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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密语贾存周惊心,搅混水王熙凤拨火
王夫人不曾想一项温顺儿子露了爪牙,方要搭话教训他几句,却不料宝玉已经甩手走了,这在宝玉不曾有过,王夫人一时气得噎住了。去看网.。
宝钗虽然被宝玉呛了一顿,心里十分委屈,却强忍着,满脸堆笑,上前安抚王夫人:“姨妈实在不必太担心,想我朝读书人,只怕人人都想拜在林如海门下却不能呢,您想想啊,林如海可是翰林掌院大学士,他话,纵皇上也要听他一二句,依我说,老太太让如今宝兄弟拜他为师,正是帮了太太,是件大大好事,将来还不青云直上,大富大贵呢。”
王夫人含泪拉住宝钗:“我儿,你说果然中肯,只是姨妈实在担心,江南如今可乱得很。”
宝钗道:“正如宝兄弟所说,林如海乃是奉旨出京,这可是皇家钦差,那随行护卫定然不少,乱民纵然作乱,也伤不到宝兄弟分毫。”
薛姨妈一旁笑道:“钗儿这话很是,姐姐,你就放心罢,总有一日这贾府以你为尊,由你说了算,姐姐就等着享儿孙福,做老封君罢。”
王夫人总算和泪笑了,拉着宝钗直感叹:“幸亏姨妈还有你,不然我还有什么希望呢,唉,只是这一来,宝玉就更林家更近乎了,老太太又偏向林丫头,我只怕将来委屈了你。”
薛姨妈忙着打蛇随影上:“姐姐也不必太过忧心,府里老太太再大,难道还大得过宫里娘娘去,姐姐与娘娘是亲母女,娘娘遇事定然会帮着姐姐,姐姐放心,钗儿定会孝敬我们两个。”
这话说得实打实,尤其如了王夫人之意,王夫人点头摩挲着宝钗,笑道:“我儿,也是你好脾性,宝玉那样混账发作,你也不恼不嗔,委实难得,换做他人,哼,还不早闹翻了天去呀。”
宝钗微笑:“宝兄弟还小,孩儿脾性,哪有姐姐跟弟弟志气呢。”
此话一出,王夫人更是喜爱,把之前对薛蟠嫌弃都丢到爪哇去了。
自从薛姨妈主动出钱出力后,王夫人更觉得血缘至亲可贵,在厌弃凤姐同时,更加坚定了拉宝钗做臂膀决心,这也是为什么王夫人在冷落薛家之后,忽然又与他们异常热络原因。对于老太太不喜欢薛蟠,觉得他是个麻烦这事儿,王夫人反倒觉得是好事儿,想那薛蟠越不成器,岂不越好拿捏,王大善人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似乎看到将来整个薛家雪花银都归了自家,与薛家那情分,是一重血亲再加一重雪银,乃是重中之重了。
却说王夫人薛姨妈宝钗三人互相慰藉,说得开心,只可惜没长一双透视眼,屋外贾政已经站了好些时候,且不要误会,贾政这个假道学是不会听壁脚,这也是他偶尔父爱泛滥所致。
这道也非丫头们疏忽,只因为王夫人姐妹们说话,一直习惯性勒令丫头们回避。
这真是百密一疏,惹大祸了。
你道那贾政因何忽然走到这里呢,原来,因想着宝玉明日远行,他准备前来同榻,一来安慰安慰难舍亲儿之老妻;二来,与她说说为妇之道,警惕警惕王氏,不要触怒老太太,后果严重;三来借王夫人由子送送宝玉,也免得塌了他做父亲颜面。去看网.。
谁料刚来,就听见她们在说老封君,贾政顿时恼了,哼,这是在诅咒老太太呀,果然心怀邪念啊!
