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二十一章 诈病

斩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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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胥吏见许贯忠提了这几只鸽笼进来,便知机关看破,催问,一五一十地将其中原委都说了出来。原来这朱清是朱缅老爹朱冲的心腹,却不甚受朱缅的器重,去杭州赴任时竟将他和其余几个老臣子给撇下了,只是他多年为朱家效力,心中记挂着老主子朱冲,倒也没什么怨言。

    等到朱冲与儿子在对待明教的问题上意见不和,他知道朱缅与明教勾结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高强,只是这位高衙内来头大的惊人,当朝宰相的孙女婿,殿前太尉的独生子,又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好在朱家盘踞两浙多年,杭州与苏州之间早有信鸽来往,赶紧一纸飞鸿传书老臣子,叫朱清密切注意高强动静。

    那朱清随高强出访龙游,昨日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此行报于朱冲知晓,次日清早便得了回音,有一个蜡丸随书附上,教务必亲手送于高强本人。朱清不敢怠慢,打听得高强正在书房会客,便赶紧揣了蜡丸来求见。

    谁知到此一问,却知高强是在接见新任录曹参军主掌本州刑狱的张随云,而且审的竟然是纪秋风一案他是不明前后的,只知道自家老主人教他密切注意高强动向,现在这高衙内又在彻察纪案,想必是要对付朱家了,故主情殷之下,便悄然绕到西窗下来听壁角,此后便被惊破行踪,一刀成擒。

    一切说完,他从怀中取出蜡丸双手奉上,许贯忠上来接过,看了看高强,见他并无异议,便一掌拍碎,从中取出一张字条来递给高强。

    高强举手接过,见上面寥寥两行字:恭请高应奉杭州一叙。落款老朽朱冲顿上。余外并无他言。高强将这字条反复看了,再递给许贯忠,一面听张随云在那里拍着桌子反复问话,那朱清却也反复就那么几句,什么小人不敢加害应奉大人这都是误会,误会等等。

    见问不出什么新内容了,高强便教那两个衙役将这朱清带下去看着,将那字条给张随云看了,笑道:之海兄,你如今主掌本州刑狱,这案子当如何处置

    张随云虽然直性,却不是草包,见这情势自然明了其中关窍,朱家与这位高衙内如何纠缠他是不管的,只是现在一件纪秋风案搁在心头,又是职责所在,哪有不问的道理

    妙长兄,小弟主掌苏州刑狱,这朱清对妙长兄冒犯之事乃是应奉局内务,妙长兄若要拿他治罪,只管一张帖子把人押了来录曹司便是,小弟自然依法办他。话里有话,意思就是如何处置你决定,反正这家伙也没真个掀起什么风浪来:只是纪秋风一案,朱家仗势欺人,竟逼得一个好好上户人家家破人亡,唯一的根苗也不放过,此种行径人神共愤,这案子小弟必要一查到底张随云大眼瞪得溜圆,大有上冲冠之势。

    高强知他耿直,心下暗暗钦敬,只是这朱缅也不是这么简单的,若说你一个苏州府录参就能把他扳倒,恐怕也就没胆量敢做出这么大的事来了。何况现在朱缅又跟明教方腊搅在一起,他老子却又传了张条子来叫自己去杭州相见,这其中千头万绪,纪秋风的案子要如何彻查,倒要仔细参详。

    他把这想法向张随云明言了,张随云虽然耿直,却不是笨人,听得内中牵涉如此之大,居然有人密谋造反,朱缅也参与其中,也吃了一惊,便问高强有何计较。

    几人详细商议一番,书房里便传出话来,说道高应奉受了贼人惊吓,贵体有恙暂不视事,应奉局上下庶务由许贯忠代摄,花石审查由内府统管;贼人身份不明主使不知,由张录参带回录曹司严审。

    既然花石审查由内府统管,一应胥吏便都圈到西园办公,送来参审的花石都堆放在那里,由各位经验丰富的应奉局老胥吏整理登记,吃住都在一处,待今年花石纲起运之日才可放出。实则这却是高强的封口之计,这班老吏之中难免有人与朱家还有联络,当此微妙时刻,情报上可是越严密越好,这借口光明正大,一个都推不掉。

    此令一出各吏大惊,无奈此刻应奉局内外都是高强的人马,听到衙内受惊染恙都是惊怒交迸,如杨志这等忠心之人更是捶胸顿足恨不能以身代。上峰既然如此,下面的官兵当然会看风角,各个把刀枪擦得雪亮,只盼着有个机会表现一番,现在有了命令下来,那里还不雷厉风行地督办

