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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夏夜远没有想象中乡村的蛙鸣与虫叫，远离了自然，除了居处附近偶尔经过的火车发出震耳的笛声，整个夜异常的宁静与燥热，让人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女儿要求我给她讲长长的故事，于是我就把四季轮回、把时光流转，鸟妈妈的生命在精心抚育小鸟的过程中无限地延长，鸟宝宝的幼年也快乐地停留了很多年我自觉讲得出神入化，女儿也听得津津有味，沉闷的夏夜在童话的世界中生动起来。
第二夜依旧郁热，女儿想再听前夜的故事，我乐得省力就概略地重复，照样以鸟宝宝终于学会飞翔学会捉虫、并且把虫子喂给亲爱的鸟妈妈结局。女儿还是听得如醉如痴，安静了好一会儿深情地说：“妈妈，等你老了自己不能吃饭了，我就喂你吃饭。”似一股清泉缓缓地流淌在心间，我像鸟妈妈一样喜悦而欣慰地拥抱着我的宝宝。
亲爱的孩子，那一刻我想：日后如果你没有成功或是成为我所希冀的，我一定不会责怪你，因为那一定是我和引导你的人没有给你以成功的教育，没有给你一个我期望中的世界。
亲爱的孩子，想到这里，我真是为我给你的世界感到惭愧啊！
走在公园里的小径上，微风轻轻、湖水荡漾、垂柳依依，好心情的你，突然想起了多天前我的诺言：“那天妈妈说睡醒觉后再去公园，可是睡醒了妈妈就忘了！”你欢喜地嘲笑着妈妈的记忆力，可是孩子，我不是忘记了，而是醒来后你没有提起，我就慵懒了，当时心里还庆幸你忘了可真好！我当然不愿意给你一个虚假的谎言，让你感到这个世界的不可信任，可是面对你既往不咎的大度，我的解释是多么的苍白啊！而这样的苍白不是被我反反复复地使用了无数回吗？多少次承诺明天给你买心爱的玩具，可是面对奔到我面前的充满纯真期待和渴望了一天的小脸儿，我不是无数次以“没买到”的善意谎言来搪塞你吗？而你总是有些遗憾但却从没有怀疑地原谅了妈妈。可是我知道你不会永远这样宽容的，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不值得信任的地方，它会一点一点地蚀尽你的宽容。
亲爱的孩子，这个世界永远是有负于你的，不是所有的成年人都能像孩子一样宽容和善良。成人的世界讲求更多的是功名利禄，讲求的是如何以较少的付出得到更多的收入，讲求的是如何以自己的优越打击别人抬高自己成人的世界永远不会像我给你讲的童话故事里一样公正和友善，而且成人编著的童话往往也过于讲究因果，不会有孩子的宽容。也许在你明白了什么是公平公正的时候，宽容与大度也就渐渐离你远去了。
昨夜，女儿把久已束之书架的小书又拿出来让我讲，又讲到了小鹿吃掉曾借以藏身的葡萄叶子而死在了猎人的枪下，女儿在一岁半多的时候听到此处呜咽得不能吃饭(见可贵的童心)，如今两个一岁半还多的女儿又伸手盖住画面上惨死的小鹿道：“不许打我的小鹿！”三岁多的孩子仍然不能懂得善恶的果报，但是已经能接受我指出小鹿的忘恩负义，女儿自我解嘲地笑笑说：“我看见小鹿受伤我就想流眼泪，你看狐狸跟花蛇比长，身体拉断出了血，我也想流眼泪。”属蛇的女儿一向对蛇情有独钟，然而她仍同情狐狸，并以此向我证明孩子善良的心灵。尽管女儿笑得有点难看，但没有像小时候一样流眼泪。我不知道该为女儿学会了抑制情感而高兴，还是该为她学会了掩饰纯真而悲哀。
钱钟书先生说“寓言要不得，因为它把纯朴的小孩教得愈简单了，愈幼稚了，以为人事里是非的分别、善恶的果报，也像在禽兽中间一样公平清楚，长大了就处处碰壁上当。”钱钟书又说“小孩子该不该读寓言，全看我们成年人在造成一个什么世界、一个什么社会，给小孩子长大了来过活。”
可是岂止是读寓言啊！
听听喧嚣在大街小巷的种种声音，看看发生在我们周围的种种现象：重义轻利、千金一诺被视为超级傻瓜；热心助人、不计报酬被视为别有用心；以至于尔虞我诈、不择手段牟取暴利反而令人艳羡；甚至要做好事、助人为乐得先找来证人证明自己确实是在做好事！侠义风范、古道热肠沉睡在古代的典籍里——不，今天也有：在武侠小说里、在古装电视连续剧里，甚至在某些没有被“文明”洗涤过的偏远落后的村落里，还大量存在！
钱老说得不错！人心不再惟善的环境，我们再单纯地让孩子去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确实不是父母育儿的本意。可是要我们改善人心，还成人一颗童心，给孩子一个真善美的世界，又怎么能够？！
看看这个世界物欲的卑鄙、强力的残暴，再想想带一个孩子到这里，要给她一个怎样的世界：教她吃亏是福，心下不忍；教她自私自利，危害社会。恐怕我们为人父母的，都要落到一个双重的人格标准里，正应了那句俗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们要给孩子一个怎样的世界：一个力所能及保护童心的世界，一个让她直面人生丑陋的世界；怎样让孩子拥有一个善的本心，同时在恶的世界里能游刃有余地生存。绝代双骄里的江小鱼，似乎可以为当代父母做示范，可能这才是一种成功的教育吧，呵呵(苦笑)！
让孩子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吧！
女儿就要进幼儿园了，我希望在那里她能逐步学会如何练就种种能力而又不失本心。寓言童话的世界将慢慢地成为她人生中一个再也回不来的梦了！我们多么希望孩子能创造出一个真善美的世界啊，孩子的成长又是多么需要一个真善美的世界，可是那样的世界，我们给孩子了吗？！
2004-07-29
特别声明：本文初稿发表于2004年08月06日新浪育儿杂志