便能取得我的信任?那日在我房中的人其实是你吧!我却将你误认为小青,妖的脉象低缓而沉,与人大为不同,若你是修仙之人怎会与妖的脉象一样?还有一点,小青的气息与你明显不同,当日我房中的气息是你!如果当日我不放走你,是否就不会出这么多风波!只怪我不仅错放了你更错信了你!竟将冷凝的性命托付你手!如今,冷凝究竟在何处?”
白夭夭近距离看着眼前这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他厉声逼问自己关于他师妹的下落,他满心牵挂的都是他的师妹……而在地火之中,她却将他误认为了紫宣……真是可怜又可笑……
白夭夭死死咬着下唇,借着痛感让自己逐渐清醒,她低眸,缓缓开口:“我是修仙之人,脉象低沉而缓,自然与妖相似……至于小青……她一错再错,造成药师宫的困扰,我会担负起责任。”
许宣一甩衣袖,放开了她,冷冷道:“我师妹危在旦夕,何止是困扰?”
“放心,冷凝的安危有我保证,我定会给药师宫一个交待……”白夭夭扶着桌边,自嘲笑笑,“至于宫上的救命之恩……”
许宣听到此处突觉心慌,立马矢口否认:“若是知道地火中只有你,我绝对不会冒险进入!”
白夭夭唇角自嘲笑意更浓:“但毕竟是宫上顺带救了我,这个恩不得不报……”
“那是自然,但这救命之恩我们以后再算,”许宣傲然说完,又皱眉提起冷凝,“目前,你必须将冷凝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若是小青伤我师妹半分……”
白夭夭有些疲倦地抚住额头:“任凭药师宫处置!”
许宣瞥她一眼,还未开口,清风就急急地在门外道:“宫上,那个妖女来了!”
许宣浓眉死皱,与同样惊讶的白夭夭对视须臾,便甩袖子当先走出房间,并一路急行来到药师宫外。
宋师兄带着几名弟子已将小青、小灰团团围住。小青面色苍白,额头汗珠如黄豆般大粒滚落,手臂、肩头有多处剑伤,却梗着脖子坚持道:“想要见冷凝,就先让我见白夭夭!”
许宣冷笑一声,喝道:“药师宫从不与人讨价还价!”几名弟子得令,正欲提剑攻向小青,地上的小青却被一掌劈飞,重重撞向身后树干,再跌落在地,她口吐血沫,抬头望向伤她的人,这才讶然发现,竟是白夭夭。
白夭夭挡在药师宫众人与小青之间,手中扶着的,却是昏迷不醒的冷凝。
“师妹!”宋师兄上前,从白夭夭手里接过冷凝,许宣也急忙上前查看冷凝的情况,半晌之后发觉冷凝并无大碍,才吩咐宋师兄先将冷凝送回宫中,起身看向白夭夭:“白姑娘,你何时找到的师妹?”
白夭夭自不能说动用了法术,来去不过须臾之间,便淡定胡诌道:“方才我回来之前,已经救回了冷凝,只是来不及与宫上说,眼前见你对小青杀心甚重,才将完好无损的冷凝带来,让你确认。”
许宣气急反笑:“你这样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白夭夭不搭他话,只再一字一句说道:“冷姑娘并无大碍,也请宫上遵守诺言,放过小青。”她眼神坚定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许宣面色冷峻,凤眸微眯:“我相信白姑娘会还冷凝一个公道……”
白夭夭听罢,面现不忍,但终究是狠心抬手,一道闪电劈向小青,小青飞出几丈远,再度吐出一口血,眼底惶恐非常,摇头道:“白夭夭……不要……”
白夭夭蹙眉:“小青,你不该一错再错!”说罢,又是抬手,只见幽幽蓝光笼罩着小青,小青捂着胸口,似是近乎窒息般痛苦不堪,却只是圆睁着双眼,直直盯着白夭夭,断不肯哀嚎出声。
“白娘娘,放过我们山君吧,我们山君知错了,这样下去她会死的啊!白娘娘!”小灰在一旁不住磕头,头皮的蹭破了。
白夭夭却看向许宣,眉间亦是不支之色:“如此,宫上可还满意?”
许宣冷着脸一言不发,却转身带人离开了。
白夭夭见他走远,慌忙收手,本准备上前去扶小青,没想到眼前一黑,自己却先晕了过去。
小青疾呼一声:“小白!”
许宣背影一颤,侧眸回来看了片刻,便回身,大步过来,将白夭夭抱起,再走向药师宫,愤愤道:“看在你救了冷凝的面子上……”
走了几步,又顿了顿,丢下一句:“如果还能自己走,便进药师宫来,你的伤我也顺便给治了,省的以后传出去说我们药师宫仗势欺妖。”
小青怔怔地看着许宣疾步离去的背影,旁边的小灰却喜形于色地来搀扶她:“山君,快,我们进宫去让宫上给看看!”
