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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车里睡的,温差很大,夜里起了风,吹得窗户嘎吱嘎吱响。我躺在后排座上,非常不踏实,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勉强睡过去,朦胧中就听到外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那是个老人的声音,似乎在沙哑着召唤丑丑的名字。
我想努力坐起来,可全身乏力,身上像是盖了一块大石头,怎么也起不来。
后来我听到了丑丑的啜泣声,很真实,也很缥缈。
这一夜终于熬过去,我翻身起来,全身僵硬,腿麻了半天才能活动。丑丑醒了,笑着看我,我心中却是寒意,看着老妪一般的脸,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我说道:“昨晚我做了一些很真实的梦,梦见你在哭……”
“哪有。”丑丑马上否定了我的说法:“赶紧开车吧,争取早点到中国去。”
我开着车,顺着土路奔走,下午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勐拉。勐拉是个不小的市镇,看上去有点像咱们国家的城乡结合部,带有很明显的杀马特风和城市才有的灯红酒绿。
现在有两个线索找到接头人,一个是解南华说的吉米。还有一个是司机临死前曾经给过我们一张纸条。我把车停在路边,这条街巷有很多的汉语招牌,我心中大安。
我带着丑丑在一家中国人开的旅店住下,拿着纸条给老板看。
老板给我们指点道路,说过了几条街,能看到大金塔,在背面就能找到吉米洗头房了。
我愣了,反复问他是那个吉米吗?老板慢慢悠悠点着烟说:“整个勐拉有无数个吉米,但是你要找最有名的那个,就是在我说的地方。你自己去碰吧。”
天色还早,我安排丑丑住下,然后一个人拿着地址找过去。过了街面,果然看到大金塔的尖顶,我到了背面的一条街,这里堪称烟花柳巷,目所能及的全是类似国内洗头房那样的地方。大白天没开张,大部分门都锁着,里面看不到人。
我顺着街口一家家找过去,终于看到有一块红底白字的大号招牌,上面写着“吉米正归按摩中心”。下面还有缅甸语和英语。估计是想写“正规”,可写了白字,成了“正归”。
两道玻璃门关得紧紧的,想必就是这里,我趴在窗户上往里看,里面一横一竖放着两个长条沙发,还有一台老式的彩色电视,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我犹豫了片刻,敲敲门。敲了半天,里面没人回应,正在踟蹰之时,后面传来蹩脚的汉语问话:“喂,干什么的?”
回头去看,有个年轻人骑着破烂的摩托,一只脚撑着地问我。
这小伙子长得过于清秀,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个女孩。
我赶忙说:“我来找吉米。”
“你是干什么的?”他问。
我说,我是吉米的客户,有很重要的事要来找他。
他上上下下打量我,告诉我,从这条街口拐进去,走到头儿有一家赌场,吉米正在赌钱。
告诉我之后,他一脚油门,摩托轰隆隆开走了。
我满头冷汗,怕什么来什么,这吉米看来真不是好饼,还在赌场,我活这么大就没进过这样的地方。
可没有办法,还是要硬着头皮去。
按照这个小伙子告诉我的路线,从街口拐进去,这里是一条幽深的黑巷,能看到墙上开着侧门,写着按摩院什么的。终于来到巷尾,门开着,还没到就听见里面乌烟瘴气,喊叫不断。
我撩着帘子进去,差点又被里面的烟雾顶出来。很多人在赌钱,面积相当大的场地,分了很多桌,除了麻将,骰子这些东西,我还看到有很多类似大赌场才有的纸牌赌博,估计是21点什么的。
除了这些正规的赌博方式,还看到很多新奇的玩意,有个敞开的桌子,槽子里全是钱,大部分是人民币,可我扫了一眼,愣是看不出来这是赌什么的。
赌场有些人撇了我一眼,都是一些赌徒,眼神很诡诈,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屋里烟雾缭绕,这么多人挤来挤去,谁知道哪个是吉米。我好不容易挤到兑换筹码的前台,那里坐着一个半男不女的杀马特,抽着烟玩着手机。我过去说,我来找吉米。
他看了我一眼,用手指指里面。
我顺着拐角往里走,里面有一道暗门,挂着厚厚的帘子,几乎没有人来。门口坐着一个刺龙画虎的大汉,目露凶光。我硬着头皮过去,说找吉米。
大汉上下看了我一眼,撩开帘子,冲着里面喊了一句话。时间不长,出来一个小个子,大概还不到一米六五,身材敦实,穿着背心,脖子上是明晃晃的大金链子,两条裸露出来的胳膊上全是古里古怪的刺身,除了神佛就是鬼怪,图案极其鲜艳。
他看着我:“你找我?”
