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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真,何为假,什么是永恒不变的,这是薄胭这两日一直在思索的问题,曾经自己信任的都已经远离自己薄胭一时间陷入惶惑,仿佛置身迷雾找不到出口,自己经历的这些到底是因为自己身居高位还是自己本性凉薄,薄胭现在也不确定了,她有些怕了,高处不胜寒,自己怕终究有一日自己会活成佩瑶口中冷情冷血的样子。
这日,长宁宫
梨筑先生为薄胭把过脉以后慢慢收回了手,无奈摇头,没有言语。
“先生,母后的状况如何?”这几日赵雪言一直陪着薄胭,不愿错过半点。
梨筑先生将物件收回匣内,面色不善,他一向不爱慕荣华,清高惯了,也不愿隐藏自己的本心,即便对方是皇上与太后她依旧给脸色看。
“先生?”赵雪言见梨筑先生不答,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
梨筑先生看了赵雪言一眼,又转头白了一眼薄胭,冷冷一笑:“老夫的方子自然出不了什么差错,太后娘娘体内的余毒已经清了。”
赵雪言输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但是,”梨筑先生又冷冷补充道:“若是太后自己不想活了便言语一声,何必浪费老夫这么多药材!”
薄胭一怔,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梨筑先生,竟然没敢言语。
赵雪言也是一怔,他一向知道梨筑先生的古怪性子,这次发现薄胭中毒也是多亏了他,是以并不怎么生气,只是同梨筑先生一同转头看向薄胭,眸中满是惶惑:“母后,你……”
薄胭连忙解释:“先生的药本宫都按时吃的。”
梨筑先生冷冷一笑:“按时吃药有什么用,老夫行医多年,就没见过什么病是当真靠服药解的了的。”
“先生这是何意?”赵雪言疑惑道。
梨筑先生看了看赵雪言可怜又担忧的模样,无奈一叹,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实在不忍心对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发脾气,无奈一叹道:“太后娘娘中的毒展现的表症是体虚无力,这是思虑过甚的症状,目的是为了麻痹中毒者,在不知不觉间取了她的性命,娘娘按照药方服药已经将毒素清楚干净,但是娘娘现在的脉象看来,体虚心悸的症状却越发重了。”
“怎会如此!”赵雪言大惊:“这……不应该啊!”
薄胭默默低头,果然脉象是骗不了人的,自己从未提过这些,梨筑先生却还是看出来了,确实,自己近几日的不适感越发严重了。
梨筑先生冷冷一哼:“还能是因为什么,想来是此次是当真思虑过甚,有心力交瘁的前兆。”
薄胭一怔,慌忙抬头看向梨筑先生,心头一空。
梨筑先生转头看向薄胭继续道:“依照娘娘现在的脉象,若是长此以往下去,不出半年,娘娘恐怕……”
“先生!先生可有什么法子!”赵雪言慌忙道,满脸担忧的看向薄胭思虑过甚,心力交瘁?一联想到近日以来的种种,赵雪言好像可以理解薄胭为什么会有此症状了。
梨筑先生不语,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薄胭,薄胭面色沉静,说实话,即便是现在已经听梨筑先生这话,在薄胭心中竟然已经没有了从前那么在乎了,从前自己可是有半分不适都恨不得请太医来瞧瞧,而现在……薄胭皱眉,自己直觉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厌世、烦闷、这种种情绪将自己压的喘不过气来,长此以往下去,自己不知道自己会如何,佩瑶与刘家的所作所为实在给了自己太大的打击,上一世离世的原因终于揭开,真相却是这样的鲜血淋漓。
薄胭摇头轻笑,现在自己的世界一片灰暗,这世上是否有人是真的在乎自己的。
梨筑先生看着薄胭,半晌重重一叹:“老夫虽然不知道娘娘经历了什么,但是这世上最难医治的便是心病,毒已解,老夫告辞。”
言罢,梨筑先生收拾东西转身离开。
赵雪言连忙挡在梨筑先生面前:“先生,先生,母后也是为了赵国才会如此操劳,还请先生想过办法吧。”
梨筑先生无奈一笑:“再好的医者也没有法子医治无心之人,太后娘娘是自己不愿活了,才会半点求生欲望都没有,恕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听了梨筑先生的言语,赵雪言霎时间红了眼眶,薄胭经历的种种他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从未想过这些经历对于薄胭会造成如此大的影响,赵雪言霎时间有些慌了,一直以来都是薄胭挡在自己面前,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一直保护自己的人有倒下的可能,可是现在看来,事实摆在眼前,薄胭恐怕真的支撑不住了。
梨筑先生思索片刻,面露不忍,一叹道:“早前老夫来赵国之前,见过西晋太子殿下,他说娘娘是个世上难寻的奇女子,老夫这才不远千里来为娘娘诊治,老夫虽然不知娘娘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是娘娘花样年岁,却比那垂暮老者的心思还重,即便是华佗在世也难医治啊。”
薄胭眉头一挑,疲倦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先生说……西晋太子殿下?可是锦安?”