小青撑起身子:“我已无大碍,只是觉得这宫上……”低声喃喃说罢,她自嘲地摇了摇头,对小灰说,“走吧,我们进去看看小白的情况。”
2
三日过去,冷凝已经大好。
这日,天朗气清,春风和煦,许宣陪着冷凝去竹林散步。
冷凝看着唇边微微带笑、心情颇好的许宣,自己也不由自主带上三分笑意,不防许宣突然回眸看她,立马羞涩躲开视线,装作不经意地看着温暖的阳光从密密的竹叶中投下的细碎光影,脸却红的无以复加。
“看来稍微运动一下,师妹的气色果然更加不错了。”许宣满意地点点头,又复将视线移向前方。
冷凝柔声道:“还得多谢师兄照顾,身上的余毒全都清了。”
“这次出手救你的人却不是我,是白姑娘,”许宣缓缓摇头,又颇为疑惑地道,“你从山谷中跌落,身上竟然连一点外伤都没有,反倒是白姑娘送你回来之后,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气息紊乱,如今还需好好休养调理。”
冷凝听罢不乏担忧:“那师兄一定得治好白姑娘,她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
许宣颔首,笃定道:“这是自然,你无需担心。”
冷凝眼眸一转,渐渐泛出点恨意,又问:“那师兄打算如何处置小青?”她听宋师兄说,许宣不仅似是不打算追究,反倒为那蛇妖开了两副药疗伤,她有些不信。
许宣望向冷凝:“既然白姑娘治好了你,她答应的事情也都已办到,我答应她不为难小青,自然也该信守承诺。”
冷凝颇为失望,但强忍住不表现出来,只是轻描淡写道:“小青倒是交了个好友。”眼底的恨意却冷的刺骨。越想越觉得烦闷气紧,竟是生出森寒杀意,她心内暗惊,怕被许宣看出端倪,便扯了扯许宣衣袖道:“师兄,我有些累了,要不先回去吧。”
“嗯,你大病初愈,不适合在外太久,我这便送你回去。”许宣不觉有异,转身搀扶着冷凝,将她送回房间。
白夭夭的情况如许宣所说一般,三日过去尚十分虚弱,此刻她无精打采、脸色苍白地看着来探望她的小青。
小青怯怯地坐在旁边,嗫嚅了很久才开口问:“你是如何寻到冷凝的?”
白夭夭轻轻咳了一声:“她体内还有我灵珠残留下来的气息,要寻她自然不难,只是身上有些划伤,我怕许宣看到了麻烦,便又用术法为她治了治……”这才导致精疲力竭,时至今日也无法恢复。
小青既感动又愧疚,抓住白夭夭的手,低声唤了她句:“小白!”
白夭夭一点点将手从她的手里挣脱,望着地面,冷冷道:“小青,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我教不了你了,这件事已了,以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吧。”
小青摇头,再度握住她手:“既然你明知我错无可恕,你又何苦为我解围?我以为你会重重责罚我,原来不过是取回灵珠。”而自己却连累白夭夭到如此地步,若不是自己咬了冷凝,白夭夭不会用灵珠为冷凝疗伤,而若不是自己鬼迷心窍对灵珠起了贪恋,白夭夭也断不会折损至此。
小青此时幡然悔悟,才知道白夭夭为了自己付出了多少,自己被称作狼心狗肺都不为过。
“因为在地火之中,你不曾弃我而去,还想着要回来救我……”白夭夭望向小青,见她一向骄纵的美丽面容上此时只有痛悔,心里也是有些软了,可她知道必须要给小青一些教训,才能将小青引向正确的路,当初紫宣教过她的,是人是妖,全在一念之间。想到紫宣,她心口抽痛,不想显露分毫,便别过头,向着床里继续道,“小青,你心中尚存一丝善念。日后,好自为之吧。”
说着,白夭夭便准备再度躺下,却被小青一把抱住:“小白,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有父母,没有手足,甚至没有朋友,在人间修炼了一千年,也没有师长传承,横竖论下来,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你千万不要放弃我,好吗?”
白夭夭愣了愣,感受到小青伏在自己颈窝处的眼泪湿热,心里越发柔软,她缓缓拍了拍小青的背,轻声问道:“这回是真心的?”
小青抬身起来,泪眼朦胧地狠狠点头:“再真不过!”
白夭夭看她哭的鼻头通红的样子,又觉得可爱,便绷着脸瞪她:“若日后你犯错,我将你变成一块木头,受尽天打雷劈化作一块焦柴,你还会认我?”
小青咬着牙,一脸壮士断腕的坚决:“认!”
白夭夭忍笑忍的辛苦:“甚至收了你,你也会认我?”
