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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放任自己沉溺在温暖的拥抱和抚慰里了。我要往前走,往前跑了。
因为快要没时间了。
用尽全身力气,谢无缺摇晃着站起来,站在聂飘面前,深深鞠了一躬,颤声说:“谢谢老师。”
望着谢无缺转身离去的背影。聂飘眼前突然浮现出陆拂晓那天的样子。
她的第一句话是:“聂飘老师,今天晚上,我会被淘汰。”
周六清晨,她敲响聂飘的房门,第一句话,就把睡眼惺忪的聂飘彻底从梦中惊醒。接着她所说的一切。让聂飘不断用手掐自己的手臂,如果没有这持续的清晰的痛感刺激,她会怀疑自己是掉进了另一个梦境。
陆拂晓说着这一切的时候,脸色苍白、声息不稳,但眼睛亮得惊人,亮得她每次眨眼,聂飘都以为会有泪滴落下来。但是,始终没有。
直到讲完所有,陆拂晓也没有一滴眼泪。
陆拂晓讲完,拿出一个录音笔,放在聂飘的手心。
“这个……请帮我交给谢无缺。”
“好。”
聂飘用力把录音笔攥在手心,再次确认,这不是梦,而是现实。看着陆拂晓对自己,深深地鞠躬,她仍有些恍惚。
陆拂晓低声说:“谢谢老师。谢谢,所有的一切。”
她谢的是,聂飘刚才的倾听与承担,一直以来的指导和教诲,那个只有她们俩知道的秘密点评,那个温柔的拥抱……
直起身子,她微笑着说:“聂飘老师,再见。”
看着陆拂晓转身离去的背影,一股强烈的痛惜和悲伤席卷了聂飘。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陆拂晓随时都会从她眼前消失,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突然从背后抱住陆拂晓,紧紧抱住,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个女孩留在这个世界。
她哭着说:“你这个小疯子,死孩子……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要让你最在乎的人误会你、恨你?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小谢一切?……”
陆拂晓怔住了,她没想到,哭的不是自己,而是聂飘。
而聂飘哭得毫无仪态,毫无保留,哭得像个朋友,像个姐姐,像个孩子,完全不像个人生导师,像个歌坛巨星。
陆拂晓咬紧了牙。
又来了。
聂飘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温柔泛滥,她的拥抱和她的眼泪的温度,足以把她烫伤。
陆拂晓沉默了一会儿,她不是在想聂飘的为什么,而是在极力压抑聂飘在她心里掀起的滔天巨浪。
良久,她开了口,声音前所未有的疲倦:“我想,对于小谢,我们都试过,从一开始,就给她指出所有问题,给她指明方向,为她选择一条,能绕开所有陷阱的路……可我们都失败了,不是吗?”
“聂飘老师,我们想让小谢变成什么样子,是没意义的。只有她自己下定决心——想赢一个人,想竭尽全力,想变成更好的自己……才有意义。
“她需要的不是经验,是经历。经历这一切的小谢,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今晚,就能看到……”
她挣脱了聂飘的拥抱,转过身,注视着聂飘的眼睛,抬手擦去她的眼泪,认真地说:“聂飘老师,遇见你,我就没有白来这个比赛。但愿我,也不会白走……”
那天晚上,费安东出现在评委席,与陆拂晓之前预言的一样,她在与谢无缺的PK中被淘汰。
回到一号公寓后,深夜,聂飘悄悄把录音笔放在谢无缺门口,敲响了谢无缺的房门。
然后,当谢无缺选择了并不适合她的参赛曲时,聂飘一反常态地没有作声,让她去犯错,让她去碰壁,让她自己思考,自己领悟,自已求助。
就像陆拂晓说的,小谢需要的不是经验,是经历。
经历了这一切的小谢,会达到怎样的程度,陆拂晓,你就不想回来,亲眼确认一下吗?
陆拂晓,你现在在哪儿?
你……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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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医院,单人病房
陆拂晓斜倚在病床上,耳朵上挂着MP3的耳机,一个看起来很凶的胖胖的女护士小巧正在狠狠地拍打她纤细的手臂,试图让青色的血管浮现出来,下输液针。
陆拂晓皱眉抱怨:“小巧,你到底是要给我输液,还是只是单纯想揍我而已?”
小巧根本不理她,眼见陆拂晓被拍得通红的手臂上,青色的纤细血管不情愿地现身,她眼疾手快,一针戳下去,搞定。
陆拂晓微微皱眉:“你就不能温柔点儿?”
