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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明白。”
严氏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她的哥哥,相府唯一的男儿,也是长子。因为男女有别,从八岁起她就没再同哥哥一起玩耍过,平日里见面也是一些大场合,所以自己的这个哥哥究竟性情如何她也摸不准。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就是如果严氏的事让自己的这个哥哥知道了,那就遭了。
毕竟是长子,也是爹爹唯一的儿子,他若回来。在爹爹面前说话的分量定然不轻,那这一局自己恐怕是全无胜算了。
所以一定要千万小心,绝对不能让消息给传出去。
“嬷嬷,爹爹除了说送严氏去别院可还说了些什么?”
王嬷嬷很快摇了摇头,回答道:“老爷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
苏芮然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也就是说严氏去了别院,照样同府中一样衣食无忧了。”
王嬷嬷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想正要询问,却只见小姐双眉一挑,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就听小姐道:“替我收拾一下,我要去见爹爹。”
“小姐……”
“我可不会让她的日子就这么好过。”苏芮然淡淡道,言语之中却夹杂着透骨的寒意。
虽说严氏的事已有定论,但这个时候来见爹爹,苏芮然不免比平日里更加小心谨慎起来。毕竟严氏和苏嫣然,想必虽然果断处置了二人的爹爹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些不悦。因此和平日里相比,她尽量将礼仪做的更周全许多。
“芮然见过爹爹。”她先行跪地行了个叩拜的大礼。
苏晁面色如常,但却从公文中抬头望了她片刻,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起来吧,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他说的漫不经心,但苏芮然却觉得气氛又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内心不住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流露出一丝慌张。
她表情如常的回答道:“女儿也听闻了二娘和二妹的事,女儿也不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心里难过。不过女儿知道,此刻爹爹心里一定比我更难过,所以我特地过来看望爹爹。”
苏晁闻言,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轻叹一声,指着旁边的位置,对她道:“你这么远过来也累了,先坐吧。”
“谢爹爹。”
下人立刻送上一盏普洱,放在她身侧的小案上。她讲盖子打开,里面的热气扑面而来,她索性将盖子放在一边,将茶晾在那里。
“芮然啊。”苏晁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悠远深长的味道。
苏芮然抬头望去,见苏晁已经站直了身子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只见他穿着一件家常的敞衣,这么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家翁,若不是那双锐利有神的眼睛,当真是半点也透不出征战沙场已久的感觉。
瞧着他走进,苏芮然情不自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不用紧张,你坐吧。”苏晁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很快下人立刻会意,又上了盏茶上来。
她缓缓坐下,心里却不免有些紧张。毕竟爹爹这样的人,哪怕是只坐在他身边不说话,也会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免跟着不安起来。为了缓解气氛,她只能开口道:“爹爹有话但说无妨,女儿当然听从爹爹的吩咐。”
“我没有什么要吩咐你的。”苏晁说到此,突然没来由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目光深沉的注视着她道,“芮然,其实我也不是不清楚,你生母去的早,这些年你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苏芮然闻言竟一时语塞,想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阵委屈涌上心头,顿时不免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她却道:“有爹爹这句话,女儿便什么都不怕了。”
爹爹如此说,那么也是心里对自己,或多说少有一些怜惜,那么这个时候,她就刚好可以开口说明来意了,她顿时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对苏晁道:“爹爹,其实二娘也是一时糊涂,还请爹爹不要真的怪罪于她。”
苏晁沉默不语。
苏芮然见状,又接着道:“女儿知道爹爹有爹爹的苦衷,但是二娘被送往别院,难免心思郁结,女儿害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不如让二娘在别院每日抄写二十卷经书,这么一来可以转移二娘的注意力,二来也可以让二娘静心,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
苏晁闻言又沉默了一下,但最终却点了点头,口中道:“抄写佛经的确是个静心养性的好法子,那么就按你说的办吧,让她每日抄完经书送来。“
“女儿替二娘谢过爹爹。”她见没什么别的事,正打算要退下,突然又听爹爹开口,对自己道,“芮然,如今府中也没个主事的,我想把府中的事都交给你,也好给你个机会让你历练历练。”
王嬷嬷在旁听着心里一喜,若是这府中管家的事交到小姐手中,那么以后府中的人不是都要听小姐调配了吗?就像当初严氏管家时的一样,是何等威风的场面啊。
王嬷嬷正心里高兴着呢,突然瞧见小姐跪了下来,朝着老爷磕了个头,推诿道:“女儿尚且年幼不懂事,实在无法管住一个家里的事,还请爹爹将如此重大之事交给更加德高望重之人。女儿这么做,也是怕府中有什么纰漏,让爹爹烦心,还请爹爹成全。”
苏晁沉吟一下也不勉强,对她道:“既然你如此说,那么刚才的话也就此作罢吧。”
“多谢爹爹,女儿告退。”她在王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又施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一出毡房,王嬷嬷满腹疑惑终于忍不住发问了,对她道:“小姐,刚才可是绝佳的机会,若是小姐管了这个家,那么二夫人和二小姐可再无回转之力了,可是为什么小姐还要推迟呢?”