小青干脆举起右手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我小青这一辈子,除非你死了心不认我,否则,我小青都会跟着你,做你一生一世的好姐妹。”
白夭夭再忍不住笑意,而小青看着她笑了,也是心内稍安,放下手来,再度抱住她,有些撒娇意味地道:“小白,以后你就做我姐姐可好?”
白夭夭抚着她乌黑长发,点头道:“好。”
小青更紧地抱住了她,只觉自己漂泊千年,终于有了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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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走后没多久,送冷凝回了房的许宣便来替白夭夭诊脉,边诊边露出满意微笑,嘴上也不忘自得:“你的术法再厉害,还是得靠我的医术医治。”
白夭夭几乎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咬着牙说:“谢谢宫上费心替我调养。”
许宣心满意足地点头,又问白夭夭:“今日再下一盘棋吗?”见白夭夭正要摇头拒绝,他又道,“昨日你输了后,看你十分不忿,难道你不想赢回来?”
白夭夭用手扯起唇角方能维持笑容:“你昨日逼着我让了你三子。”
“救命之恩,让了三子又如何?”许宣打开手中折扇,摇了摇,又道,“今日自然还是老规矩……毕竟救命之恩……”
让三子之多,白夭夭自然依旧输的如昨日一般难看。
许宣得意地举起手,招呼过咬牙切齿的白夭夭,再屈指狠狠地弹了一下白夭夭的额头,晃着折扇,露出颇为自得的笑意。
白夭夭捂着额头,瞪着他那笑容,气的心肝肺疼,这许宣凭什么和她的紫宣长得一致,却是这么讨人嫌。
眼下天天见他,几乎把她逼成了一个怨妇,还是神经错乱的那种。
或许,真该如青帝所言,尽早离开吧。
轻咳了两声,白夭夭道:“宫上,多亏你医术高超,我觉得我身体已然大好,不如明日我便离开药师宫,不再叨扰了吧……”
许宣脸一黑,但旋即唇角又抹开一丝薄凉笑意:“是吗?那便把诊金结一结吧。”
“诊金?”白夭夭讶然。
“对呀,看病哪儿有不要钱的道理,”许宣晃晃扇子,“不知道你身上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白夭夭本能地摸了摸腰间和袖口,再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宣唇角放松一勾,折扇摇得更为自如:“那就只能以身抵债了。”
白夭夭盯着他那把最近不知从哪儿找出的写着“大医精诚”四个大字的折扇,心里暗骂,春天就拿扇子出来四处得瑟不说,还自诩“大医精诚”,真是哪里来的这样自视甚高、傲慢无礼、贪钱刻薄之人……真想做个法让他一扇子把自己给扇飞了。
见她瞪着自己不说话,许宣阖起扇子在她眼前一晃:“你可千万别想偏了,我只是觉得丹药房还缺个劳动力整理药材,你从明天起便到丹药房来吧。”
白夭夭就差把银牙咬碎,还得堆起笑容:“可是上次齐霄也没留下值钱的东西……”
许宣“唉”地叹了一声:“我又不蠢,亏本的生意,难道我会做第二次?”
白夭夭“呵呵”干笑两声:“那要不我拿些名贵的药材……”
“你的东西?”许宣不屑地冷笑,“我不收来路不明的药材。”
白夭夭再挂不住笑容,面容扭曲地举起手,真心想一掌拍死许宣。
可许宣却浑然不觉,还是那样保持着欠揍的笑容继续道:“对了,你食量挺大的,这些饭钱也得算上,不过你们修仙之人难道不是喝喝水就行了吗?”
白夭夭赌气道:“我术法不高,还未辟谷!”
“哦,”许宣点头,“你清楚就好,人贵自知。”
说罢,许宣起身,晃着折扇得意洋洋、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得房门才抛下一句:“别忘了明天到丹药房来!”
白夭夭捏紧拳头,没忍住“啊”的放声大喊,真是千年来的修养端庄,全被许宣毁了个一干二净……
她怎么会一时不慎竟欠了他的救命之恩。
次日清晨,白夭夭就被许宣喊醒,随着他去了丹药房。
一整理就是大半天,而且还不断被许宣喊去仓库搬其他药材过来。
搬完后山的药材后,白夭夭已经累得满头是汗、直不起腰来,喘着气抱怨道:“为什么不让我施法,明明那样做轻而易举地就能把这些药材运来。”
“那样就没意思了,”许宣玩味一笑,一把握住白夭夭的手。
“宫上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白夭夭想要挣脱,许宣却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安静,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脉象比昨日好多了,气属阳而生于阴,血属阴而生于阳。让你从后山走来,才能让气血顺畅。”
白夭夭有些怔然,想对他刮目相看,却又不知该不该信他,毕竟他恶迹斑斑,便半信半疑地道:“看不出宫上用心良苦。”
许宣缓缓摇头:“要看透我的用心,以你的智慧来说,的确有点难!”
