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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内,宴席已开,上首的圆桌上,修麟炀与凤家人围坐了一圈,左手边是萧婉清,萧婉清身旁是王妃凤氏,而修麟炀的右手边则空了一个位置。
那是留给阿思的。
阿思很自然的上前坐下,修麟炀也甚是自然的往阿思碗里夹了一块肉。
今个儿也算是剧烈运动过了,肚子饿得紧,阿思夹起肉来就往嘴里塞。
这吃相,除了修麟炀,在场众人何曾见过。
女子吃饮,皆以小口,慢慢嚼之,便是男子的吃相也少有这般豪迈的。
一时间,众人目瞪口呆。
阿思嘴角还挂着点点肉汤,看着众人吃惊的模样忍不住挑起眉来,“看什么?没见过人吃肉?”
众人低了头。
萧婉清夹起菜,细嚼慢咽,“吃肉谁没见过,只是不曾见过像妹妹这般吃相的。”
席间有人掩嘴轻笑,因着阿思的出生,这群‘达官贵人’本就是瞧不起的,要不是碍于修麟炀,这群人哪里还会与她同席吃酒。
阿思并未在意,伸出舌头舔去唇角的汤汁,方才道,“我呢,出生于农家,农家人在外劳作了一日,回到家里头吃个饱就赶着睡觉休息去了,哪里管得了什么吃不吃相的,不过我这吃相确实难看了些,给爷丢脸了。”说罢,瞧了修麟炀一眼,指望着这位祖宗能给个面子,接个话。
可惜,祖宗不理她。
尴尬!
阿思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我也知道府里人是为了王府的声誉着想才给我爹娘传了话,爷放心,奴才晓得这道理。”说罢,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言语间,道出秦家二老离去是受了人挑拨。
而这一回,修麟炀总算有了反应。
“谁传的话。”冰冷的声音落在桌上,惊得满座宾客不敢再妄动。
阿思没有应声,眼角却是瞥了眼站在萧婉清身后的扶柳,冷哼了一声,又自顾自的饮了一杯酒。
正打算再倒一杯时,酒杯却是被一只大手给盖住了。
冷漠的眸子瞥了她一眼,狗奴才,芝麻大点的酒量,竟还敢这么个喝法?
不过瞧这模样,确是不开心了。
秦家二老难得来一趟,没料到今日竟是一波三折,非但在府里受了委屈,还差点丢了孩子。
此事,实则是他的照看不周。
“凝霜。”
低声唤,凝霜上前垂首,“属下在。”
“查清今日是何人对本王的准岳丈不敬,严惩不贷。”
一句‘准岳丈’令得满堂宾客面面相窥。
照理说,凤氏才是修麟炀明媒正娶的结发夫妻,修麟炀的岳丈也应只有凤鸣安一人,便是连萧婉清也得靠边站,更何况只是一个奴才出生的侧妃?
不过,听说修麟炀为那奴才三书六礼的都准备齐全了,又为拔高这奴才的身份,撮合其与凤家结亲,看来,这小奴才果真是得修麟炀恩宠的。
却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竟惹了这小奴才的爹娘,想来不死也该是被扒层皮了。
站在萧婉清身后的扶柳已是浑身颤抖,最后更是跪了下来,“小姐,奴婢只是一时口快,跟医庐的药童说了两句,也是真心为了王府着想,并未想到会被秦家二老听见,奴婢有罪,还请小姐责罚!”
瞧,这话说的多聪明。
请她家小姐责罚,而不是请修麟炀责罚。
她家小姐舍不得动她,修麟炀又舍不得动她家小姐。
如此一来,她可不就安然无事了。
阿思冷笑了一声,动静不大,可在这早已沉寂下来的大堂内依旧清晰可闻。
凝霜赶在萧婉清说话之前开了口,“原来是扶柳姑娘啊,正好省得属下去查了,如此,还请扶柳姑娘随属下走一趟吧,这可是咱们王爷的意思,还请扶柳姑娘莫要叫人为难。”
话是对着扶柳说的,却是说给萧婉清听的。
萧婉清理应知道今个儿修麟炀是给足了她面子,也该知道,这会儿修麟炀是果真动了怒的。
邪睨了凝霜一眼,萧婉清胸口一阵起伏,俨然是被气到了,“这事儿既然是扶柳多的嘴,受罚也是应当的,只是,我身边也就扶柳这一个称心如意的丫鬟伺候,炀哥哥……”
话题终究还是回到了修麟炀这边。
就见修麟炀没收了阿思的酒杯,给她添了菜,方道,“掌嘴三十。”
“是!”凝霜应声,上前一把拉过扶柳。
凝霜是习武之人,拉着扶柳就跟拉小鸡崽儿似得,还不等扶柳站稳便被拖着往后院走。
不多久,便是传来阵阵清脆的巴掌声,只惹得一众宾客噤若寒蝉,连一口酒都喝不下去了。
萧婉清的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推说着身子不适要告退。
修麟炀自然是心疼萧婉清的,便与她一块儿离了席。
这二人一走,旁个的目光就都落在了阿思的身上。
却见阿思正大口吃肉,大口喝汤,仿若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凤鸣安与凤氏相互看了一眼,父女二人心里头都拿不准主意了。
修麟炀为了一个奴才能动了萧婉清的人,却又为了陪萧婉清将这奴才留在这儿,那在修麟炀的心里头,到底谁更偏重些?
