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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
其实,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漂泊。
漂泊与流离,就象暗夜里的花朵,灼灼生辉。建筑与我们的年轻之上,总是张狂总是没所谓的。我曾和我的一个朋友谈起离开,离开这个城市。
“你只是觉得会离开吗?我是几乎肯定我会离开,这座城市我不想呆一辈子,所以要离开,至于什么时候离开又或会不会回来,我不知道,随缘吧
我只是知道我会永远记住这里,这个有我年少日子的downtown。我不打算称这里是city,因为如你所说,这是一座自由散漫的城,city总让我觉得忙碌乃至忙乱,而这里只是杂乱的井井有条而已。city常让我觉得冷酷,而这里有我很多温暖的回忆角落。在这里生活了快二十年,血脉相连,可是我会离开,一如母亲总会与儿女分离,况且,我并不认为是这里在养育我,养育我的只是在这里奔忙的家人而已。”
这是她在一封信里提到的,因为我先提起了这个话题,关于城市,关于我们,关于成长。
在那一刹那间我突然觉得很恍然,有些情绪突然的滋生,象潮湿的台阶上幽暗的苔藓,迷离的,缓缓的,黯然出一滩水渍。我突然很怀疑,怀疑自己从未有过的勇气,我突然很怕,因为我不知道将去到哪里,突然很暗淡的心绪,漂泊,往往是带着分离带着流离带着伤痛的。不可去把握,似也无从去谈起,叮当作响着,只是提醒着自己,已去的和已来的过往间踯躅的痕迹。
我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后来我知道,我们的苍白的青春,奔涌出来的情绪,只能是如此,因为,我们从未真正离开,我们从未真正远离,我们只是肆意文字和思考,而我们,在突兀间,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无知。
漂泊,象是一个过往,象是一条栈道,把青春与前路,横隔开来。
过往的城市
接着是想起了那些城市,在成长中经历的那些城市,来来去去,去去来来。
我是生在攀枝花的,两岁来到这个城市,成长至今。我的母亲是万县人,也就是现在的重庆市万州区,我父亲是成都人,而我的祖父,是邛崃人。
记忆里第一次很清晰的远游,也是第一次出省,是去到了湖南岳阳。那次我们先到重庆,重庆,我一直比较喜欢这个城市,至今仍记得那天早上在雾都宾馆旁边的一个小摊上吃的豆浆油条,我历来喜爱这样的早饭。后来坐船去到了万县,然后去了三峡,顺着长江而下,最后的一站,就是岳阳。看到了闻名的岳阳楼,洞庭湖,只可惜当时并未接触过古文,也便更不可知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不然,倒是可以看看是否有如他笔下的“盛状”一般。
那是在我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吧,后来因为学习忙碌,便不再有机会去如此的旅游,不过,四川境内的很多地方倒是都去过了,走走停停间,也并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许是年少,许是看似不经意,许是本不在乎。
高三毕业的时候,和父亲一起去了贵州和云南。看到了黄果树瀑布、四季如春的昆明、充盈着纳西族的古镇。那年我的生日是在丽江过的,记忆里第一次远离了家人过生日,除了父亲在身边以外。昆明,是我的父亲母亲都曾实习过,呆了很久的地方,看着它,我有种别样的熟悉。我想我是喜欢那些泥泞的路,那些古色的房屋,还有那些与我们不同装束的人
上了大学以后,随心所欲的日子突然多了很多,对于我这样一个随性而且散漫的人来讲,突然间决定去杭州真是件再正常的事不过。而当我真正面临着过往中在书本、画册、语言中神游中的西湖时,我才如梦初醒般的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杭州,如我千百遍的叙述中一样,作为我人生中一个重要转折的城市,永生的,在记忆里,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记。
今年年初,仍是和父亲,去了广州和深圳。较之而言,我是喜欢广州的,因为广州有如同书籍尘封的气息,弥漫着,带着老城的沧桑,而深圳太新,新的有些诧异,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我喜欢广州那个叫做沙面的小岛,那些清淡和安闲自在,是我在任何一个城市都不曾得到的,虽然那里带队的老师对我说,这里若是短期呆着还可以,时间久了也是会腻味了。可是,我固执的觉得,在那里,是适合调酌文字的,那种闲适与浅淡的心绪,在别处不可找寻的。然而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广州的飞机场,我说过了,那更象是个火车站,人头攒动,拥挤嘈杂。我看着那些在灯火霓阑中的脸,不禁有些叹息,叹息为何,实不是言语之所及而已。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机场,许是因为年关将至,南来北往的人也便纷纷扰扰吧。