本当要立时冲进房去暴跳一番,教训教训这些猪油蒙心无知毒妇,无奈想到贵妃省亲在即,贾家还要依靠王子腾提携,薛家钱财也一时难筹齐,两家他眼下都得罪不起。嗳哟,贾政一口怒火憋着不能发作,只忍得须发倒竖,最终咬牙攒拳退出了房间。
自此,贾政对王夫人情意彻底淡薄了,这是后话了。
那贾政在院子里茫然片刻,心中暗恨,我贾存周怎么这般倒运,去了这么个蛇蝎夫人,休又休不得,还要天天看着他在眼前蹦跶,贾政只气得怒火升腾,一甩袖子,自去赵姨娘房里泻火不提。
这一夜,宝玉几乎不敢合眼,寅正六刻(早上四点半)便起身了,宝玉一起身,麝月忙着让人通知了王夫人房里。
不一刻,王夫人便到了宝玉房里,因见宝玉出门不可逆转,又被宝钗劝慰了那些话,知道宝玉此去除了不能在与宝钗培养感情外,百无一害,把上了林如海这棵大树,宝玉今后出仕也便宜许多,王夫人认命了。
王夫人这番走来,虽然肿脸脬腮,眼眶发红,却没再阻拦宝玉,伸手把一个平安符系在宝玉腰上,也似贾母一般,递给宝玉一个锦囊,鼓鼓囊囊,宝玉不看也知道,这定跟贾母一般,又是银票银锞子金锞子。
宝玉看了王夫人,一时沉默,不住说点什么才好。
王夫人兀自又拉宝玉坐下,替他换上一双崭新石青锻帮鞋:“我儿走哪儿都要记得,家里有白发娘亲盼望呢。”
王夫人一番动作,揉碎了宝玉好容易硬起来心胸,亲手扶了王夫人坐下,双膝跪地,一头点地,磕一个头,哽咽道:“儿子昨日犯浑,请太太看在儿子年轻,谅解一二,儿子这里磕头请罪了。”
王夫人忙着亲手扶起宝玉,抹抹眼角,抽泣一声,言道:“都过去了,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不是有意,在外要自己当心啊。”
说话间,凤姐也来了,见了王夫人,虽然眼圈红红,却是满脸含笑,把礼仪做十足:“见过太太。”
平儿捧上手里东西,凤姐一边递给宝玉,一边言道:“这个是我前个去静水庵还愿,替大姐儿与肚里哥儿求平安符,哥儿这个先给宝兄弟带去,我明儿再去求。”
又把一个包裹递给晴雯让包进去:“这里是一双石青锻帮鞋子,一套嫩绿衫子,鞋子早做好了,衫子是我跟平儿你迎春姐姐连夜赶工做出来。这把象牙骨山水画扇子,是你二哥哥送给你,没什么特别,就这扇面画儿好,字儿意思也好,这是山川河流一艘船,一帆风顺,你二哥哥腿疼走不得,特特让我转给你。”
宝玉又是一番谢不绝口,正说话间,迎春探春惜春也来了,都有小礼物奉上,迎春一个香囊,与衣衫同色系,探春一方丝帕。去看网.。宝玉见丝帕与香囊颜色,知道是姐妹们连夜赶工所做,忙着作揖道谢。唯惜春一对湖笔,呈上时面色羞怯:“二哥哥,我昨夜晚睡着了,荷包没绣好,送二哥哥一对湖笔吧,二哥哥用它好好写字,免得林姑父打板子。”
宝玉又是一笑谢过:“谢谢四妹妹好情谊。”
兄妹们正在亲热说话,却见林之孝家里匆匆而来,见王夫人凤姐忙着施礼,道:“太太,二奶奶,宝二爷,林府寅正六刻亮灯,想必林老爷已经起身,宝二爷要快点用餐,免得误了。”
一时晴雯摆上饭菜,宝玉心里焦急,根本吃不下。王夫人急什么似;“宝玉,你多少吃点,午饭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才有呢。”
平儿忙着把一个食盒递给茗烟;“这里有卤鸡蛋,贴饼子,葱花卷子,油炸饽饽,还有松子、瓜子、核桃、腰果、银杏、以及各种糕点酥饼,预备宝二爷路上吃不惯饮食好充饥,你们两个馋嘴猫可别争嘴偷吃啊。”
茗烟笑嘻嘻接过去:“姑娘说什么话,我们哪有那馋嘴没规矩。”
平儿晴雯麝月都忍不住噗哧一笑:“你却规矩好。”
王夫人自己懵懵懂懂,昨晚只知道哭哭啼啼,埋怨老太太凤姐不该唆使宝玉出门,混没想起这些来,见凤姐又是使人守着林家,又是做鞋子、做衣服、做吃食,心里顿时和软了,把之前对凤姐不满轻减了几分。上前一步拉住凤姐手,微笑道:“还是凤丫头想得周到,怪不得你宝兄弟念你好,谢谢凤丫头了。”
凤姐心中恶寒,面上却是热情回笑,只是不动声色抽出手来抿抿鬓角,笑道:“太太说什么话,我与宝兄弟是亲上又亲姐弟,我疼他还不是该当嘛,哪里当得太太一个谢字!”