我赶紧说:“是解南华介绍我来的……”
“哦,华哥介绍来的。我现在没时间,正在揍人。”他说。
我一时也没话说。他想了想:“你进来吧。”
我跟着他进到里面,屋里光线晦暗,只放着一张赌桌,有几个好似大佬模样的人,坐在桌边吸着烟。
桌上捆着一个人,这个人长得极其猥琐,被打的鼻口窜血,身体一个劲哆嗦。
“吉米,谁呀?”有人问。
吉米看看我:“一个客户。要到越境到中国。”
“哈哈,这活儿多少钱?给我呗。我今天晚上就能送他过去。”那人大笑。
吉米笑笑,没接这个茬。他用毛巾擦擦手,来到桌上被绑的那个人前:“说说吧,你藏在墙里的小鬼儿尸体哪来的?”
“我,我真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啊。”这个人哭着说。
我看了一会儿,大概看明白,这人应该是赌徒,好像利用小鬼儿作弊,让赌场抓个正着。不知道吉米为什么这么上心,难道他也是这个赌场的老板?
吉米笑:“不说是吧?”他把赌徒翻个,面朝下,然后掰开那人的手指头。那人嚎啕大哭,哭天喊地,马上反口,说那小鬼儿是他放的,但不是作弊用的,而是保佑他金枪不倒。
旁边有人气笑了:“你跑赌场金枪不倒什么玩意。”
赌徒哭着说:“我是去按摩院用的,晚上没地方放,暂时藏在赌场里。给我小鬼儿的那人说,赌场人贪欲重,可以滋养小鬼儿……”
吉米问旁边一个大佬:“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大佬懒洋洋说:“我也不信。”
吉米道:“说实话还能留下你一条狗命,要是咬准了不说,哼哼,我算你一条汉子。”他从桌上拿起一个老虎钳子,用钳子头夹住赌徒右手的一根手指。
吉米说:“我就数三个数……1,2……”
“嘎巴”,他猛然一合钳子,手指头生生给剪下来,声音嘎嘣脆。我在旁边看着,两条腿都软了。
赌徒惨叫一声,浑身颤若筛糠。
“吉米,你够狠。”有人说。
吉米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这小子用小鬼儿做耳神通赢了我一百万……现在知道疼了?吃多少我让你往外吐多少!”
他抄着老虎钳子准备夹第二根手指。
赌徒再也熬不住,鼻涕眼泪糊了一大把,哭着说:“我说,我说,我都说。我这个小鬼儿是在勐拉外黑林里找了一个巫师请的。他的功力很强,加持出来的小鬼儿见效快,反噬小,能保我挣大钱。”
吉米哈哈大笑:“保你挣大钱?这就叫现世报!”他“嘎吱”一声又夹断这小子一根手指,赌徒疼的哭爹喊妈,满桌子打滚。
有人拦住吉米,说这人毕竟是我们赌场发现的,后面的事就交给他们了。你别跟着掺和,弄断两根手指,你这气也出了。
“不行,”吉米横着三角眼:“他必须告诉我那个巫师叫什么,住在哪?”
“你连黑衣巫师也敢动?”其他人纷纷翻白眼。
吉米哼了一声:“我会会他。”
赌徒满头冷汗,断断续续说了,说这个巫师是才修行的师傅,可法力极其高深,名字叫做阿赞宏。这黑衣巫师自称会古老的役鬼经,只加持小鬼儿和邪阴牌,非常邪门。
吉米哼哼了两声,回头对我说:“兄弟,你是华哥介绍来的,本应马上就办,但我这个人呢,有仇不过夜,今晚不找到那巫师问个明白,我浑身难受。所以你的事明天办吧,对不住了。”
我现在有求于他,没有办法,只能他说啥是啥。这个吉米浑身煞气太重,一看就是社会人,我哪敢说半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