此后的日子安宁的呆在这个城市里回味。回味那些灯火那些人那些事,日子,在隧道里漂散,思绪纷扬,有些东西,是散落了,我知道,我清楚的知道,遗失在那些灯红酒绿中,絮絮的在莺歌燕舞中招摇。我还是觉得,只有回到这里,我的心才是安稳的,我的心才是平实的,不似旅行时那般慌乱与零散。
城市所之于我的,是财富,是笔下的言谈的珍藏的财富。
路
最后沉淀下来的,是一条路,是我关于在这个城市最初的印象。
记忆里,是奶奶带着我,走过那条路,寒来暑往,上小学的路,那步行的十五分钟的路,每天来回一共四次,包含了多少年幼时的希望与企盼,多少属于孩子的真纯的东西。即使是如今已是柏油路面,那些走过的脚印,也是一点一点的掩盖在了地下深处的位置。
先是要过一段小巷的,奶奶牵着我的手,在小巷泥泞而凹凸不平的路上前行。我对那些东西是熟悉的,熟悉最初的这个城市的味道。巷子是纯朴而陈旧的,有着低矮的房檐和潮湿的泥土路面。记忆里小巷里总是充溢着孩子的尿布、牛奶的气息、女人们劣质的香水味、男人们的汗湿味。只是那就是这个城市原本的面目,就象我是熟悉着那些在黄昏时分,我下学的路上,家家户户在窄窄的小巷中,搬出凳子,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样子,我熟悉的就是那些总挂在外面的毛巾床单,衣服被子,我熟悉的是那一段的心情,属于孩提时懵懂的心情。
走出小巷,是条略为宽阔的路,记忆总是停留在那些潮湿的屋顶房檐,残败的红砖瓦墙上。那时的墙上总有些字迹和图画,虽然中间也有不少是骂人的语言,或者是些朦胧的关于情感的话语,然而更多的还是那些画,小鸟啊,天空啊,云啊,房屋啊,树啊,太阳啊等等,我喜欢在独自回家的路上,看着周遭的墙,看着那些属于自由和散漫的东西。那里最好的建筑就是一个客车厂了,里面有很多崭新的汽车,还总是有股机油的油漆的味道,让的我们很是向往。
那条路转拐的地方有个总是会在夏天里推着个很老式的绿色的“冰箱”来卖冰棒的老爷爷。我自小不爱吃零食,但是对于冰棒却从来是情有独钟。所以常常会在那个冰箱前流连。然而可怜的是小学三年级之前我是没有零花钱的,直到后来,偶尔的才会有那么一毛两毛乃至五毛的零花钱,才能用来在偶或放学回家的路上和伙伴们买那种很便宜的冰棒来解解谗。再后来,钱越积越多的时候,渐渐有了一块几毛的时候,爱上了桔子棒冰,开心的时候我会请朋友一起吃,现在想来,许是因为从小就喜欢喝桔子水,所以才会那样的喜欢桔子棒冰吧。
转过那条路,在路的尽头有家宠物诊所,诊所很小很小,但那也是我第一次知晓,原来,这世上也有专门为那些猫猫狗狗看病的医生。旁边是个家属区,我们常常去到那里捡一些据说是彩色的玻璃,为此常常弄的是两个口袋脏乎乎的,两只手也脏乎乎的,没少挨过奶奶的骂。
左拐过去便有很多的琴行,因为旁边便是音乐学院,对面是川剧学校,四周有好多卖乐谱啊,和各种各样的琴的商店,以及一些专门调试琴的铺面,还有那些卖练功裤练功服的地方,比比皆是。再往前面一点,就是我的小学。其实说来还是很汗颜,在那里,受了那么多年的熏陶,陶冶,到后来还是对着五线谱很头痛,这,真是无从谈起。
毕业以后,很少有机会再回去了,那些回忆也渐渐的风干,忘不了的,也一直是些看起来很不起眼很平凡的小事,但是却那么深深的牢牢的,驻扎在心里。曾经我们一起去找寻那些石子儿和好看的玻璃;曾经我们一起偷看川剧校里的排练;曾经我们一起在川音里排练我们自己的小队节目,曾经我们勾着手指带着女孩子那个年龄特有的张狂吃着冰棒,一只手拎着书包假装洒脱狂放;曾经我们还一起去偷客车厂里那个黄底白点的至今不知是做什么用的纸;曾经我们还悄悄的拿了粉笔在那些红砖上涂抹着字迹那些东西,象薄雾一样,缓缓地,却是匆忙的,迅速的散开,留给自己的,只是你张开手准备留住时,指间幽然落下的露珠。还记得自己春游时落进池塘里穿着别人的衣服回来在小巷里哭着跑进奶奶的怀抱,还记得自己张皇的害怕着一个总在那一段路上的傻子而气喘呼呼的跑进大门,还记得自己包着一只眼睛小心走路的情景,还记得是啊,都还记得呢,那些曾经的,属于金黄色的,年幼时光。
只是,就算是记得,又能怎样呢?心绪间竟是幻然一片。
如今的路,已是面目全非,路是柏油马路,卖冰棒的老爷爷,不知在何年何月已经消失了,客车厂在一片高楼林立中显得有些猥琐了,琴行也是堂皇着,小巷似是仍然在,只是那里面的人还有房屋已是白转千回,不知流落到了何处了,那些墙壁也都是涣然一新。现在的小朋友想来也不再会若那时的我们,写着那些
稚嫩的东西画着那些稚嫩的画。我有些怅然。有些东西,一旦过了,就是永远的消失殆尽,是永远的不可寻。尤其,尤其是回忆这东西,甚是磨人,却也只是颓然。
这个城市和我,都在路上,慢慢的成长,慢慢的变化,以自己的方式,抹去一些旧的,然后添上一些新的。我有时在想,我会不会在这个城市中,突然会有一天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触摸不到自己了,或许,是在久居后的某一个时刻,又或许,是在多年后重回故里的那一刻。
我,把自己丢掉了吗?又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