一时,旺儿家里又来报,说是马车已经备好,行李已经装车,随时可以出发了。下一刻,林之孝家里又报,说林之孝回来过了,言说林姑父已经出门,他已经赶往城门,让宝玉速速启程到城门口会合。
宝玉这里顿时慌张起来,抬腿就跑,一时又反身回来与王夫人、凤姐、三春姐妹,平儿晴雯等一一作揖别过,才又匆匆去了。
王夫人凤姐三春姐妹平儿晴雯等随后紧追,一直送出二门,见宝玉上了马车,几个女人又跟着马车走了一路,说了一路,马车出了边门,几个女人方才怏怏而回。
凤姐对王夫人微微一福身:“我回了,太太走好。”
王夫人稍微犹豫,说了一句:“凤丫头,缺什么,让平丫头去跟我要。”
凤姐点头:“谢谢太太,侄女记住了。”
平儿搀扶凤姐回房,避过王夫人问道:“我观太太今天脸色很好呢,看奶奶也有笑摸样了。”
凤姐一笑:“嗯,心里不定怎么想呢,昨夜他们所说你没听见么?哼,幸亏宝玉还知道我,这就够了,人不能贪求太过。”忽而凤眼笑成月牙儿:“得了,反正起得早,不如去给大老爷大太太请个安去。”
平儿扶着慢慢走着微微叹气,凤姐一拍她,道:“傻丫头,我都不不怄气,你叹什么气呀。”说着摸摸独子,笑道:“我只要这个东西平安就万事不求啰。”
凤姐主仆走进贾赦两口子院里,恰逢邢夫人收拾妥帖,预备早餐,见了凤姐忙着起身招呼:“嗳哟,你个凤丫头,怎么不听人劝呢,都说了不用讲这些俗套了,怎么还来呢?快坐下来。”
凤姐其实刚刚四月多一点,腰身不显,一种心理作用吧,平时不注意时,照样风风火火,只要人一提起,或是她自己想起身孕这事儿,就不敢大动作了。这会儿邢夫人一咋呼,哎,她又不敢随便就坐了,伸手由平儿扶着慢慢坐稳了,方笑道:“太太说了不让来是太太慈爱儿媳,儿媳妇但凡精神好,一定会过来走一趟,哪能仗着太太好性儿就一味偷懒呢。”
邢夫人笑道:“知道你孝顺,嗳哟,你那个姑母明里暗里呀没少念你,你前个送我换季衫子,我穿了,她问,我就说了,嗳哟,她好一通酸话,差点没倒了了我这牙。”
邢夫人絮絮叨叨好一通,说什么王夫人跋扈啦,与贾珍联手架空她啦,什么采办之事都卖人情托给了东府贾蓉贾蔷,她娘家兄弟想谋个差事,王夫人百般不愿意啦,等等云云。
凤姐笑道:“舅老爷现在不还闲着呢!”
邢夫人笑道:“哼,她倒想呢,我没争到卖戏子差事,却争到了买尼姑差事,正要去跟你商量,你舅爷办事没谱,我不放心,想要给他配个能干帮手,凤丫头,我就看中你办事能干,你推荐一个能人给我,这件差事,我就交给他办了。”
凤姐一笑:“这个不难,我陪房旺儿与林之孝都是颇为能干之人,眼下,唉,都闲着,太太若要用人,尽管使唤他们,我干打包票,他们一准不敢胡来,太太只要交代好舅爷就是了。”
邢夫人点头:“嗯,就这样吧。”
凤姐一笑起身,忽然又迟疑一笑道:“园子里难免要栽花种树,这采买差事不知派给谁了呢?”