梨筑先生点了点头:“自然,除了他,西晋还有哪位太子殿下。”
“先生怎么会同他相识?”
梨筑先生答道:“老夫同西晋太子本就是故交,此次云游途径西晋,面谈之际提起皇上为太后娘娘召集名医的事情,西晋太子对娘娘赞赏有加,老夫对太子殿下刮目相看,想着能入他眼之人该是世上少有,这才前来。”
薄胭一愣,怪不得……原来是这样,自己就说吗,自己的名头也并非响彻九州,怎么一向不爱同皇室沾染的梨筑先生竟然也赶来帮自己诊治,原来如此……
梨筑先生看着薄胭又是一叹:“恕老夫说句不中听的,在其位,谋其政,娘娘如今这副模样,恐怕辜负了西晋太子的一番称赞。”
梨筑先生的话薄胭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云游方外,已近神人,好些事情都能够看得透想得明白,他见自己神色恹恹毫无生欲,该是觉得自己浪费了他同锦安的一番好心,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不过是想告诉自己,自己既然做了太后的位置就要承担太后的责任,既然享受着民间的俸禄,就要背负起应该背负的责任。
薄胭轻笑,自己现在忽然明白了梨筑先生为什么会同锦安交好,只因为他二人都是一样的冷静,一样的理智,在他们的世界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什么是游离在两者之间的,道义、礼法,这些东西都是必须遵守的,他们可以说出如此冷静的要求别人的话是因为他们对待他们自己也是一样的。
可是自己做不到,自己打心底里厌恶现在所身处的环境,所要背负的一切,锦安会有这样冷静的想法是因为他胸怀大志,他一心想要西晋成为九州最强国,他也必然会为了这么目标而努力,所以他能冷静的处理这一切有一部分是因为那是在实现他的理想,那是在守护他的梦,他是主动的,甚至可能是享受的;再看梨筑先生,云游方外,世俗这些在他的眼中本就一文不值,比起那些烦恼苦闷之人,他自然越发敬佩锦安那种能将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之人,是以,他二人能够结成忘年交自己丝毫不意外。
可是自己呢……
薄胭苦笑,若能选择,自己巴不得能远远的逃开,将京城、赵国这些事情泡在脑后,特别是出了佩瑶的事情之后,自己对周遭的一切都觉得恐惧,宫墙外飘过的云朵、伶曲坊咿呀做唱的戏子、傍晚时分被夕阳染红的天边,从前那样鲜明美丽的一景一物,自己现在统统提不起兴趣,自己才十六岁,可是一眼就能望见自己六十岁时的模样,自己渴望去塞北经历一场沙暴;去波斯的月牙湾留下足迹;去海滨见识一下海天一线的广阔……或许,这些只是奢望,那么又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陪自己共度余生可好?
呵,这更是异想天开了,薄胭摇头轻笑,自己怕是病了,而且……该是好不了了。
梨筑先生离开了京城,直言心病难除,自己已经无能为力,而自从那日赵雪言听了梨筑先生的话后便每日都来陪薄胭,挖空心思搜罗笑话讲给薄胭听,薄胭不愿让他担心,只能强撑着,至于自己中毒的事情,薄胭没有声张,只是刘家既然已经生了这样的心自己便不能不防,念着从前的旧情,薄胭并没有将话挑明,只是同赵雪言商量着给刘家安了一个子爵的名头,彻底架空了刘家在朝堂上的权利,但是依旧保着他们家荣华富贵,刘老爷听闻消息初自然心中不忿想要面见皇上,但想来是刘夫人眼看着佩瑶没了消息,明白事情败露,同刘老爷交代了实话,刘老爷便连忙接了旨意,他明白,若非是薄胭网开一面,刘家这样的所作所为是要诛九族的,自己合该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