小巧一边调整输液的速度,一边用鼻子哼了一声:“你以为整个医院,能在你胳膊上找到血管的护士能有几个?温柔?那些卫校刚毕业的柔声细语小姑娘把你扎得像个筛子的时候,你就知道温柔这事儿没那么重要了。”
门口站着的费安东几乎想给小巧护士鼓掌了——换了那么多护士,找陆拂晓签名的,跟陆拂晓表白的,一听陆拂晓哼歌就两眼发直的,给陆拂晓输液喂药时表现得过于温柔殷勤或过于笨手笨脚的……这样筛选下来,这个小巧说是百里挑一的幸存者也不为过。
陆拂晓有一种魔力,只要她想,她可以在任何人那里得到特殊待遇,或者是特别的喜欢,或者是特别的讨厌。这两种反应在费安东看来,都是“过分在意“的前奏曲。接下来,就该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这个费安东比谁都清楚,因为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而唯有这个胖护士小巧,对陆拂晓的态度,跟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那种一视同仁的爱搭不理、简单粗暴和不耐烦,让费安东安心不已。
更何况,除了这一点,小巧还有个最大的好处——
陆拂晓不死心地问:“你真没看过钻石女声?一场比赛都没看过?”
小巧摇摇头:“从来不看那些蠢电视节目。”
陆拂晓仍在苦苦搭讪:“你喜欢听歌么?”
小巧随口答:“嗯。”
陆拂晓眼睛一亮:“真的?你最喜欢听谁的歌?”
小巧平静地说:“费玉清。”
陆拂晓闻言,沉默良久,精疲力尽地躺了回去,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和志在必得的信心,再一次被这油烟不尽的护士耗了个净光。
费安东走过来,习惯性地伸手覆上陆拂晓的额头,不烫。
他心情很好地扬起嘴角:“行了,别撩了,歇会儿吧。”
他俯下身,在陆拂晓耳边,温柔地说:“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的建议是——省省吧,没用的。”
“等你的各项指标稳定些,我就带你去德国动手术。”
陆拂晓冷冷地说:“我不去,你还能硬绑我去?”
费安东笑了,低头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好主意。”
陆拂晓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费安东的好心情,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占上风的人,心情通常都不错。
费安东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带她走,而把这个名不副实的小巧护士策反成她的同伙的计划,就在刚刚,又第几百次宣告失败。
这个女人仿佛是为了让她倍受打击而生的。
从不看电视综艺,没有情趣。从身材、爱好、到音乐品味,都正好与自己相反,毫无共同之处。别说结成统一战线了,聊天都聊不下去。
明天就周四了,如果周六,她还是想不出办法脱身,等到被费安东扎一针镇静剂,打包带上去德国的飞机,她就彻底别想回钻石女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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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女声第九周,周四,中午。
文慕恩把车停在一号公寓楼下的时候,季珊妮突然又扭捏起来,不肯下车了,文慕恩知道她是为什么。
在开往一号公寓的车子上,季珊妮整出了无数妖娥子,一会儿说晕车天旋地转,一会儿说想吐,一会儿说恶心想让司机停车去买酸梅含在嘴里。
文慕恩一直没理她,后来她越闹越邪乎,才淡淡地开口:“你不是怀孕了吧?”
季珊妮这才稍微消停了。
文慕恩什么都知道,季珊妮为什么踌躇不前,为什么纠结磨叽,毕竟她在离开一号公寓之前,几乎是拳打谢无缺,脚踢陆拂晓,手撕井芸最后还性骚扰黎染。阴暗面暴露得那叫一个彻底。如今回来,简直无颜面对被她祸害过的江东父老。
文慕恩倒觉得这样的季珊妮挺可爱的,比之前那个无论造了什么孽都理所应当、坦坦荡荡,总而言之就是不太要脸的季珊妮可爱得多。
但她现在既然已经是季珊妮的老板,凡事就不能以“可爱”为第一考量了。所以就算季珊妮出尽百宝,车子还是稳稳地停在了一号公寓楼下。
文慕恩几乎是从车里把季珊妮活活拖了出来,拉着她的手,走进一号公寓。
季珊妮心惊胆战地走在文慕恩身后,低头含胸,状似鹌鹑,只差没在头上顶个锅盖了。
电梯里,季珊妮还不死心,主动抱住文慕恩,用自己最萌的表情嗲嗲地声音说:“亲爱的,咱们去住酒店呗?”
文慕恩点头:“好啊,我要住六星级的。钱你出?”
季珊妮卖萌失败,悻悻地撒了手:“你现在怎么这样啊?满嘴钱啊钱的,你以前可不这样。”
文慕恩反问:“你知道你那个解约官司要花多少钱吗?你知道我现在还剩多少存款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饭点儿回一号公寓?”
电梯停在顶楼,梯门打开,文慕恩拉着季珊妮毅然朝餐厅方向走去:“——能省一顿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