苏芮然伸手,扶了扶鬓上的素银蓝宝石簪子,淡淡道:“你不觉得此事事有蹊跷吗?好端端的爹爹为何会突然想让我管家。”
王嬷嬷一愣,片刻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小姐又道:“恐怕这背后是严氏那帮人在做手脚。严氏在府中多年,说底下的亲信也不少,若是我刚才真的一时糊涂中了他们的圈套,接管了这个家,那么她手底下的人随便使出个什么绊子,都能陷我于不义,随便治我一个管家不利的罪名。若是这样,我岂非太好对付。”
王嬷嬷擦了把汗,担心道:“那小姐打算如何?”
苏芮然冷冷一笑,回答道:“爹爹不是让严氏日日抄写二十卷佛经吗?虽然二十卷听起来并不多,但只要略施手段,同样能让人抄得抬不起手。”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人不住咳嗽。
小丫头挡在严氏面前,一脸不乐意的捂着口鼻,冲着旁边引路的嬷嬷嚷嚷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灰这么大?”
旁边嬷嬷客气回答:“这里太久没地方住,当然环境不好了,姑娘自己拾到拾到就好了,我瞧着里面可宽敞着呢。”
严氏用袖子掩着口鼻,皱眉却不说话。
旁边小丫头看了一眼屋里的摆设,十分简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还倒放着一盏破旧的油灯,旁边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张圆凳,其余的连个浣洗梳妆的镜台都没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那嬷嬷道:“这个地方怎么住人啊?夫人好歹是夫人,你们如此怠慢当心让老爷知道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嬷嬷态度依旧客气,但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不紧不慢的回道:“奴婢也没办法,奴婢也是依照上面吩咐做事,姑娘还是别为难奴婢的好。”
“你……”小丫头正要发作,却被严氏突然叫住,“菊杏,不得无礼,既然是老爷安排的,那就快收拾一下住下吧。”她如何不知道这一切的安排,十有八九都是苏芮然那丫头的使坏。
这个丫头近段时间就好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就连自己也遭了她的道。
在府中呼风唤雨多年,向来衣食所用都是最好的,她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不过事到如今,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大意,若是再不安分,闹出什么事端来,恐怕她还会怂恿老爷再对自己和嫣然不利。
为求后报,她也只能暂忍了这一时之气。
毕竟自己身边伺候的奴婢获罪的获罪,受罚的受罚,如今所剩也不多了。这菊杏虽然灵敏乖觉,但毕竟年轻气盛,从前跟在自己身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所以今日也忍不住和她们多争辩了几句。
不过这样也好,也当是给她们提了个醒,省得有不长眼的奴婢敢借机作践自己。毕竟自己还是夫人,老爷可从没说过要休了自己。
菊杏抱怨归抱怨,但做起事来却是十分麻利,很快就将屋子收拾好了,但却越发发现缺东少西的,棉被都是粗布的,像是长年放在柜子里,有一股子发霉和潮湿的味道。偌大的屋子里,甚至连给人喝水用的茶具都没有。
饶是严氏再怎么决心忍一时之气,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这帮奴才竟如此作践自己,当真是可恶。
严氏立刻让菊杏将这里的管事嬷嬷叫来,这里的管事嬷嬷姓韩,虽说是长年不在府中待的人,但也知道严氏从前在府中的地位。韩嬷嬷一进屋就一脸堆笑,后面紧跟着三四个奴婢,手中拿着新棉被,还有新的茶具,一应给严氏送了过来。
她一进屋先朝着严氏施了个礼,接着便道:“二夫人当真是对不住了,底下奴婢不懂事,怠慢了夫人,我在这里替她们向夫人赔罪。”
见她态度如此,严氏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抬了抬手让她起来。虽然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但毕竟自己从前的威严还在,也难免会有明白事理的人惧怕自己,甚至借此讨好也屡见不鲜。
韩嬷嬷示意手下奴婢放下东西,然后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奴婢,手中捧着一叠佛经和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