只怕这个问题,就连修麟炀自个儿都不知道吧。
凤氏瞧着阿思,眸间闪过几分愉悦。
淮南王府从来都只她一个,想闹腾都闹不起来,可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是要热闹多了。
吃过了饭,阿思便回了清风阁。
修麟炀正坐躺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阿思瞄了一眼,“又是哪位大臣倒了血霉,弹劾爷了?”
修麟炀放下书,眉眼染着笑,冲着阿思伸出手,“还在气?”
阿思上前,跪坐于塌边,很是自然的为修麟炀捶腿,“只是心情不大好而已。”
大手抚着她的青丝,“今夜有乞巧花灯宴,叫凝霜陪你去逛逛。”
“不必了,凝霜方才还替奴才出了气,若再陪奴才出去逛,免不得会被萧姑娘误会是奴才的人,到时候连累了凝霜就不好了。”
她低着头,只瞧着修麟炀的腿,自然是没瞧见修麟炀的双眸微微沉了下来。
“也好。”他语气不变,“那今个儿在库房拿了什么?”
“不过两条珍珠链子罢了。”阿思说着,似乎察觉到了不妙,忙抬头看向修麟炀,一脸警觉,“爷不会是想收回去吧?”
修麟炀笑,“爷可不是小气的人。”
阿思放了心,继续捶腿。
“为何不拿些贵重的?”虽说他也不晓得自个儿的库房里头到底有什么物件儿,但总比两条珍珠链子值钱不是。
阿思漫不经心,“奴才不识货,就觉着这两条珍珠链子挺好的了。”
沉默许久,没有等到修麟炀接话,阿思偷偷抬眼去瞧,就见修麟炀已是靠在榻上,微微闭上了眼。
阿思松了口气,她一个乡下来的小奴才,不识货算是正常,自己这样回答果然没有引起修麟炀的怀疑!
那,就只等着天黑了。
晚宴,萧婉清并未出席,修麟炀自然是要陪着萧婉清的,以至于这晚宴比起白日里的午宴来更是不得劲儿,纵然王府菜色再好,宾客们也都早早的告辞了。
阿思仍是回了清风阁,外头天色还不算太晚,这会儿街上人也不算最多。
要走,就得要挑一个最适合的时机走。
而修麟炀却是一直呆在萧婉清的院子里,听说凝霜下手挺狠,三十个耳光令扶柳的双颊红肿得吓人,嘴角都破了。
听说萧婉清看着心疼,一直呆在屋子里头哭,修麟炀便一直跟在萧婉清身旁轻轻哄着。
直到月上梢头。
阿思才装着百无聊赖的模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哎呀,无聊死了!追风,陪我逛灯会去!”
隐在暗处的追风忙现了身,“还是别去了,爷不放心。”
“不是让你来看着我了嘛,有什么不放心的。”阿思绕过追风,继续往外走。
她知道,修麟炀是对她起了疑心了。
也不知今个儿她是哪儿惹了修麟炀的怀疑,晚宴那会儿她就察觉追风在暗处跟着她了,不过,无所谓,一个追风,很容易就甩掉了。
出了门,街上果然已是人头攒动,两旁高悬着各种花色形状的灯笼,小贩们吆喝声不断,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真是热闹!”阿思一上了街,便如鱼得水,一会儿跑到这个商贩处,一会儿又蹿到那个摊位前。
追风在其身后跟得吃力,索性一跃而起,上了屋檐,从上而下的盯着阿思。
只是想当年,阿思连现代的天眼都能躲过去,如今不过一个追风而已,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寻到了时机,阿思便突然蹲下,钻到了街边一个摊位下头。
追风一惊,忙从高处跃下,伸手便将那摊位掀开,可那摊位下头哪里还有阿思的影子!
糟糕!
不见了!
躲过了追风的眼睛,阿思闪身进了一间成衣铺,换了衣装打扮便悠哉悠哉的在街上闲逛。
要想不被人察觉,就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可是未走多远,便见前头围着一群人,几乎是将这大街都堵上了。
这种时候,大家伙儿都凑上去看热闹,阿思若不去可就太明显了。
于是,她也跟了上去,就见人群中央围了一辆马车,马车旁有一妇人在嚎啕大哭,“这到底是哪个畜生干的呀!叫我们一家老小该怎么活呀!”
众人对着那妇人指指点点,细细私语。
而阿思却闻到了血腥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