    吏眼看白刃拥乎左右,甲耀于眼前,官兵的立功欲眼睛都红了,哪敢牙崩半个不字乖乖地都到西园寻处安身去了。

    张随云带了那朱清回去,望大牢里一关,只说是应奉局里出了飞贼,正在传书各州县核查身份,又命人翻阅文书找些陈年积案出来比对,其实都是拖延时间,只教无人知道他下落便罢。这两件事一办,朱家的事就算暂时压下了,眼下的重头是如何将方天定赚出来,明教造反之事倘若不能分化瓦解,硬碰硬地打起来可就要出大乱子了。高强与许贯忠再对了一遍台词,由许贯忠出去再行应付石宝和邓元觉二人,至于高强现在已是病人身份,自然要教软轿抬进内宅去修养。

    刚把高强扶上软轿,许贯忠忽道:衙内,方才贯忠依计要明教派方天定来才愿相谈,那石宝已有应允之意,却要叫方金芝姑娘出去相见。贯忠想衙内有趁机扣下方姑娘的意思,正要砌词应付,那石宝已颇有相疑之意,贯忠正有些招架不来,恰好遇到这刺客之事,于是借机脱身。只是此番回去该当如何应对,还请衙内示下。

    高强眉头一皱,把眼睛望许贯忠一抬,心里很是纳闷:怎地到现在才来问这问题,难道不出刺客的话,你这就应付不了了

    却见许贯忠俊面上泰然不动,双眼明澈,眨也不眨地与自己对视,高强这心里就嘀咕开了:以许贯忠的才智,事事谋定而后动,决计不是这等无谋之辈,难道其中另有寓意一时不得要领,当即将这皮球踢回去:以贯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反正你许贯忠从头至尾参与了我要对付方腊的图谋,好歹算个军师的角色,衙内我把这皮球踢给你也不好不接吧

    许贯忠淡淡一笑:衙内,此事不在贯忠而在衙内,贯忠言亦无用

    高强一听有气,敢情你这皮球又踢回来了不过这时候也听明白了,许贯忠大概是不主张自己扣下方金芝的,不过昨夜看自己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好拦阻,因此在这里留了个退步,利用石宝的名义来向自己进谏。

    贯忠啊,高强干咳两声,笑道:倘若你觉得方姑娘不该扣下,那就明言便是,何苦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你我识于微时,又相交莫逆,难道这点小事都不能摊开了说么

    许贯忠双目一亮,扶着软轿边的手不由一紧:衙内知我贯忠也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况且方姑娘兰心慧质,衙内对他心动也是常理。只是眼下衙内正筹谋化解明教起事之事,望轻了说这也是敌我未明,怎能在这小事上增加明教的戒心即便方腊有心以美色诱衙内,现下并未明言,衙内当示之以宽,就此扣下却是不妥。这是公。

    长长一串说下来,高强听得老脸微红,却听得这才是公,赶紧追问一句:那私又是什么

    这私么,衙内方图谋害其亲,勾心斗角则可,始乱终弃则非,方姑娘年纪尚幼,看情形也未知其父反谋,衙内今日图其美色,能定他日之鸳盟否此岂大丈夫所为

    高强差点没找个地缝钻下去,难怪你许贯忠要拐这么大一个弯子来说这番话,这等于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臭骂感情骗子了实在自己也还没决定要如何对待方金芝,虽然美女当前心动难免,不过昨晚说出那话也是图个痛快而已,可没想到那么远。加上这几日状况迭出,高强脑子里塞满了事,要说是有心图谋方金芝的美色,可真是冤哉枉也

    贯忠啊,此事前后你尽皆知晓,衙内我也无甚话好说,你只去请了方姑娘出去与石宝等人相见,任其来去自便,其中利害都由你斟酌便是,总要以东南大局为重才好。高强无奈一笑,心说走了一个美女固然心痛,好歹江山为重,可别在心腹手下面前跌了身价,真正的人才哪里愿意跟随一个沉迷女色之人

    哪知许贯忠洒然一笑,又是一番言语:衙内既然心中灵台澄明,贯忠也就放心了。方姑娘已差人去请了,至于此女的去留,贯忠敢说其必不去之所以以此妄言进衙内,只是要提醒衙内一下,莫要把握不定做错了事才好。时候差不多了,贯忠去也

    高强楞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许贯忠朗声一笑,挥着袍袖往前堂而去,忽地失笑:臭小子,原来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