邢夫人道:“眼下还在忙着建房子,稍后就要开始了,怎么,你有人求这个差事?只是我听你二婶子说,东府贾芹贾琛再求这个事儿。”
凤姐故意迟疑一下,一笑:“那就算了,算我没说,免得太太为难。”
邢夫人闻听此言,激起了要强性子,原不招揽,这回非要招揽一二了。遂一摆手,道:“别,你难得灭开口求过我一回,这事儿我非办了不可,你说吧,是谁,我记下了。”
凤姐一笑道:“就是后廊下五嫂子儿子芸儿,他跟二爷走得近,这几天过来看二爷,说起家里日子艰难,二爷起了怜惜之心,说这芸儿一项礼仪周全,书读也好,只是家里困顿,现在赋闲在家困着,二爷说他们孤儿寡母,让我一直暗地帮衬着些,是我想着光是一月几两银子几升米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孩子大了,也该学着办办差事,将来也好顶门立户,孝敬他老娘,他娘寡母养儿,委实不易,只是儿媳现在也不管事儿,就想到求太太来了。”
五嫂子母子,邢夫人认识,他家里确乎穷困,邢夫人也听说过凤姐两口子队伍嫂子一家很看顾,因看着凤姐笑道:“据我所知,这五嫂子并无什么好处在你们两口儿面前呀,如何?”
凤姐摸摸腰身,掩嘴一笑:“不瞒太太,我也是想着多帮人一把,就算是替哥儿积福了。”
邢夫人闻听这话,顿时动容,抚手道:“这话说得很是,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了。”
凤姐见目达成,起身辞别,邢夫人道:“你与我一起坐车回去吧。”
凤姐点头一笑,婆媳拉手上车。
邢夫人唯恐凤姐走不稳当,那是小心谨慎,紧张兮兮,他身边四大麻烦婆子,费婆子王善宝家里等,眼珠子掉一地,特别王善宝家里,一双外鼓牛眼,忘记眨巴了,心理面个个打着小鼓,嗳哟,着今后可别再说二奶奶坏话了,看来今后坏话专攻王夫人了。
却说凤姐回房,正碰见贾琏奶娘赵嬷嬷来看贾琏,满脸愁容,原来这赵嬷嬷老伴早几年就去了,两个儿子在府里做着下等差事,一个巡更上夜,一个是看后角门,都没什么赏赐油水工作,一月不过一大吊钱,为主靠着赵嬷嬷眼下荣养二两银子过活,老大家里娶乡下媳妇,也没个差事,日子越来越紧巴了。
老二眼见到了娶媳妇年岁,赵嬷嬷原本想要求求贾琏凤姐,没想到他们一个挨了打,一个要安胎,都不管事了,眼下府里红红火火,只她沾不上边,求了王夫人几次,王夫人话到说得好,临了就是不给调派个好伙计。
赵嬷嬷来看了贾琏几次,都没好意思开口,今日实在愁得很,他媳妇诊出喜脉,需要营养,没法子,这才厚着脸皮来寻贾琏两口儿。
平儿热情接待,茶水伺候,赵嬷嬷一个劲只夸府里好福气,有个贵妃姑奶奶,马上又要省亲,真是荣耀尊贵云云。
凤姐看着赵嬷嬷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扯动拉西,因笑道:“听闻奶哥哥娶了嫂子了,对妈妈还好吧?脾性怎么样,模样俊不俊啊?”
这一问,赵嬷嬷放开了些,说起媳妇虽然乡下丫头,却模样周正,也还孝顺,临了,方说了,媳妇怀了孩子了,家里却没什么好吃好喝,媳妇瘦得厉害,只怕孙子难保住云云。
凤姐一听这话风,就知道了,抚手笑道:“嗳哟,这才好呢,恭喜赵嬷嬷了。”回头叫平儿:“平儿,快些把那个红枣鸡蛋糯米粉,还有燕窝称二两,冰糖包一包,再封十两纹银,两匹娟给赵嬷嬷。”
平儿答应一声,立时就把东西奉上了。
赵嬷嬷眼圈也红了,搓着手说:“这个怎么好呢,奶奶,我原不是求这个,奶奶照顾我们也够多了,我纵是老脸老皮也不好意思了。”
凤姐闻听一笑:“瞧嬷嬷说得,您奶大了儿子,还不该得些季才是呢,就是我们没有也该先紧着嬷嬷才是,何况我们原不缺呢。”
赵嬷嬷面面瑟瑟一笑:“奶奶这么说,是奶奶良善,心慈,可是我们却不能这样大大咧咧顺杆爬,我是想着这么一年一年,靠着奶奶哥儿接济也不是法子,就想着托人给你两个奶哥哥换个体面些活计,也好让他们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