白夭夭懒得搭理他,干笑两声便问:“宫上,如果你没有别的吩咐,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许宣却问:“你会弹琴吗?”
白夭夭愣了许久,才慢慢点头。
许宣微微笑了:“既然如此,便教我弹琴吧。”
白夭夭不知自己为何会同意许宣的提议,此刻竹林里,夕阳下,她指导着许宣弹琴,微风拂来,不时将她的耳发拂过他的面颊,他似也不觉得痒,只专心致志地听她弹琴和讲琴,再时不时望着她微微一笑。
这样平和的相处,他如此温和的笑容……
白夭夭想起了千年前,不过那时,是紫宣教她弹琴……
稍一晃神,白夭夭手下一变,奏出了另一首曲子,曲声悠扬又平和,便恰如此时拂面的春风,却依旧偶有铮铮铁骨,似是要荡清世间恶气,白夭夭阖起双眸,弹得专注,仿佛天地间,又见当初那个舍身护三界的男子,他有着世间最温暖的笑容和最纯净的心灵。
一曲作罢,白夭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许宣轻声开口:“这首曲子从没听过。”
白夭夭睁开杏眸,其上如蒙了层薄薄水雾,她低低开口:“是紫宣所作。”
“紫宣?”许宣微眯双眼,面现不愉之色,这不就是她在地火中一直呼唤的那个名字吗,“他是谁?”
白夭夭唇边泛起杏花般柔软的笑容:“紫宣,是个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人,这世上似乎没有能难道他的事情,他待人温柔,术法高超,当他举起天乩剑……”说到此处,白夭夭突然停了话语,怔怔望着前方,片刻后,她起身,也不看许宣,只轻声留下句:“今日有些疲倦了,我先告辞。”便缓缓离去。
许宣望着她略显孤寂纤细的背影,抬手拨弄了一下琴弦,想起她方才眸中浮现的温柔与黯然,狐疑地喃喃:“紫宣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夭夭双眸无神地往自己房间走,却在经过花园时,被冷凝喊住:“白姐姐。”
她抬头望去,只见冷凝和一位三十岁不到的年轻妇人站在一处,见到自己,便走过来,笑意盈盈地对她说:“白姑娘,听说你今日帮师兄整理丹药房了,若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尽管告诉我一声。”
白夭夭微笑还礼:“冷姑娘客气了,我正在还宫上的救命之恩,过几日若是他允许,我便可以出宫离去。”
冷凝愣了下,随即又笑着点头,拉过正在上下打量白夭夭的年轻妇人,道:“我来介绍下,这位是宫上的胞姐,平时遵着宫规,又因为药师宫中毒物繁多,所以不怎么进宫来。”
白夭夭还未开口,许姣容倒是先出声道:“这位想必就是白姑娘了?”
“姐姐,白姑娘是师兄的客人,眼下正住在宫中。”冷凝忙出声解释。
白夭夭只觉许姣容打量自己的眼神让人非常不舒服,但还是循礼问候:“许姐姐,我曾听宫上说起过你,今日终于见面。”
“白姑娘倒是一如别人说的那样貌美。”许姣容眸中露出点点精光。
冷凝听了却是十分紧张:“姐姐,莫不是师兄所说?”
许姣容笑笑,却是冷不丁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这倒不是,只是身为临安第一媒婆,必须随时更新未婚女子的信息,瞧白姑娘这模样,肯定能找门好婚事。”
白夭夭十分错愕:“好婚事?”
许姣容却是一拍胸口:“白姑娘既治好了凝儿,又是弟弟的客人,此事自然包在我身上。不若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有个方向替你找?”
白夭夭听了,神色一敛,缓缓说:“我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
许姣容和冷凝听了俱是脸色一沉,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倒是白夭夭继续道:“我也不打算再谈婚事,这便先谢谢许姐姐了。”
稍福了福身,白夭夭便径直离去。许姣容握了握冷凝的手,冷凝从白夭夭的背影上回神,见到许姣容示意自己“安心”的眼神,知道自己的情绪瞒不过她,便缓缓呼出一口气,放松道:“或许真的是我太紧张了些……”
许姣容刮了刮她娇俏的鼻梁:“你呀……”
此刻药师宫外的山林中,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在土地内埋入一块紫色的鳞片,鳞片紫光一闪,随即消失。黑衣人起身遥望药师宫,冷哼一声道:“紫宣留下的结界果然被妖帝推算对了,如今总算是破了一个,剩下的,看来只能与他联手了……”
紫色的鳞片在土内一闪而逝,黑衣人喉咙发出极其低沉的笑意:“妖帝,咱俩联手,药师宫就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